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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这袖,断的彻底

时间:2023-11-23 00:00:32  状态:完结  作者:八字过硬

  我闻言心里一怔,有些难受的抬眸看着他。

  “想来也是有原因的......不然......你也不会......”

  他指尖穿过我身后的发丝,轻柔抚触之间,缓缓叹息。

  “是有原因,那时国库亏虚,根本拿不出银子来赈灾,是以,我只能想出这个杀鸡取卵的法子”

  我皱了眉:“那些商户,是无辜的?”

  他冷下眉眼,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悦的事。

  “子戎,人活着,就没有无辜的”

  我不解的垂下眸子,直觉不敢再看他这副神情。

  “我不明白......”

  “这些商户在水患之前,就在江南两岸行商成会,多年来,捏持着南省的钱粮命脉,各自家中都有油水家私,而这些油水家私,无一不是从当地百姓身上榨出来的,彼时我刚到江南,见洪水不止,开仓放粮也只能稳住一时,是以,便派人走访了各个商户家中,盼着能筹出一批款子来,然而,千家商户,天灾之下,竟无有一人肯援手......”

  我听着他胸口里的心跳声,闭着眼说。

  “这......为守家财......也情有可原吧......”

  崇然笑了笑:“子戎,你总是替别人找些台阶下,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将这些事写成折子呈报后,陛下给我的朱批,是怎么写的?”

  “怎么写的?”

  “朕知灾情严峻,洪涝之后,必有大疫,届时还需重金向各州府药农求药,此一批商户,正可做杀绝取钱之用,江南人口百万众,若此番救得四成,便是功德天恩”

  我背上出了些冷汗,崇然伸手环住我的背脊,轻声道。

  “陛下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场涝灾必会伏尸无数,满城的商户杀绝也不过五六千人,可他们府中的银子,却能救下数十万人,陛下没有犹疑,没有思虑,灾情当前只看人口数目,不看人情冷暖,不论使的手段何等残忍,最终结果,一定是用最小的代价,保全最多的人......子戎,陛下想教会你的,便是这样的帝王心术......”

  我听完了这番话,心里实在是闷堵的厉害,从前总以为是付桐攀诬了崇然,不想背后,还有这番隐情。

  窗外月色清寒,我依在崇然身边,明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便总显得童稚可笑了些。

  末了,崇然缓缓叹了口气,一下一下拍抚着我的脊背。

  “子戎,你在位八年,从未遇见过什么棘手难当的政事,这都是因为先皇把江山交到你手里的时候,已经将那些不体面,不干净,不光明正大的腌臜,一一料理洁净了,你不必愧疚的”

  我抬手捂住眼睛,喃喃问道。

  “我如何能不愧疚......”

  崇然轻笑。

  “世人都说西方佛陀,乃是世间最光明禅意之所在,却不知佛陀手下,亦有金刚怒目,来降服四魔,又有菩萨低眉,以慈悲六道,子戎,先皇若无金刚之心,澧朝便没有如今的太平盛世,你若无慈悲之心,百姓便没有如今轻徭薄税,安居乐业的日子,是以,你不要愧疚,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这一夜长睡间,我仿佛又见到了哥哥,只是梦中一切都模糊,并不能看的真切。

  崇然一向精通佛法,他所言金刚怒目,菩萨低眉,我虽不敢直白认下。

  可心里 ,却默默接受了这个说法。

  偌大的一个江山,我尚且还耍过些不光明的手段,来谋求自己的一点私心。

  又遑论是哥哥这个当家做主的人呢?

  这世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总有些人,生下来,就要背负比别人多的血债。

  马车再度启程时,长林挑了个四面无人的空档,缩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老爷,姑苏那边儿都准备着了,等咱们过去了,一切就都准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又疑神疑鬼对他问道。

  “你在这边儿还有熟人?还能托付这些事?他们能办的妥当么?”

  楚长林眨了眨眼。

  “没有熟人,都是游鱼处的人,这几天都隔着十几里地保护老爷呢,昨日领了差事,便都先一步往姑苏城里去了”

  我头疼的一抚额:“我就知道......玉点儿不把你们都安排上......是不会死心的......”

  长林笑起来,一翻身就跳上了马车,拉住马缰预备驾车。

  “玉公公也是担心老爷遇刺,还请老爷体谅他的忠心吧”

  我胡乱点了个头,说话间,崇然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提了个勒着麻绳的油纸包。

  我一边将人扶上了车,一边探头探脑的看他手里的纸包。

  “这里头包的什么?”

  崇然未曾回头,只笑着徐徐落座。

  “哄孩子的玩意儿,就不给老爷看了”

  我亦步亦趋跟着他上了车,车辙拉出长印之前,就急吼吼要来了那个油纸包。

  将一拆开,就见里头包着昨夜吃剩下的小河虾,我心里蓦然一软,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好意思。

  “你要吃我再做就是了......这都凉了,何苦还特意包上?”

  他捏了只已经凉了的虾子放进嘴里,笑道。

  “说了是我的,那就是我的,凉的热的,剩的多的,都是我的”

  ......

  马车驶进姑苏第一日,就是一个烟雨蒙蒙的好日子。

  雨丝轻飘飘的化作雾气,将半座城包裹的如梦似幻。

  我激动的拉着崇然的手,用脑袋顶住车帘,唤他来看车外景色。

  “你看,这个小桥流水景象,你在游记里提注过,现下身在其中了,你且看看和你从前想的一不一样?”

