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左扶光从那些人的招式上看了出来,一个地方的私兵绝不可能有这种武功,人数还源源不绝,逐渐地把他们逼到了高处。 王府侍卫都是精锐,经过了严格训练,对付一般习武者不在话下。 他们倒了一波又一波,最后剩下的几个都是近卫,瑞云已经吓哭了,躲在清花茹背后不敢出来。 左扶光还看见,这些人谁都杀,拼死往他这边扑,他斩了好几个,自己一身白衣早已染血。 但他们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样,没有一个去主动砍杀清花茹,也就是说他们并不伤害瑞云,这让左扶光对来者的身份有了推断。 果不其然,他用剑撬开一个死人的口齿,便发现了蜥蜴人的舌头。 左扶光且战且退,计上心头,趁着瑞云害怕之际,把公主拉到自己身后,和她一起退上了两山之间的吊桥。 下面是悬崖和湍急水流,吊桥两边都是麻绳,承重不佳,连接着狭窄的两座山壁,摇摇晃晃。 瑞云很信任左扶光,一点都不挣扎。追杀他们的这群人果然不敢过来了,怕把桥给踩塌。 左扶光嘴角扯出一抹有点讽刺的笑容,转身朝着对岸,牵着瑞云准备走掉。 恰在此时,瑞云忽然止住哭声,像是见了什么认识的人,拉住左扶光说:“三少,不怕的。是白沙!” 白沙。 左扶光头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并不知道他是谁。 一回头,一个身穿蓝袍的男子越过众人飞身上桥,落在了他们身后。 这是四脚蛇的首领,左扶光曾远远看见过他几次。每一次都在远处指挥,并不亲自参与刺杀。 临走前家里侍女说的话忽然回响在耳畔,左扶光猛地把瑞云拽到自己面前,心里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蓝袍人就是侍女口中的“皇上的暗卫”,私底下对瑞云好,还常给她送东西。 瑞云对这人很熟悉,所以会把他画在纸上。白沙肯定是担忧瑞云安危,才不顾一切地跟上了桥。 一阵烈风吹过,吊桥晃动幅度变大,瑞云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叫道:“白沙很好的,你不要怕他!” “是吗?”左扶光垂眸,看了一下瑞云的发顶,双手搭在她肩头,将她横在两人中间,“那你为什么从未和我讲过他?” 瑞云有点心虚地闭嘴,是白沙不让她说的,她就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左扶光的目光越过瑞云,朝那蓝袍男子看去,充满了挑衅:“想要公主安全返京,就不要越过桥中间那道线。” “左扶光!”白沙佩戴着面罩,直呼其名,愤怒道,“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竟然利用她!” 左扶光淡漠地叙述道:“我从未伤害过她,你我都明白。但我如若此时不带她,你的人就能肆无忌惮地杀掉我。” “你想怎样?!”白沙停在桥上,喝问道。 左扶光从他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担忧,便道:“让我把瑞云带走,我们即刻返京。你的人不能靠近我五米之内,否则你就等着给公主收尸!” 瑞云肩膀抖了一瞬,难以置信地回头,望着左扶光。 毕竟在她看来,左扶光一直都是温雅和煦,对他照顾有加的。她不明白这种话为什么会从他嘴里说出,两个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互相残杀? 白沙沉声问道:“你还有点怜悯心,有点良知吗?” “良知和命比,你觉得谁重?”左扶光不露分毫破绽,危险地与他对峙,“我数三二一,你退出吊桥。” 白沙一动,吊桥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摇摇欲坠。 这本就是山里农民为了方便走动私自拉设的,一般只过一人,承重不佳,很容易断裂。 “瑞云,过来。”白沙声线忽然放柔,只对公主说话,“到我这边来,他是坏人。” 瑞云本对左扶光毫无防备,此刻却在听到那些话以后有些犹豫了,想挣脱他朝白沙扑去。 左扶光猝然抬手扯住她的手腕,想将她拉离吊桥,再慢慢哄。 山上的蜥蜴人依然和近卫在打斗,清花茹匆匆瞥了一眼吊桥,掉头朝山下跑,似乎想去另一边接应左扶光。 左扶光强势地锁着瑞云手腕,将她朝另一边拉扯。 瑞云感觉到痛,疯狂地挣扎起来,不断地喊着白沙的名字,不肯和左扶光走。 吊桥的晃动越来越剧烈,绳索已有断裂的征兆,左扶光只顾着朝对岸走,没料到瑞云忽然低头,在他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下一瞬间,左扶光吃痛脱手,瑞云朝白沙跑去,白沙也顾不上别的,跨过中间最薄弱的地方,企图接应她。 左扶光见状便想放弃,甩了一把手,大步朝前奔跑。 三个人都在桥上大幅动作,中间绳索终于受不住了,猝然断裂,整座桥也立即散架,左扶光脚底踩空! 失重感瞬时传来,他企图抓住些什么,手却在破桥板上划破了,只能朝下看去,调整姿势企图落入水中,不要砸在悬崖上。 白沙本来抓住了断裂的绳索,低头时只见瑞云尖叫着掉落下去,砸进水里,便立即放开手,也跟着坠到了底部! 这片河谷水流深而湍急,河底布满乱石,左扶光磕到了脑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立即失去方向感,四肢胡乱划动几下,顺水朝下游飘。 