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继北:“……我都摔成这样了!你不说扶我一把,还在这里阴阳怪气!”
温从道:“你这个人真难讲话,你要骑驴的时候我没劝你吗,你一天就是自己作死,还总把责任甩给别人。”说着,还是伸出手了,庄继北一把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温从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抬头一看,又是那张满是污痕泥滋的脸,实在没忍住,又捧腹笑了起来。
庄继北一头黑线:“……”快步冲走,狠狠道:“笑死你!”
说完话,看见地上有泥土,眼睛一亮,蹲下身就捏了一团,转身啪一下砸在了温从的粗布麻衣上,温从爱干净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被庄继北的泥团一砸,顿时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黑印,这下温从笑不出来了,气急败坏:“庄继北!”
他朝庄继北杀去,庄继北跑的极快,一边跑一边跳:“诶,你抓不到……还是抓不到……哈哈哈哈笑呀继续笑呀,你能抓到我我是你孙子!”
温从:“呸!我可没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温从看着地上的泥土,心一横,也捏了一团,比庄继北那个还要大,直接朝人丢了过去。
正常情况下庄继北是肯定能躲开的,只是他惊讶于温从竟然也能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惊呆在原地,直直被砸到了,温从看丢中了,大笑:“你怎么跟个呆鸡一样!”
庄继北笑道:“你完了你完了!”
他捏了一手的泥巴朝温从冲来,将人按在地上,大力摩擦,温从尖叫连连,两人都成了个泥人,最后还是村民把他们俩叫了起来,一旁的几个小娃娃愤愤道:“阿爹!你不让我们玩泥巴,怎么他们这么大个人了还能玩?!”“就是就是!我们也要玩!”
村民:“……”
两人玩得脏兮兮的,寻了个河道,将脸和手简单清洗了下,如今半路上,衣服没法换了,就以这么一个看起来就不像样子的模样,坐在了驴车上,跟着去了镇子那边。
路上,几个村民低声叹息:“都怕了去镇子里了,去一次穷一次,多去几次,直接啃树皮好了!”
另一个老者道:“这个月的税收又不知道要怎么算了呢。”
还有人道:“我是真没钱了,去年的粮食都交了一大半上去了,如今留的口粮春日不到就用尽了!”
庄继北和温从对视一眼。
庄继北纳闷道:“怎么这个时候还要交税呢?况且你们是耕农贫户,按照大梁律例,应该是不用交的吧?”
那村民嘲笑道:“哪能啊!收起钱粮来,谁管你是什么人呢,全都要交!年年交,月月交!”
庄继北错愕道:“月月交?”他面色一沉,冷声道:“给谁交的?官府?他们好大的胆子啊,敢私收关税!”
那村民摆了摆手,叹气道:“官府好说话,也好交代,一年半载给点粮食就应付过去了。是那些乡绅,难磨着呢!”
庄继北又是一愣,大为困惑:“我怎么听不懂你们说的?”
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说道:“这有什么听不懂的,就是给官家按年交钱,给那些老财们按月交钱。”
庄继北怒极反笑:“长见识了。”
驴车摇摇晃晃到了镇子里,众人下了木板车,只见前方人头攒动,都在那里挤成一窝蜂地看着什么,村民们也跟着挤了进去。
前面搭了个台子,一个穿着绸缎的、像是个管家的人,一副尖嘴猴腮模样,喊道:“本月的、下月的交粮都在这里画上了,一个点代表一榖粮,往日什么时间交,以后还是什么时间交!”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有人吼道:“你们把粮食全都收走了,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是啊!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那管家笑道:“告?你现在就去告!告回来了,该是多少还是多少!照样要交!”
骂声一片,唾沫星简直能把人淹死,那台上的人惺惺作态,完全不怕,嚣张姿态让庄继北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暴揍一顿,当然,他也确实差点冲过去了,不过又被温从一把抓住手拦住了。
温从对他暗自摇头,庄继北咬牙切齿:“这种刁钻小人,祸害百姓,不该打吗?!”
温从看他:“打完了,然后呢?”
“然后?”庄继北冷笑,“打到他们再也不敢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为止!”
“不会的,等你一走,过上一两月,依旧会卷土重来。说不定还会因为你的打骂让他们心怀恨意,报复不了你,那就叠加在百姓身上。”
庄继北又气又恼,“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坐视不管?!”
温从面色平静,从始至终,好似心情从无波澜,连语气也是淡淡的,只有在庄继北冲动的时候才会声音大些拦住他。
人声鼎沸,大多都是怨言,全是各种骂声。可,也仅此而已。
百姓们有说:“不交了不交了!爱怎样怎样!”可实际上一扭头就找自家人去商量对策,看怎么酬对出来一点粮食。
庄继北抓住一个路人问道:“为什么非要交,大家一起不交,看他们能怎样!”
“把你家里人打得半死不活你交不交?单说人家都是跟官家有关系的,真要得罪了,一纸文书下来,把你家田地都能全收走了,敢不交?”
