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桥的娘家离槐岭村还是有些距离,他们在路上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才到了他们的村子里。 沈桥出嫁两年,回来的时间并不多,但回家的路还是记得很牢,他边走边跟田遥说:“我小时候常在这边玩,那边有个水渠,小的时候就在那里摸鱼,摸到了就能给家里改善一下生活。” 田遥只是安静地听他讲,走进村子里之后,路上也遇到了他们同村的人,只是他们看沈桥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同情,又像是看笑话。 沈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带着田遥往前走,走到他们家的时候,沈桥愣住了。 原来每天都没个安生日子的家里,今天静悄悄的一片,往常总能听见他两个弟妹在掐架,今天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他推开门走进去,从房子里出来的男人却不是他爹。 “四叔?我爹娘呢?” 被沈桥叫做四叔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哦,是沈桥啊?你爹娘他们一家人搬走了。” “搬走?”沈桥扶住门,竹做的篱笆有些倒刺,扎进了沈桥的指腹,“他们搬去哪里了?” 他四叔说:“早就搬走了,这个宅基地给我用了,家里的土地也都卖了,可能是你的兄弟在哪发了财吧。”他嘴上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发了财也不知道念旧情,总之一直在抱怨。 沈桥僵在原地:“那他们搬去哪里了?” “我哪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他四叔推开沈桥,“你以后也不用回来了,这里没你的娘家了。” 沈桥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村子,田遥跟在他的身边,有些担心,他以为沈桥的娘家只是不重视他,却没想到,举家搬迁的事情都没有告诉他。 沈桥停在原地,看到田遥担心的目光之后,笑了笑:“松了口气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来阻止我和离了,是好事。” 他面上笑着,眼睛里却是一片晶莹,大滴大滴地落在被太阳炙烤的地上,那些泪珠很快地就消失了痕迹。 “桥哥……” “没事。”沈桥捂住眼睛,手上被竹子扎出的血痕本来已经干了,这会儿混着眼泪,变成了一片粉色,“我没事的,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 田遥看着他的背影,内心一片苦涩:“桥哥,日子以后会越过越好的。” 沈桥点了点头,却还是有眼泪不停地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粉色的痕迹渐渐被泪水冲刷干净,变得透明无色。 明明是艳阳天,田遥总觉得不断地有冷风从四面八方来,他不知道一直处在这样的阴冷的环境里的沈桥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到底是解脱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 而往后,又还有多少坎坷在等着他,而他们作为朋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 把他拉出一个泥泞滩,又是不是会陷入另一篇沼泽里面。 沈桥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他伸直了腰杆:“遥哥儿,我没事了,没事了,会好的,都会好的。”
第55章 田遥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带着他收的所有的果子和辣椒,摸着黑背着他那个巨大的背篓就往镇上去了。 到镇上的时候天也不过蒙蒙亮,他又绕去周老喜欢买早饭的地方给他们买了早饭,到医馆的时候,就看见医馆里多了个小童,这会儿正在开门。 小童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他也看到在门口站着的田遥,有些警惕地盯着他,田遥对他笑了笑:“郁年起来了吗?” 小童:“起了,你是谁啊?” “我是他夫郎。”田遥背着老大的一个背篓,走到他的面前。 周老这会儿才打着呵欠走到门口:“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睡不着,就过来了。”他把手里的早饭递给周老,“郁年呢?还没起啊?” 周老嗯了一声:“他晚上睡得不太好,不过这会儿也该醒了。” 田遥立刻往后院走去,背篓随便地放在院子里,就去房间里看郁年。 郁年刚刚穿好衣裳,即使是在有些暗的房间里,田遥也看到了他的面色苍白,眼圈底下有一圈乌青。 自然不可能是周老虐待他,田遥凑近了看,郁年伸手去挡,被田遥挪开了手。 “怎么回事?周老说你这两天都没睡好。”他的声音很轻,又因为激动有些发颤。 郁年握着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就是随着针灸,腿上的知觉越来越明显。” “是痛吗?” 郁年点了点头:“不过能忍受,痛得厉害了就看看书,所以晚上睡得晚了些。” 田遥还是不放心,但郁年都这么说了,他还是没有再说别的,只把先前陪沈桥去他娘家的事情说了一下。 “那跟宋耀和离之后,他该怎么办呢?”田遥有些担忧,“和离之后,他的户籍自然是要迁出宋耀的家里的,可他一个哥儿,也没有办法自己立户籍。” 律法就是这样,田遥会有户籍是因为他早年丧父,衙门网开一面,后来因为郁年来了,他的户籍才算真正地安定下来。 “一般和离,户籍都是迁回娘家,如果娘家无人,户籍一般都会放在镇上的慈安堂里,充做集体户籍。” 镇上的慈安堂,就是为了那些被休弃的夫郎和一些孤儿设立的,只是在那里上户籍也不是白上,一年要交些铜板,说是集体户籍,实则算是代为保管户籍更贴切。 “先放在慈安堂,若是以后能够再遇良人,再迁出来吧。” 田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沈桥父母双全,还有兄弟,却比他一个孤家寡人过得好要艰难。 田遥打了水让郁年洗漱,小童跟他们一起吃早饭,周老才说起这小童的来历。 他就是慈安堂里长大的孩子,周老让原先的两个学徒出师了之后,医馆里就只剩下了郁年和他两个人,他年纪大了,郁年腿脚不便,两个人开医馆的木门都成了难事,所以就从慈安堂找了个小孩儿来打杂。 “我一会儿就出去摆摊了。”田遥两口吃完早饭,“这一背篓的果子我打算你都拿出去卖了。” 原先因为刘员外家的少夫人一直在吃着这个,当水果吃,入菜吃,翻来覆去地吃,到后面几天,少夫人的孕吐情况好了些,对这个倒是不爱了,后来胃口好了很多,人也渐渐地养得圆润了一些,在田遥上镇上的时候,她还叫田遥跟她说话来着。 既然少夫人已经不爱吃了,那田遥也可以卖出去了。 跟郁年打过招呼之后,田遥就背着他的背篓去了上次临时摆摊的市场里,交了租金,领了单据,找了一个空位就把果子摆了出来。 这会儿时间还早,农忙时间慢慢结束了,来镇上的人又慢慢地多了起来,即使这个时候还早,市场里也很多人了。 田遥的东西刚刚摆出来,这会儿就已经有人围了上来了。 “这个夫郎,你这卖的是什么啊?” “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这是能吃的吗?” “这个小哥儿你说话啊?” 田遥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有些懵,周围叽叽喳喳的吵得他头大:“这是能吃的,味道很好,五文钱一个。” 他先开始不知道要怎么定价,本来想说十文钱一斤,但郁年不同意,说先前跟刘员外家做生意,刘员外家并没有跟他商量价钱,但给得也不低,虽然现在他们现在不需要了,但田遥也不能把价定得太低,虽然他们家可能不在意那点银子,但面子的事情他们就看得很重了。 “噢哟,五文钱一个,这个小哥你还是去抢吧。”一个婶子牵着一个小孩儿,他们家也算过得去,本想这稀罕东西买给孩子尝尝也不是大事,但一听这价,还是有些牙疼。 田遥也不恼:“物以稀为贵嘛,在别的地方您也找不到这个东西呢。” 她身边的小孩儿拽了拽她的衣角:“娘,我想吃。” 田遥脸上的表情温软得都快滴了水了:“嫂子,您看,小公子想吃呢,就尝尝看呗。” 那个嫂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就买一个吧。” 她干净利落地付了钱,田遥从背篓里选了个最大最红的,递到那个小孩子的手上。 “吃吧吃吧,怎么那么馋呢?”在周围人有些艳羡的目光下,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那孩子看自家娘亲同意了,立刻捧着果子吃了一口:“娘,这个不甜。” “哎呀不甜啊,不甜你还卖这么贵呢?”那位嫂子声音不太大,但周围还是有人听见了。 “我也没说这是甜的啊。”田遥举起手,“我只说是新奇啊。” 那小孩儿吃了一口之后就不肯吃了,那嫂子只能自己吃了:“嘶,虽然不是甜味,但这味道也不错啊。” 她这样一说,围观的人顿时都齐了好奇心:“这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啊?弄得我也想买来尝尝。” “可是五文钱一个哎,五文钱能买两个大肉包呢。” “我知道这个东西,我家有个远房亲戚不是在刘员外加干活啊,说是少夫人很喜欢这个呢,孕前期孕吐吃不下东西,就是靠这个呢。” “真有这么神奇?”一个婶子挎着菜篮子,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论,她家儿媳妇最近就是孕吐得厉害,这个东西真能止孕吐吗? “我不能肯定啊,我夫君说,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所以我不能拍胸脯跟您保证的。”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有几个人为了尝鲜,买了几个,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也就不喜欢了,不过都是花钱尝个鲜,倒也没什么怨言。 “如果不喜欢这样直接吃的话,也可以带回家,切成小块儿,拿鸡蛋一炒,只需要加几粒盐,就可以很鲜美了。” 刚才那个嫂子看了一眼,最后又花了十文钱买了两个。 慢慢地田遥这里围了更多的人,有来看热闹的,也有买了几个尝鲜的,也有等在后面看看能不能捡漏的。 很快田遥的一背篓的果子被挑选得就只剩了些个头不算太大的,那些精打细算的夫郎们这会儿就凑了上来:“你看你这剩的都是又小又不红的,不如便宜点卖给我一些吧?” 田遥看了一眼自己剩下的,却是卖相不太好:“三文钱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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