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凶你是应该的,你反击自然也是应该的。”
苏朝晖手下一顿,庄继北靠近他的耳畔,贴得极近,声音轻柔:“在我的地盘上找麻烦,殿下,不太好吧?”
话毕,箭羽猝然而出,庄继北淡淡道:“我信你抢过她风头,因为就你王姐那虚假的箭术,连我手下的士兵都比不过,又怎么会比得过你这样一个手上积了茧的人呢?”
庄继北似笑非笑:“装成买醉的浪荡公子和我纠缠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故意接近我?为了让蒋明启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从而让人以为你和秋雁山那场刺杀无关?”
苏朝晖瞳孔一缩,庄继北捏了捏他的脸,“小朋友,还是太年轻啊。”说着,转身,挥了挥手,叫上人道:“跟我走。”
苏朝晖微微变色,身体僵硬地跟在庄继北身后,进了营帐内,只有他们两人时,庄继北指着他,“脱了。”
苏朝晖一愣,微怒道:“你想干什么?”
庄继北故意逗他:“和你良宵一梦?”他饶有兴趣地打趣道:“是谁那天晚上装成个酒疯子还问我咱俩谁上谁下,我这会儿随便,你想□□都行,要么?”
苏朝晖咬紧牙关:“中郎将……可真是幽默风趣啊。”
庄继北拿出一瓶泛着青绿色的乳膏,苏朝晖要躲闪,庄继北一个脑壳弹了上去,“别动。”
他用帕子轻轻将对方眼角伤口的血擦掉,皮肉破烂,万幸没伤到眼睛,左半边脸的伤口从眼下直到额角,鲜红刺目的一道血痕,庄继北抹药的时候很小心,生怕这张漂亮的脸蛋从此毁容,他感慨道:“我儿子要是以后能长得像你这么漂亮就好了。”
苏朝晖惊讶道:“你都有儿子了?”
庄继北笑:“不像么,我可比你大十多岁呢,和我同岁的同窗们,儿子都有和你差不多大的了。”
苏朝晖抬手摸了摸眼角的冰凉,庄继北把他的手拍了下去。
苏朝晖嘲弄道:“照这么说我还要叫你一声伯父了?”
庄继北大笑:“不不不,不用!”
处理完左脸的伤,右脸眼下只是一小点血珠,庄继北稍微涂抹一下,忽然叉腰道:“说了让你刚刚脱衣服,你们南疆的圆袍还得从下至上脱,刚抹的药一会儿就要蹭掉了。”
苏朝晖嗤笑:“这点伤口,你觉得我会在意吗?”他冷冷凝视庄继北,再也没见之前的轻佻玩笑,“你想怎么做?”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告发我?”
“也行。”庄继北当即就要出去,苏朝晖快速起身,横挡住,阴沉沉地说:“中郎将,您不再想想吗?”
“想什么,是你让我告发你的呀,我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庄继北嬉皮笑脸,完全不是谈正事儿的样子,苏朝晖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他冷声道:“谈谈吧。”
庄继北点头:“成,脱了衣服谈。”
苏朝晖:“……”
衣服脱下,那一层肌肤上全是鞭痕,惨不忍睹,可见对方在那位王女手下过得有多惨。
新伤旧伤,一时让庄继北无从下手,他抓了抓头,心道,全抹上去?那自己带的这瓶药也不够啊。
眼见自己这过于直白的目光让小朋友有点不好意思了,庄继北轻咳一声,收敛了许多,淡淡道:“我不会告发你,我拦你,只是不想让你给我招惹是非,草场的巡防归我管,咱们各安所命,你想刺杀,换个地方。”
“良机不可失。”
“良机?看样子你是准备这个刺杀已经很久了?”
“你在套我话?”
庄继北弯唇笑笑,指尖触碰上溃烂的伤口,苏朝晖打了个激灵,如芒刺背,可在这种隐隐不安中,却又第一次感受到……感受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暖意。
他是庶子,南疆王室的庶子一抓一大把,没人在意,他和别的庶子一样,过得不如王女身边的奴仆。
别说有人给他上药了,能少几顿□□和鞭子他都非常感谢了。
这一刻,他不受控地注视着眼前男人,是比他大,比他成熟,远在南疆时,他就听过这个名字,庄继北,大梁的新起之秀,可这位新起之秀却又是个家世不俗的,一个靠家世得了军功的人,他从来不屑。
苏朝晖道:“喂,伯父。” ----
第 69 章
“……”庄继北头皮发麻,一脸诡异地说:“你不要乱叫啊。”
苏朝晖戏谑道:“伯父你怎么了?我是晚辈,按大梁习俗,叫您伯父,没错吧?伯父,您在大梁的日子也过得不好吧?”
“……比你好点。”
“未必吧,我在南疆都听说过你的名字,比起我还能在苏琦娅手下苟且偷生,你和大梁太子据说斗到两虎相争必有一死的局面了呢。”
“错了。”
“嗯?”
“就一虎,是我。”
“……”苏朝晖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一时噎住,等了片刻,再道:“你就不怕你败给太子,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妻儿都要跟你一起陪葬?”
“又错了。”
“哪里?”
“我没成亲。”
“那你说你有儿子啊。”苏朝晖纳闷,“私生子??”
