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小九为什么从回来后就异常沉默。 梁昱衍对小九这三个多月来的经历一无所知,瞧他身上无痛无伤,甚至还长高了些许,到底人也回来了,他也没再放心上。 那晚小九其实起过要和梁昱衍说些什么的心思。 虽然梁昱衍待他并不如何,他却自小来到他身边,对这位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主子怀有感情。 如果说还有谁能够在这时候,拉他一把,为他做些什么,那么他脑海里除了梁昱衍之外,是想不到其他人的。 因为这么些年的时间,他都是围绕着这么一个人转。 可是那天晚上,小九想要与他求救诉说遭遇的晚上。 他想说,离王把我又送回那个地狱里去,还逼我杀人。 又想说他扮演离王在外活动的时候遇刺,一瞬间有百十支箭羽朝他射来,他差点没躲过。 还想说长时间拉长身骨扮与离王相仿的身形,甚至夜里都不可舒缓解脱,叫他骨头好疼。 但是在小九开口之前,梁昱衍醉着酒,高高兴兴向小九展示萧屹今夜设宴相邀,又赠予他的一块价值连城的血玉时。 小九不知道为什么,没能说出口。 梁昱衍这时候对着面对自己默不吭声的小九分外不满,按照往常,他若说什么好,小九就会顺着他的话也多夸赞几句。 他原本应该发火的,却看着小九那张呆愣的脸,转念一想,回过了味来。 “好嘛,这事也有你的功劳。”梁昱衍从自己的小柜里掏出来一把金光闪闪的珠宝,塞进了小九手心里:“这些赏给你啦,别再给我耷拉着脸!” 小九手握着一捧珠宝,回了自己的屋里,却不知为何失了力,珠宝霎时间撒了一地。 雪圆儿被惊出来,走出来看见是小九,才蹭了过来。 那天晚上小九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月光洒进来,雪圆儿窝在他的肚子上盘着身子睡觉,小九手陷入它柔软的皮毛里,讷讷自语:“走的时候还担心你,我不喂就真的不吃食,会饿瘦呢,没想到没有呢。” 小九说:“真好呢,雪圆儿。” 过了片刻,小九闭上了眼,明明嘴上说着真好,眼周却不知为何湿了一圈。 萧屹心态远非常人可能比,寻常人可能觉得此事屈辱,他偏不知是何缘由,主动接近原本就对他心怀不轨的梁昱衍。 而如同那夜离王送小九回来之时所说,他还会再回来。 那一年,离王有三次相借。 时间长短不一,有时短则十日,长则月余,再未有过三月之久。 后来相借,梁昱衍说是小九与他相离太久便会闹起脾气摆脸色,于是与离王约定了时日,不愿离王再用“稍借变还”搪塞。 而小九每次回来神色都很差,梁昱衍也叫他脱光检查过,看到并无外伤也没多说什么。 除此之外,小九不知是年龄增长了还是如何,越发沉默起来。 虽然梁昱衍的令他还是听从,但是有什么还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终于不再对梁昱衍做任何请求,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会亲近地和他说些什么。 而梁昱衍后来发现他的奴才小九与临渊营又有了联系一事是因为他在自己府里撞见了另一把无骨刃。 梁昱衍那时候并未认出那是谁,只看见是和小九一模一样的脸,于是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怎么瞧见我也不说话,离王府走几趟,便觉得自己不一般了?你可还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奴才不知!” 梁昱衍怒气冲冲地对上那一张露出几分茫然的面孔。 “小十一?”这时候小九从屋里出来,身上还是未褪去的离王装扮。 梁昱衍这时候才察觉出自己认错了人,于是嫌弃地松了手,甩了甩:“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家里领。” 话音落下,他走向小九,却闻到了一股扑鼻的药味。 “他来找我拿些不值钱的东西给营里的孩子,这便走了。”小九一边与梁昱衍解释,一边又问:“小十一,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十一抬眼看了小九一眼,又看了看眼神现下全都落在小九身上的梁小侯爷。 “你院子里的花开了,我多看了两眼,耽搁了,我这就走。”小十一说完一拱手,便朝后退去。 梁昱衍并不是如何宽宏大量的人,现下放随意进出小九院里的小十一离去,也不过是因为没工夫和他计较。 “怎么这次会受了伤?”梁昱衍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你怎么这般蠢笨,不知道躲吗………” 金尊玉贵小少爷气恼的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小十一不由控制地回头看了一眼,便望见小九与那小侯爷并行着,小侯爷一边数落着他,一边进了他屋。 小九在侯府不仅有自己的院子,而且院子里假山丛落,花鸟鱼虫,装点得满满当当。 他像位真正的主子了,与他们这些不被当人使唤的无骨刃大不相同。 小十一第一次对临渊营里流传的那些话有了真实所感。 元初七年。 小九一身侍二主,进出离王府与侯府,皆不必行礼,赏赐进出宅院用之不尽,一时间恩宠无双。