庄继北更加震惊。
这算什么……
官商勾结?
当初在邺城时,他刚去,也有官商勾结,但几下就全部处置了,他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来直去,谁要犯事儿了,什么求情全部是放屁,当街问斩。
而邺城那边,穷,比济州穷太多,讲真,就算有乡绅要这么鱼肉百姓,也收不回来什么,因为百姓们是实实在在穷到已经去啃树皮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越富庶的地方贪污越多,他早有耳闻,可没想到会官商勾结这么严重。
一股怒火压在心头,让他脸色都憋红了。
他的官职不在济州,他的权力也干涉不到济州,庄继北恨得牙痒痒,根本不想等到回京城禀圣上处理了。
忽然,他快速转头,看向温从。
“你……有办法吗?”
温从挑眉:“我?”
“你肯定有,你肯定有,别人没有,你肯定有。”对温从,别的可以不信任,但对方的智慧还是信一下比较好,庄继北缠了上去,“你帮我解解气!我要是回京中给圣上说,圣上派人下来巡查,很容易被糊弄过去,治标不治本,你肯定有一了百了的办法!”
“和你我并无多少关系的事儿,为什么要插手?”温从眼神淡漠,无动于衷,“百姓那么多,这边的解决了,那边还有受难的……”
“那就挨个解决!”庄继北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人活一辈子,要凭良心,食君俸禄,为君解忧,为民解忧,只要是在我脚下的土地上,他就断然不能藏污纳垢!”
温从定住了,心里颤了下。
他从未见过庄继北如此严肃的神色,不容置喙,沉厉极了。
可这一刹那,他竟不觉得这样的人是愚蠢的。
如果人人都像自己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梁朝也早都完蛋了。 ----
第 46 章
温从轻笑,替庄继北整了整领子,庄继北闹别扭似地扯了扯,好似只要他不出手相助,他就再也不理他了。
庄继北悄悄打量着温从,拽了拽他的衣袖:“你一天总是给太子出谋划策,也给我出个谋划个策,好不好呀……”
温从睨了眼他,认命一般呼了口气,他走到前方,看着贴在墙上的那张纸,顺手拿起笔,多加了几个点,而后又从容不迫地放下了笔,道:“行了,走吧。”
庄继北:?
什么?
什么什么?
你在干什么?
这就完了?
你不得隆重地选个地方筹谋算计两天,然后得出一个狠毒的计谋?
庄继北茫然地站在原地,一脸懵,温从挽住他的胳膊,“行啦,走了走了。”
“这就……没了?”
“没了啊。”
“啊?”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在和你说正事儿!!”
“我也在说正事啊,你好可爱,软乎乎的。”温从两手捏在庄继北的脸上,笑得前仰后合,“又凶又软,好玩死了。”
“……”
他被温从拉着去了一个茶馆,坐在那里,一碗清茶,温热下肚。
茶馆的生意是比不上酒馆的,人也不多,这会儿也就他们两人坐在这里喝茶,庄继北问:“你带钱了吗?”
温从:“没啊。”
庄继北睁大眼:“什么!?”
温从捧腹大笑,“你这人怎么这么好骗!”笑声过于明朗,连路人都看了过来。
庄继北:“……”
冬日寒风,他们从楼下搭了块破帘子的地方移到了二层靠窗位置,滚烫烧着茶水的大锅就在他们窗口下面,热气腾腾。
二层能点酒菜,他们点了两盘热菜,尝起来味道也不差,颇具地方特色,而后温从又点了一道济州的特色醋鱼,尝了一口,摇摇头:“太酸。”
庄继北道:“你不吃?那我全吃了。”
温从点头:“不吃了,你吃吧。”
庄继北闻声直接将盘子拢了过来,大口啃鱼。
他是真的饿得慌,在村民家里吃的饭吃不习惯,他从小吃的都是细馍馍细粳米,家中做的菜食也都有荤油在,哪怕是绿菜那也是兑了鸡汤而后爆炒的。
他嘴挑,吃不惯这边的野菜,太糙了,吃一口下去,卡在嗓子眼,苦涩极了。
故而庄继北这几日基本没怎么好好吃饭,随手捏个果子勉强饱腹罢了。
一边吃,一边问:“你到底想了个什么办法啊。”
温从面不改色,朝后一靠,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一派闲适,“先吃吧。”
吃饭的时间并不长,狼吞虎咽,几下就解决了,从窗子往外看,街巷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异常吵闹。
庄继北打个嗝儿,擦把嘴,朝外探了探头,忙道:“哎哎哎!那边好像打起来了!你快看你快看!”
一群人都去看热闹了,重点这热闹像是有传染力一样,看一个打一个,没一会儿就打成一团了,各种嘶喊辱骂声,听都听不清,急得庄继北抓耳挠腮,“他们在说什么啊,他们在吵什么啊,我好急啊,我好想知道!伙计伙计!那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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