  崇然是沉静的性子,难得对什么事好奇。

  但此刻,竟也搁下了书卷,起身和我一起往车窗外看了看。

  桥下有乌篷船缓缓驶出,船夫穿着棕色的蓑衣,长长的船篙没入碧绿河水之中,荡开涟漪阵阵。

  我笑着回眸看向崇然:“怎么样?”

  他挑眉,伸手出窗外,接了一丝梅雨入掌心。

  “不像......”

  “啊?哪里不像啊?我瞧着和书里一模一样啊”

  他低了头,兀自笑了起来。

  “有你和我同看这番小桥流水,就已经比我想象的,好千万倍了......”


第8章 番外.姑苏府中白娘娘.五

  一进城中腹地,楚长林便不着痕迹的同我挤眉弄眼起来。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这是在提点我,让我糊弄住崇然,让他住那间已经布置好了的客栈。

  崇然穿着黛青色的常服,一派风流倜傥的从车上下来,环顾之间,便见四五间临水建成的客栈。

  他倒没有先行做主,只是回过头来问我。

  “老爷想住哪间?”

  我正欲开口答话,不想一个过路的青衫女子,却先我一步开了口。

  “叶大人?”

  崇然抬眼向她看去,先是一愣,随即又有些惊疑的拱手做礼。

  “尉迟小姐,许久不见”

  那尉迟小姐举着手中的轻罗小扇,微微掩住口齿,十分惊讶的模样。

  “天可怜见,朵朵此生竟还能再见到叶大人......”

  我狐疑的皱起了眉头,看着这女子和崇然同穿青色衣衫,心里就起了些微妙的不舒服,是以便开口道。

  “崇然,这位是?”

  “这位是江南总督家的幺女,尉迟朵朵小姐,当年我下江南治水时,曾得尉迟大人倾力相助”

  我哦了一声,又回头看着这位尉迟朵朵,只见她虽是个漂亮眉眼,神色中却有一股难言的空相。

  乍一看,倒像是个青灯古佛的修行之人。

  那尉迟小姐看见我后,微微怔愣一瞬,随即移开了目光,只抬头对崇然说道。

  “朵朵不知大人再下江南,未曾远迎,还望赎罪”

  崇然摇摇头:“不敢劳动小姐,此一番非是公差,来宝地只为闲游而已,本也不该叨扰小姐”

  尉迟朵朵轻笑:“大人这话就见外了,今夜城中有迎夏节,城中画舫舞姬数以千计,大人若想乘兴游湖,或可同朵朵同去”

  崇然闻言略一静默。

  “小姐是清白世家女子,若同在下游船,恐会失了身份......若有多余画舫,崇然自行赁下便是,不敢攀扯小姐同游......”

  尉迟朵朵噗嗤一笑,眉眼间生了许多俏皮姿态。

  “去年底的时候,满姑苏的画舫游船就已经租完了,哪里还会有商户,专程留下游船等大人呢?”

  我闻言一笑,伸手拍了拍崇然的肩,又对着那位尉迟小姐一拱手。

  “小姐此番美意......不知可否捎上在下?”

  尉迟朵朵闻言,这才看了我第二眼。

  不知为何,她这一眼,比之刚才那一眼,更添了几分多情婉转的模样。

  她微微吸了口气,朱唇轻启。

  “自然......是好的......”

  及至同她约好了一同游船,我才拉着崇然进了早早预备好的那间客栈。

  客栈有五层,每间厢房推开窗,都能看见湖水接天的青白色。

  我托楚长林打点下的洞房花烛,就在五楼最大一间厢房里。

  此刻我和崇然下榻的,则是四楼的一间屋。

  计划是等到晚夜游船归来,我便拉着崇然往五楼去。

  届时月黑风高,红烛长明......

  我再同他说些温存的话......

  然后就......

  嘿嘿嘿......

  我正心猿意马的笑着,崇然却坐在我对面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刚刚得见故人,晚上还能游船,怎么不开心了?”

  崇然摇了摇头,有些疑虑的搓了搓指间。

  “这位尉迟小姐......早该死了才对......今日怎么会好端端的......”

  我一愣,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

  “你坏,人家好心邀你游船去,你怎么好在这里咒人家死?”

  崇然仍是摇头,叹息道。

  “你不知道,早年我下江南时,这位尉迟小姐就十分钟情于我,几次三番同我表白心迹不说,甚至还说动了尉迟大人来同我讲情,他老人家言语间万分凄苦,只说自家女儿身有弱症,恐寿数不长,若我能娶了她,了了她的心愿,等到她香消玉殒时,我再续弦,尉迟府也不会有二话......可彼时我心里牵挂着你,自然没有再许旁人的道理......当时这位小姐,便已经病的要死要活了......按说......是活不到现在的......”

  我闻言大为震惊。

  “嗯?竟有这事?那你为何不娶她呢?说不定你娶了她!她心里一高兴!便不会坐病了呢?”

  崇然皱眉,回头看我。

  “你断袖断的事出有因,我却不是,我天生就喜欢男子,如何能娶她?我若娶了她......同欺辱了她有何异?”

  我愣了愣,恍然明白了他的顾虑。

  “......倒也是......唉......不过我方才看那位小姐气色,实在也不像是个有病的样子?”

  崇然轻轻颔首:“就怪在这里了......早些年我还收过她的一封绝笔,三言两语间,全然是绝望神伤的话,我以为她早就......不想今日......竟还能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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