长毛的畜生最厌恶皮毛被打湿,他今儿个就要把这妖怪浇成落水狼。 青蟹:“大王一向荤素不忌,沉迷声色。” 蚌精:“平日里豢养美妖也就罢了,还让我们编排狼妖与隔壁虎妖的私情。” 河螺:“我原也想不明白,如今恍然,大王竟是存着这般念头。” 蚌精脸一红:“论相貌,还是长在地上的更好看些。” 蟾蜍震惊:“我都不敢去想吃天鹅肉,大王竟妄想收了狼妖?” 河螺翻白眼:“是我们绿云湖的水妖不好看吗?收了我们那么多美妖,还惦记着别家山上的男妖!何况人家和虎妖相伴多年,不离不弃,岂是一只绿毛龟能插足的!” 蚌精:“嘘!收声收声!” 争斗中的两位妖王并不知晓底下一众小妖的议论。龟妖从未如此畅快过,他几经挫败,如今得了秘宝,终于扬眉吐气,恨不能将底下的波涛变出各种花样来羞辱对手。 朔烬的心情沉到谷底。 无数水柱阻住去路,他身处其中,一时间竟真的难以脱身! 而且那绿毛龟,手段下作,妖品低劣,仗着长青松木,专门用水泼他的脑袋。 往日里,覆水灵法就是几根细瘦的小水条,顶多打湿他的四足罢了。如今,竟然将他逼迫至此? 金色兽瞳闪过凶光,今日他怎么也得撬了龟壳才能解心头之恨! “小烬。”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 朔烬眼睛都不眨一下,干脆利落地回道:“在打架,等会儿说!” 沉陵:“……” 作为一柄怀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剑,沉陵深谙处事之道,因而在朔烬恼羞成怒离去后,还坐下来同小狼谈了几句。云东体质已变,往日的修行方法不再适用,之前没有长辈教导,走了些弯路,沉陵便指点了几句。等到他一路打听朔烬下落,追至绿云湖时,两大妖王已经打起来了。 长青松木悬停于龟壳上方,助龟妖形成覆水之势,牢牢困住朔烬。 沉陵闭目感应,试图唤回长青松木,但却失败了。 看不见的灵气线将长青松木束缚,驱使着它为其所用。世间术法万千变化,像这般强取豪夺的秘术实属少见,它并未切断宝物与主人间的联系,而是在宝物有主的情况下,强行驱使。 沉陵睁开眼,凭虚而起,朝着水柱中心飞去——里面倒很安逸。 朔烬正盘腿坐在半空,周身竖起了一层防护罩,察觉到沉陵的动静后,掀了掀眼皮。 “他想泼我,门都没有!”他打开一道口子,将沉陵纳入其中,道:“长青松木的确厉害,但落在绿毛龟手里,也就只能玩玩水了。你等着,我很快就能出去!” 沉陵并不怀疑——那龟妖看着妖力深厚,但功法趋近自守,哪怕是经过加持的覆水灵法,也只是看着气势十足,实则并不凶险。 “哟,还有帮手呀,怎么不是虎势山的白虎妖了?”龟妖洋洋自得,“眼光倒是不错,皮相比那蠢老虎更胜一筹。” 沉陵扭头看向朔烬,眼神有些迟疑。 朔烬恼怒道:“他又编排我!” 沉陵若有所思。 龟妖似是对半路出现的沉陵起了兴趣,语气变得温和:“这位小友,你也看到了,我绿云湖之主才是这片地界最厉害的妖王。不如弃了狼妖,入我水宫,做个赏心悦目的识趣妖。” 沉陵:“……” 朔烬起初听得茫然,琢磨明白后,破口大骂:“无耻秃龟!” 暗中观战的小妖们同一时间感受到了极强的威势,寒意爬上脊背,全身都在巨大的震颤下动弹不得,周围的湖水似乎静止了片刻,下一刻—— “轰——” 水声骤响,一道身影破开重重水幕,瞬息间冲向了龟妖。 水妖们闭上眼睛,不忍细看。 这番变故发生得太快,龟妖的笑容仍在嘴角,等到朔烬冲到跟前,他才如梦初醒,“噗通”化作原形,头足躲进龟壳里,动作熟练如本能。 朔烬:“……” 终究还是被泼了一脑袋水。 当晚,苍狼大王化出原形,四爪齐上,认真撬起了龟壳。那未经收敛,犹如小山丘般的妖躯就这么横躺在绿云湖边,周围没有半只水妖敢有怨言,就这么远远观望着自家大王被别妖当做皮球似的拨弄。 “嘶——”苍狼缩回前爪。 沉陵:“怎么了?” 苍狼甩了甩爪子,不耐道:“他咬我。” 沉陵凑近了些,双手捧住狼爪,细细翻看了会儿,在第二趾的肉垫处发现了一道口子。 苍狼甩了甩尾巴,冷静道:“不妨事。” 沉陵轻轻碰了碰伤处,道:“他年岁长,妖力深,龟壳坚硬如岩石,外力破不开。” 苍狼瞅了瞅搭在自己前爪上的手指,又甩了甩尾巴,语气很是平稳:“辰极剑呢?也不行吗?” 沉陵沉默。 朔烬提议:“试试?” 沉陵终是点了点头。 狼爪翻转,反压住肉垫上的手:“让我来。” 苍狼眼含期待。 沉陵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正中心的软肉仿佛某个机关,只稍稍触碰,就引得五趾蜷缩起来。 作乱的手很快被无情甩开。 沉陵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后退半步,化出人形幻象,边显露真身。 漆黑长剑凌空悬停,须臾后,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住了剑柄——恢复人形的朔烬持剑比划了几下,而后,剑尖对准了地上的乌龟。 龟身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辰、辰辰极……是那柄可镇幽明的古剑吗?” 