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段时间奔波忙碌,都没能想好如何警示白日里的自己。他心想又要荒废一个白天,自来到人间界就诸事不顺,也不知道沉陵有没有办法把自己带出去。 他兜兜转转想了半天,渐渐发现起不对劲——往日里都是倒头就睡,不省人事,怎么如今他却意识尚存? 朔烬尝试活动身体,然而全身上下仿佛被夺舍般,根本不听使唤,就连眼皮都掀不开。 怎会如此?他迅速意识到问题,脑子转得飞快。月落日升之时,便是他“发病”之际,照理应当浑浑噩噩,毫无知觉,绝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般,神识清明,可身体却仿佛被拘禁起来,无法动弹。 难道失魂症出了什么变化? 朔烬:“!!!” 虽说身体动不了,但该有的五感俱全,因而当他察觉自己疑似被圈入怀中后,整只狼都震惊了。 沉陵的手很稳,大抵那群剑修的手都是这般持稳秉重——如果那手没有在他身上作乱的话,苍狼大王会更欣慰。他感到脸颊边被指腹触碰了几下,起初只是试探,然而渐渐的,触碰的动作变为了摩挲,继而一路顺着颊边,揽住了他的后脖。 隐约一道极轻的叹息声传进耳朵,紧接着他感觉头顶被揉了揉。 朔烬:“……” 他原以为自己遭了轻薄,必然会怒不可遏,但真的切身遭遇一回,将这恶行逮了个正着,才发觉脑袋瞬间变空,恍然间不知作何反应。 太古怪了,实在是太古怪了。 难道白日里沉陵与他都是这般……不见外的吗? 因为姐姐云卿,朔烬隐约了解一点道侣夫妻相处之道,虽说搂搂抱抱算不得什么,但……他跟沉陵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苍狼大王略微犹豫——话也不能这么说。 万一他性情大变后,真和人发生点晚节不保的事,他也无从得知啊! 而且沉陵毫不掩饰,偶尔还会说些“污言秽语”,像极了对自己情根深种的模样?他在东术山,耳闻过剑修第一人的名声,从来都是洁身自好,终年与剑为伍,独居凌道峰,更没有与哪名美貌修士传出过什么风言风语…… 窝在沉陵尊君怀中的苍狼大王,内心扭捏了起来。 完了完了,定是他英俊不凡、威武睿智,引得人界大好尊君死心塌地,知他是妖也不愿放手,就连长青松木也双手奉上…… 朔烬越想越觉得十分有理,他本来就疑惑沉陵是否对自己太好了些,现下竟是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大脑重归清明。 可恨那失魂症,让他无意之中做了渣狼。 他闭着眼,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感到身体一轻,脚下没了实地,应当是被抱起来了。 朔烬脸皮发烫,又试着挣了挣,原以为会是徒劳之举,没想到眼前豁然出现光芒——他睁开眼,发现沉陵微垂着头,正注视着自己。 ——你放开本尊! “啊。”他张了张口,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 沉陵眼中似有几分无奈:“云郎终于肯醒了?” 朔烬:“???” 沉陵又问:“自己走?” ——废话,难不成你还想继续抱下去不成? “夫君不能继续抱着我吗?” 朔烬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卧槽谁在说话?而后意识到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他眨了眨眼,一时间脑内轰隆作响,仿佛九重天雷齐齐炸开——他是谁,他在说什么?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一只手,抓住沉陵的胳膊,想要借力跳下来远离。 沉陵平静道:“云郎,此地虽有些异常,但也不必如此惊慌。” 朔烬:“……” 双手紧扒着沉陵不撒手的苍狼大王内心几近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想要推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揽住了沉陵的脖子? 沉陵停下脚步,松开手把人稳稳地放了下来。 “若是害怕,就抱紧辰极。” 朔烬低下头,看了眼一直被自己藏在怀里的长剑,迟疑了一下,试图辩驳“害怕”之说。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我只是想……”他努力闭上嘴,将“抱着夫君”四个字狠狠憋回肚中,心道:不,他不想! 沉陵听完这句未尽之言后,沉默良久,还是牵起了朔烬的一只手,道:“好了,走吧。” 朔烬复杂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堂堂剑道尊君,怎能这般不自矜自爱?一个妖怪软着嗓子撒几句娇,就能让你抛却底线,附和迎合了吗? 沉陵见他一动不动,朝自己递来千回百转的眼神,一时也猜不准自己的这位小道侣脑袋里在琢磨什么。 “云郎?” 朔烬幽幽地看着他,内心大抵清楚是怎么回事了。看来他的失魂症,发作起来,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也怪他平日里太过威武冷峻,以至于转性之后的言行竟是……如此柔弱娇气。 沉陵:“罢了,我背你。” 朔烬:“……” 只是一晃神的时间,他那位便宜道侣就决定妥协,背过身,示意自己上来。 ——柔不柔弱不知道,但娇气肯定有沉陵的一部分责任。 朔烬内心拒绝,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揽了上去,双腿一蹬,无比积极地蹿上了沉陵的背……还挺结实?忍不住蹭了蹭。 沉陵:“别闹。” ——谁来绑了他!!! “我没有闹,只是……”他扭了扭身体,将辰极取出来,拖长了音埋怨道:“剑好咯人啊。” 沉陵:“……” 半晌后,辰极剑冷漠地独自飞行,围着自己化成的人身,守着自己发病的道侣。 剑生艰难。