白沙却比较幸运,脚底蹬到了软沙河底,浮出来就朝瑞云游去,因为公主不会水。 他常年做暗卫,潜泳是必备技能,水性很好,极快地把瑞云拖出来,推到了河岸上。 再朝前望去,左扶光的头时不时浮出水面,动作里混了挣扎,白沙目色一凌,纵身朝那边跳去! 左扶光头晕目眩,觉得身体笨重,剑也不知何时丢脱了手,只能趁机呼吸,随水漂流。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后衣领,他被勒住了脖颈,刹时呼吸不畅,回头和白沙厮打。 两人在水里时沉时浮,拳头和腿脚都被化了力道,也没打伤对方。 最后是白沙拉扯着左扶光,将他提出水面,踏上不远处的岸滩,把他恶狠狠甩在地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左扶光胸腔疼痛,肺里全是水,趴在原地疯狂地呕了起来。 白沙捋了一把袖子,脱掉碍事的蓝袍,躬身抓住左扶光的头发,把他再次朝水里摁去! 左扶光摸到腰侧软剑,想提出来招架,白沙却用另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弹。 左扶光憋气已至极限,面颊全埋在水里,根本无法呼吸,心想这次是不是逃不掉了,他不会就死在白沙手里,如皇帝所愿吧? 就在万念俱灰时,白沙忽然将他拉了出来,恶狠狠喝问道:“说!你从朝西所书房里拿出来的画究竟是什么?!” 左扶光又吐了一次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有呵气声,剧烈地咳嗽起来。 白沙猛地把他拉近了,疯狂地掐住他的脖子,再次问道:“你和冯俊才在密谋什么?你在冯府呆了那么久,太傅跟你说了什么?!” 左扶光并不意外,白沙授命于许世风华,一直在跟踪他,自然知道他的动向,他去了哪些地方。 只是……皇帝那边为什么毫无反应和对策呢? 他在混乱里思考,哑声道:“我……我说不出话了。” 白沙依然没有放松钳制,宛如一个凶神恶鬼,此刻的他遮面布也被水冲掉了,面目竟然出奇的英俊,不像那些蜥蜴人,都是相貌有损的歪瓜裂枣。 瑞云在上游另一片河滩,也清醒了过来。 两边河滩中间依然是水流,她根本过不来,只能在远处跳脚道:“你们别打啊别打啦——” 左扶光讽刺道:“哟,原来杀手也有柔情,背着我偷偷讨好过公主呢?” 白沙猛地抬手揍了他一拳,把左扶光掰过身去,再次想将他往水里摁! 瑞云柔柔弱弱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你们都是好人,不要打啦……” “好人?”白沙发出一声冷笑,又将左扶光淹在水里,等他挣扎弱了才再次提起来, “你查到了什么最好告诉我,否则我能将你秘密带回去,自有千百种办法折磨你,而皇帝只会以为你死绝了!” 左扶光脑中闪过一线灵光,尽力去分析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 许世风华无疑是要除掉他,让白沙带人杀了他。可是白沙却想知道那幅画的秘密…… 左扶光声若游丝道:“邓太师……参奏太子蓝田结党谋逆,许世风华偷了太子会友的画作。又将曲水流觞宴上的他自己,篡改成左扶桑……致使先太子落罪。” “左扶桑……就是我哥。” 白沙的手明显松了一点,不敢相信如此容易就得到了答案,厉喝道:“你信口胡诌……” “说实话!”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再一次把左扶光朝河水里淹去,将自己的脚踩到了左扶光后背上。 耳朵里灌满了水,河中冰冷刺骨,左扶光隐隐约约听见瑞云再次尖叫起来。 他反而在万状痛苦里笑了笑,觉得自己猜对了。四脚蛇衷心太子蓝田,在太子死了以后仍然不散,为了报复太上皇为许世风华所用。 他们可知自己信错了人啊? 许世风华就是那个才十岁就恶毒狡诈、步步为营,陷害兄长,玩弄权术的人。 即使背后是邓太师指点,也脱不掉他的罪名。他当不好这个皇帝,还让大许更乱了,他该死! 背上的脚忽然一松,左扶光失去了钳制着他的力道。 他忙撑了一把从水里爬出,忽然听见了白沙痛苦的惨叫。 有一个人将他捞了起来,立即扛在肩上,用力拍打他的后背,让他挤出吸进肺里的水。 左扶光还听到了整齐的列队声,入眼一片刺目的白茫。 今天的太阳分明不大,但他看到了镇北军战靴上的徽纹,异常耀眼。 肖思光将他倒扛起来,须臾后又把他放平在地上,用双手去按压他的胸腔。 左扶光呛咳了一会儿,居然哼哧哼哧发出笑声,一边笑一边喊痛,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还是来救他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受,即使他把话说明白了,没有给与肖思光想要的回应,但他还是不放心地和他下了云州,将他从危险中救了出来。 左扶光从未离死亡如此近过,要想起上一次,还是和沧渊在北境逃亡路上,身体虚弱的时候。 他笑了一会儿,肖思光的动作也停了,满脸是水地低头望着他,丝毫没有掩饰那种近乎疯狂的后悔和担忧,说:“我还是来晚了。” 左扶光没来由地打断了他的情绪,回应道:“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也不会以身相许来报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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