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渊在想……虽然根本不记得亲生父亲了,但乌藏王室找了他十年,可见父母之心,他的消失肯定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但确认到他的血缘以后,乌王压抑了自己的狂喜,没有贸然赶来和他相认,而是请法王告知,他也从中能看出自己的生父是个怎样的人。 他只要设身处地地为对方想一想,就觉得亲情可贵,他也该体谅乌王和在远方的生母。 今天之所以会比较平静,是因为沧渊那天弹完六弦琴后,就在镜子里找到了他对乌王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模糊的铜镜只能看见一个简单的轮廓,他发现自己长得很像乌王,黑一点、穿上民族服饰则更像,所以他觉得皇上应该不是无心的。 或许是因笃定而特意借机展示,或许是因怀疑而伺机确认。 沧渊手里握着文书走回了住处,一路上思考很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能任由燥血发展,他已经因此伤害过左扶光两次了。如果有能够一劳永逸的办法,不用担心随时发作,他绝对会去试的。 但手里的文书暂时不会交给皇帝,因为在他心里左扶光还是排在第一的,需要先把这件事告诉他。 入秋了,秋收以后固宁王会来京述职。 届时沧渊也会光明正大地被邀请去王府,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 左扶光最近忽然不回家了,因为驯马司的马匹变多,肖思光在管理,忙得焦头烂额。 他看不过去,这都是他的职责,于是便参与进去,两人分工处理,合作得不错。 单总督见他终于像模像样地当了“弼马温”,也不怎么骂他了。 在军营呆了好些日子以后,左扶光觉得天气变冷,衣服不够穿了,才忽然返回家中。 那天是个阴霾天,他带着碧澜和翠微从后门正常回到自己家里。 前院好像挺热闹的,似乎有人在聚会。 京城的世家夫人们除了相夫教子也没别的事,时常聚会闲聊。明姝月打理生意也需要多结交朋友,和商贾往来,左扶光便没去打扰。 可他沐浴完了以后已经很晚了,又收拾了东西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直到子时前院那边都没消停下来,左扶光又披衣起身,想去一探究竟。 他院子里的侍卫都是雅州王府带来的,从不会朝外传递消息。 明姝月许是不知道他回来了,左扶光本该先去给娘问安,碍于客人在才没有。 此时此刻,夜半时分。他在黑暗中只打了一盏灯,穿过小路来到前院,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准备给娘的朋友打个招呼。 哪知道,左扶光一看见那边的场景,笑容就僵住了。 主楼的门开着,欢笑的声音传到了院子里。里面确实有三五个妇人,左扶光识得其二,都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除了她们以外,满院子全是男人。 从十多岁的小厮到三十来岁的男子,个个长得十分俊美,环在那些妇女周围。 喝空的酒坛子从屋里扔到了外面,年轻的说书先生在堂上讲着低俗的笑话,下面的人早已是酒过三巡,桌上只剩残羹冷炙。 这场荒唐的聚会居然就发生在他们王府里,他真希望自己不要看见明姝月。 可他娘亲是那样显眼,衣服都皱了,坐在主位下的高台上,背靠着一个男子的大腿。 而本该是他父亲固宁王坐的主位,坐着的就是他娘身后的男人。 那男人也就三十出头,头发不作世家打扮,松松束了半截,一看就不正经。 他那大马金刀的坐姿,一副王爷的架势。好像他才是这府邸的主人,肆意吩咐着身后的侍卫。 许是叫侍卫去拿酒的,王府侍卫听到以后朝外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左扶光除了愤怒、震惊,第一感觉竟是想躲!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此种尴尬,脑子里忽然很乱,想起了翠微问他:“想没想过你娘为何出去踏青?”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公开的秘密,唯有他被蒙在鼓里! 