朔烬挑了挑眉,不做搭理。 龟妖道:“若我没记错,那应当是人界御道剑门沉陵的剑?” 朔烬将剑尖按在龟壳中心。 龟妖倒抽一口凉气:“别、别使力!等等、等等!” 朔烬好整以暇地停下来。 龟妖问:“你何时跟人修有了交情?莫非你那新欢……嘶!” 朔烬面无表情道:“再胡乱编排半句试试。” 龟妖:“……” 龟壳没裂,但有些疼。这在龟妖看来,不亚于晴天霹雳! 他修行万载,最大的倚仗便是身后龟壳,哪怕他屡屡败于苍狼爪下,但实际上,苍狼也奈何不了他,那锋利如刃的利爪,只能在他的龟壳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他只需一天便能恢复如初。可现在,他竟然感觉到了钝痛,这意味着这把凭空出现的剑,真的能够伤到龟壳! “你到底想怎样?我已认输,要杀要剐给句准话。” 朔烬敲了敲龟壳,缓缓勾出一个笑容。 “呜呜呜……我的宝贝啊……” 许久后,被洗劫一空的龟大王,背着空荡荡的壳,瘫坐在岸边,心如刀绞。 “以前你打不过本尊,如今更是别做梦了。”朔烬右手持剑,左手把玩着长青松木,态度很是恣意:“我对你的水域毫无兴趣,老实做你的湖底龟,没事少打我东术山的主意。” 他一直感到奇怪的是,乌龟为何总对他的东术山念念不忘。 要知道这龟懒散成性,又性喜享乐,估计连爬山都觉得费劲。 于是他趁此机会问了几句。 龟妖还沉浸在被洗劫一空的悲痛中,视线落在狼妖身旁的人修上,一时间越发沉痛。没想到那恶妖竟找来了如此可怕的帮手,他想霸占山上美妖的宏愿怕是再不可能实现了。 此仇不报,誓不为龟! 看着一妖一人相携离去的背影,龟妖面露愤懑,眼神幽深——等过几日,他便要写新的话本,将这恶妖同人修的私情公之于众,让他在妖界抬不了头!
第55章 皮肉之苦 朔烬不打算在东术山停留太久, 可惜太阳昼升夜落,刚将洗劫来的龟妖藏宝清点了许久,第二天的早晨已悄然而至。 云郎在满洞府的宝物堆中醒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他不记得自己到过这儿,但目之所及,却又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令他惊喜的是, 沉陵就坐在床边,阖紧了双目,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小憩。 云郎愣了愣, 放轻了动作,慢慢撑起身体,对着道侣的背影发了会儿愣。 他似乎很少能看到这样的景象,虽然他们结亲已有数月,但像这样的早晨却是少而又少。他凑过去,对着沉陵的侧脸发了会儿呆。 ——他家夫君真好看呐。 这几日不知怎么了,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许多时间都好像在睡梦中悄然而过, 以至于清晨看到沉陵的背影,有一种仿佛过了许久的错觉。 他轻轻将下巴搁上自家夫君的肩头, 不想打破难得的宁静时刻。 脑袋忽然被揉了揉, 沉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 云郎点点头, 阖上眼, 往沉陵脖间蹭了几下,明显感觉到他家夫君的身体僵了僵。 沉陵:“云郎?” 云郎慢吞吞打了个哈欠, 眼角沁出泪花,黏糊地问道:“我是不是病了呀?” 沉陵伸手贴上额头。 云郎顺势圈住人, 蹭了蹭:“感觉睡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 他的声音显出几分委屈。沉陵犹豫了一下,将人拉离自己的怀抱,低下头,看清了云郎的脸色。 不知从何时起,向来没有心事的炉鼎,眉眼间多了几分怅然若失。 这个被咒术催生出的柔弱假象,并不知晓自身的一切。随着“病情”的好转,它终会慢慢变得“虚弱”,直至“痊愈”后彻底化为朔烬的一段过往。 自照剑之境出来后,朔烬清醒的时间变得更长了些,加上连夜奔波,以至于白天精力不济,云郎常常都在睡梦中度过。 此刻沉陵见云郎的模样,才恍然发现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活蹦乱跳的云郎了。 朔烬犯病时,性子变得异常乖顺,大抵是失魂症的缘故,总喜欢磨缠着他,毫不掩饰亲近他的愿望,做那些清醒时绝不可能的举动。 沉陵常会想,失魂症能致性情大变,但云郎对他的这份亲昵又算什么? ——他不记得自己。 更久以前,沉陵借用了方承陵的病重之躯。哪怕到最后一刻,苍狼都不知晓藏在这副虚弱躯壳中的是一柄凶剑。“方承陵”的身体支撑不住了,他便也随之“死”去。 苍狼记住的,怨恨的,最后淡忘的,自始至终都是“方承陵”罢了。 就连沉陵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寻找的也都是一个叫做“云烬”的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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