第46章 神识犹在2 照剑之境只有一片湖泊、一处石林, 还有一方高台。目力所及,远处只是苍茫虚景,就如头顶苍穹, 不过是虚化出来的幻象。 一狼一剑来到湖边。 沉陵并指成诀,划向湖中心,霎时湖水激荡, 分出道路。 朔烬扒着沉陵的肩膀,探头张望:“这是出去的路?” 沉陵:“时日已久,兴许有变。” 朔烬想询问为何他对这里如此熟悉,虽说他从这里取走了辰极剑, 但也未必就能发现如此隐秘的通道吧?按他曾经上门夺宝的经验,他向来都是将洞府打穿了走,从不研究暗道玄门。 朔烬张了张嘴,原本想询问几句,但一想到自己古怪的“病症”,就重新闭上嘴, 将下巴搁在沉陵左肩,叹气。 “累了?”沉陵道。 朔烬:“不累。” 沉陵:“累了就睡吧。” 朔烬撇撇嘴——说了不累! 沉陵身形一顿, 片刻后道:“别闹。” 朔烬抬起脑袋,噗噗吐了几下, 神情十分迷幻。别问他为什么突然下嘴啃了沉陵一口, 他分明只是想撇撇嘴…… 正当苍狼大王怀疑狼生之际, 两人已来到湖泊中心。他歪着脑袋, 看向两边水墙,伸出一只手, 撩了几下。 朔烬:“嘶。” 沉陵:“怎么了?” 朔烬:“好凉啊。” 沉陵刚想说话,就感觉到后脖子一凉, 两只狼爪顺着衣领缝隙灵活地钻了进来。 沉陵:“……” 朔烬:“……” 沉陵:“暖和了吗?” 背上的狼妖不安分地扭了扭身体,双手却纹丝不动,毫无挪爪的打算。 “云郎。”沉陵的声音稍显低沉,似乎是要呵斥。 朔烬察觉异样,可惜他趴在背后,根本看不清沉陵的神色,于是双腿一夹,身体向前挺了挺,努力伸长脖子想凑过去观察沉陵的侧脸。 沉陵侧过脸,骤然对上了狼大王近在咫尺的脸。 对视之下,两相无言。 朔烬内心已近麻木。 他曾经非常想恢复日间的意识,但如今恨不得就此昏厥——一介妖王,竟被区区恶咒折磨得风骨尽毁,老脸丢尽。 懊恼地甚至晃起了腿。 沉陵默默地将水流分得更开,以杜绝背上的狼妖踢踹水墙的行为。 朔烬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不满地用下巴点了点沉陵的肩膀,又去蹭他的脖子。 沉陵的脖子修长优美,双臂圈上去,十分契合。朔烬索性自暴自弃,继续用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他的肩膀。 “我醒着。” 沉陵停下了脚步,面色变得凝重,似乎在思考这三个字的意思。 朔烬:“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说话时仍是云郎特有的语气,说话时不自觉带上些许拖长的尾音,仿佛像在跟人撒娇埋怨。 沉陵手一松,背上的狼妖顿时滑落了一截。 朔烬手忙脚乱地重新勾住沉陵。 沉陵:“……云郎?” 朔烬没说话。 沉陵狠下心将狼妖从背后弄下来,将他拉到自己跟前,就发现眼前的苍狼大王仍是“云郎”的神情,就连眼底那点属于无知小炉鼎的“天真”,都一如既往。 沉陵略有些迟疑,眼底逐渐带上审视。 朔烬眨眨眼,试图将自己“意识尚在”的讯息传递出去。可惜,身体仍是失了控,没眨几下,眼皮就抽搐起来,活生生变成了一道欲说还休的眼波。 朔烬:“……” 算了,就当他没有清醒吧,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沉陵张口欲言,然而“小炉鼎”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了,撇过头,不理他了。 “这地方虽看着诡秘莫测,但并不危险。”沉陵略一停顿,又道:“自结亲后,意外频生,常将你牵扯入险境,如今倒是不会被吓哭了。” 哈? 朔烬脑内陷入短暂空白,半晌后将“吓哭”二字尽数甩出,权当没听见……然而整只狼已经不听使唤地扒上了沉陵的半边身体,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沉陵眼中复又闪过困惑,但也没把人推开,右手挥去一道剑气,拨开了重重水幕。 朔烬“被迫”埋在沉陵胸前,心底又急又气,将施咒者痛斥了十来遍,才转过脑袋。当看清水幕后的情形时,他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又回来了?” 前方仍是湖泊与方台,与之前并无两样。 沉陵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失魂症发作时,白天与夜晚的记忆并不互通,也就是说,云郎是不该知晓照剑之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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