“呸,你儿子才是私生子呢,老子正儿八经让入了族谱的两个亲儿子好不好。”庄继北不满道,“上次你见到的那个男子,那就是我的妻。”
苏朝晖恍然大悟,嗤笑道:“明白了,你介意他是男子身份,所以不和他成亲?”他摇头讥笑,“你们大梁人也未免太过虚伪薄情了吧,嘶啊啊啊——疼!疼!”
“活该!骂谁呢你这个臭小子。”庄继北用刀子刮过了未经及时处理的腐肉,血顿时流了一手,乍一看,跟个命案现场似的。
苏朝晖瞪着他。
庄继北道:“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睛剜了?我不成婚自然有不成婚的道理,不用你管。”
“什么道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们交换情报?”
“哦?”
苏朝晖手撑在矮榻上,身子朝后靠了靠,勾唇一笑:“你刚刚问我是不是准备这个刺杀很久了,你说的没错,是的,我不仅准备了很久,还能确保苏琦娅死后我能顺利脱身。”
庄继北语气轻轻:“我怕我斗不过太子,哪天死了。没成婚的话,温从还能了无牵挂地独自生活,也不会因为他和男子成婚过而为世俗所不容忍,备受诟病。”
“我的王姐死后,南疆动荡,我早已布兵,铁骑强权下,那位置总归要是我的。下一个问题,你如果斗过太子了,你会成为大梁的皇帝是吗?”
“不会。”庄继北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当皇帝,那就要认如今的圣上为亚父,我有爹,我今生也只会有一个爹。别人?想想都恶心。”
大逆不道的话从庄继北嘴里说出仿若再正常不过,他有谋逆之心,可绝无称王之心,太子死了,还有景王,他不要到那冷冰冰的高位上去做个孤家寡人。
上完药,庄继北收回手,转身将瓶瓶罐罐放好,“你休息一会再走吧,这里都是我的兵马,很安全,不用担心。”他掀开帘子,正要出去,苏朝晖凝眸锐声:“庄继北!”
庄继北止步,回头看去,苏朝晖站起身,如鹰似的厉眸暗沉翻涌,美好的面具撕扯下来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野心勃勃。
只是一眼,就能断定,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陆奇说这位王子抢了别人的军功。究竟是故意藏拙还是怎样,谁能知道呢。
看似纤瘦的少年,武学造诣不比他低。
一身的鞭伤,究竟是被迫承受,还是主动送上以求遮住战场上的道道战痕,也未可知。
苏朝晖声音低沉,不加掩饰,一字一句道:“和我联手必是胜局。”
庄继北低眼,轻声:“好好休息。”
离开营帐的时候,外面天光灿烂,庄继北翻身上马,一扫帐内的闷燥,天边孤鹰盘旋,在灿蓝的天际上残留一抹浅白弧线。
深夜,传来消息,次日皇上携宫中皇妃也会来草场,让大家做好准备。
庄继北睡都没敢睡,连夜整顿,将草场的防卫力量增了一倍,直至清晨,露水欲滴,看着兵马护送的车辇到来的那一刻,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圣上出行,最怕的就是路上出差错,草场好说,他可以寸步不离的跟着圣上。
皇上看见他后,微微颔首,对他道:“眼下都青了,去休息下吧。”
太子跟在一旁,脸色一沉,紧紧盯着庄继北,心中无尽酸楚。
他的父皇可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亲切的说过话啊。
庄继北没太放心上,皇上以前就是这么对他的,毕竟当年自己的官位都是放肆地缠在皇上身边要来的,这会儿听了这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客气了几句,便和庄苑南去了旁边的营帐。
金帐内,庄苑南问:“温公子没来吗?”
“没。”庄继北略显不满,“怎么回回您见了我问的都是温从呢,他就那么好,谁是你弟弟啊。”
“多嘴多舌。”庄苑南敲了下他脑袋,取笑道,“原先还想趁这次见见两个小家伙呢。”
“他俩啊,不行,年纪太小了,带不过来,这边又都是皇亲贵胄,容易冲撞。”
庄苑南点头,她微微起身,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眼,“皇上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我过去看看。”说着,又让奶嬷嬷将景王抱了过来。
景王快三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哪里肯让人抱着,奶嬷嬷刚放到怀里,立马哼哼唧唧抱怨起来,腿脚一通乱蹬,如今也会说话了,虽说都是断字断句,却也能让人听得懂。
庄继北道:“放他下来吧。”
奶嬷嬷将景王放在地上,景王踉跄朝前走了几步,很快就撒欢了,大喊:“马!”
庄继北领他去外面的草地玩,万里无云,风急天高,如刀子似的冷风吹袭在面上,没一会儿,小家伙就吧唧嘴巴,吸着冷气,像个小老头似搓手:“啊,冷!啊冷!”
奶嬷嬷心惊道:“殿下要不还是回帐篷里吧?外面冷,可不能冻着了。”
话说时,是望向庄继北的,庄继北笑笑,低头看向景王:“是想骑马还是回帐篷里?”
肯定是前者的诱惑更大,景王眼巴巴望着高头大马,那马儿呼哧着热气,蹄子蹬地,表情狰狞,凶神恶煞,可能是男儿家都有一些征服欲,景王拽了拽庄继北的衣角,柔柔道:“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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