第24章 “脱了衣服上来” 梁昱衍的声音从床帐里传出。 小九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仿若没听见梁昱衍的声音一般。 梁昱衍强压着语气里的怒意,又重复了一番,“我说叫你脱了衣服上来,你没听见吗?” 这声令下后,小九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在床帐里听到小九脚步声的梁昱衍,一把拉开了床帘。 梁昱衍披散着头发,一张脸蛋儿上,下巴尖尖,白皙的皮肤透着生嫩的光泽,一副刚沐浴过后的样子。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 在小九离开的三年里,梁昱衍在此事上从未假与他人,而自己一个人疏解,却未有小九精心伺候的舒爽得趣,久而久之,在这事上则是能免则免了。 许是憋闷太久,这小九刚一寻回,他便起了这久违的旖旎心思。 床帘的遮挡拉开,梁昱衍看见了小九那张未着覆面也未戴面具的脸,眉头不由一拧:“不是把衣物都叫人送到你房间了吗,为何没换?也没……” 梁昱衍的视线落到小九那张没有经过丝毫修饰的脸。 梁昱衍叫人放进小九房间里的衣物乃是离王常穿的服饰,银纹玄黑底,低调又不失奢华,与离王外在温柔又不失威严的气质相当。 纵使梁昱衍没把话说完,看到落在脸上的那道视线,小九也能听明白他后半句是想要说什么。 从前每每小九为他在床上侍候,都是要做离王的扮相。 梁昱衍今日已经在马车上对小九发了一通火,左右人也找了回来,自三年前分别,主仆二人到底多年未见,梁昱衍不想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推回去。 停顿片刻,梁昱衍才有几分不耐烦地说道:“罢了,不多与你计较了,怕是离了侯府太久,规矩都忘了,先上来吧。” “不。”小九突然出声。 那一瞬间,梁昱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站在那里的小九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于是小九低下来头,用哑涩无比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要。” 小九身上还有昨夜由着萧崇叙胡款折腾出来的印子,那痕迹从锁骨到腰腹,甚至那脚踝上都留有的淤青,哪怕是个没经过人事的也能从这明显的痕迹里窥探出个一二。 小九深吸了一口气,突得往地上一跪,又说道:“小九还是领罚十鞭吧。” “什么……什么意思!?咳咳……咳。”梁昱衍情绪上来,脸上浮上一层薄红,甚至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三年前那件事到底是给他留下了病根儿,梁昱衍身子大不如从前康健了。 可他此刻却完全不以为意,身着着一件单薄的亵衣,便赤着脚踩在地面上,气势汹汹朝小九走了过来,他来到小九面前,琉璃似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小九那低下来的头颅:“抬起头来!” 停顿数秒,跪在地上的小九还是抬起了头。 “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梁昱衍脸上的表情在顺着小九那张低眉顺眼的脸看到他脖颈儿上隐在衣领下的红印时,出现了短暂一瞬的空白,梁昱衍脸上的表情恍若遭受雷击,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小九:“谁?” 梁昱衍好像遭遇了天大的背叛,身形都一度站不稳了,他抓着小九的肩膀,强迫他面对着自己:“我问你和谁干了这淫秽的勾当?” 然而小九还是依然面无表情的,上半身绷得笔直地跪在地上,没有做出来丝毫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梁昱衍注视着小九,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他胸口好似被人扎了一刀,所有淤血都堵在里头:“崇王?” 原以为那在崇王府,崇王所谓的“你情我愿”不过是想要留下小九的托词,纵是小九手段高明,他用这样一张平庸的脸,如何能勾得崇王心神? “他怎么会瞧得上你?”梁昱衍身形摇晃两下彻底站不住了,他在这一刻表现得好像是一个刚抢回来独属于自己的玩具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就又被夺走了一般。 梁昱衍跪跌在地,细白的手指抓着小九的肩膀,把小九的衣服抓出来褶皱,他的情绪彻底失控:“小九!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与那崇王都做了什么肮脏事!?才叫他愿意保住你?”梁昱衍下眼睑一片赤红,再是赏心悦目漂亮的一张脸做出来如此表情也是显出来几分可怖:“你可是把我叫你学的那些侍候我的本事都用到了他身上?” 滔天的妒意几乎将梁昱衍的身躯淹没,他披头散发好似恶鬼,怒视着小九:“我在问你,回答我啊!回答我!!!” 直到这时,小九才缓缓抬眼对上了梁昱衍的视线,他语气无起无伏:“是,我把你叫我学到的那些床上的本事都用到了他的身上。” 下一刻,“啪”一声,一记不留余力的耳光落到了小九脸上,小九的脸被扇得偏向了一边。 “才叫他愿意保住我。”但是他还是将他那句话补充完整了。 梁昱衍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心头的窒息感却越来越盛,这一记耳光似是带走了如今这副孱弱的身躯最后一丝力气。 “滚!”梁昱衍手臂抬起,手指着门,声嘶力竭般出声:“滚出去!” 小九左边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巴掌印,回了自己院里。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感觉自己的脸应该是已经肿了,梁昱衍下手向来不分轻重,更何况这包含怒意的一巴掌。 小九刚回到自己屋,还没来得及拉开抽屉找消肿的伤药,就听到了门口处有些细微的动静。 他动作一顿,转头看见自己刚插上的门闩被一枝小木棍灵巧地一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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