而直接的视觉冲击带来的感受绝对是比从别人嘴里听见更可怖百倍,左扶光觉得脚步似乎有千斤重,他分明见到一个侍卫出来了,却没及时躲走。 下一刻,那侍卫提着的灯掉到了地上。 他嘴唇翕动,手上猛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极度嘶哑的声音:“小……小王爷!” 话音未落,左扶光知道自己已经被看见了。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那些“长辈”们似乎也知道自己此举不妥,没醉的纷纷起身,带着惊恐的目光望了过来。 从未有人这样看过左扶光,从来都是他自己做错了事被父亲发现,便这样望着长辈。 身份好像在瞬间颠倒了,左扶光拼尽全身力气才止住了冲进去的冲动,就站在原地,用并不洪亮的声音说—— “出去。” 里面的人还愣着,明姝月起身走了过来:“扶光,你回来怎么……” 她的话没能说完,被打断了,左扶光再一次强调道:“让他们出去。” 屋里的几个妇女纷纷起身,男人们也捡起地上散落的个人物品,伶人放下乐器,埋着头朝外走。 左扶光把那一张张脸都认了一遍,直到人走出去一大半,才抬起自己的手,指着刚才坐主位的男人。 此时此刻,那人离他近些了,左扶光才看见男人的手背上有个极深的伤,已经结疤了,像是熊咬的。 他的手再次抬起,手势锁向那个男人。 左扶光睨视着他,一脚踏入了门槛,沉道:“除了你。”
第九十七章 左扶光,是你爹先不忠的 男人定在当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求助似的望向明姝月。 “怎么,刚才不是还在指挥我们府邸的侍卫吗?”左扶光面色不善地说,“再指一个,我看看他们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明姝月酒意醒了七八分,走过来站在男人旁边,解释道:“扶光,这是倪川安叔叔,娘的朋友。” “叔叔?”左扶光冷笑了一声,用眼神看向旁边一个座位,“娘,您坐到那边去,我有话和他说。” 明姝月不明所以,却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了,朝旁边让开了几步。 倪安川也想解释点什么,开口道:“扶光……” 下一瞬间,左扶光踏前一步,猛地挥起拳头,拳风带着内力揍在男人脸上! 倪安川被打得直接侧翻倒地,嘴角瞬间裂开了,一股鲜血涌了出来。他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左扶光居高临下地看着,目光像刀子一样:“你有胆子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明姝月惊叫了一声,“心疼”二字几乎写在脸上,立即躬身去扶男人,语气带了几分怒意:“左扶光,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娘,您这回没立场教训我。”左扶光也躬身了,把明姝月的胳膊拉起来,力气大得可怕,“你让开。” 明姝月一把撇开他,愤愤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打人,你若有什么想问的我们关起门来说,和别人无关!” 一股火仿佛瞬间冲到了头脑里,左扶光在他娘的责怪声里失去了理智。 他再次扭住明姝月的胳膊,将她丢到了一边。完全不再掩藏自己会武功的事实,一手提起地上的男人,一手再次揍了过去! 倪川安连挨两下,本来理亏,并不准备反抗。 但实在太痛了,他也血气方刚,左扶光再次揍过来的时候他挥臂挡住了,痛骂道:“左扶光,你疯了吗?!有你这样对待自己母亲的?她都摔在地上了!” “你没资格也没脸教训我!”左扶光眼眶赤红,一记肘击打在那男人肋骨上,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 此时两人已经接近主位了,主位背后就是固宁王府邸的镇宅宝剑,皇帝御赐的,一直呈放在京城。 趁着男人倒在椅子下,左扶光扬手就拔出了剑,寒光一闪间满屋的侍卫都吓到了,纷纷聚拢过来,企图阻止他。 明姝月爆吼道:“住手!” 左扶光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手中握着属于父亲的剑,朝前伸出。 几个侍卫想用剑鞘来挡,左扶光轻飘飘地说:“真把他当主人了?” 那些阻挡的人又收了回去,明姝月见状爬起来,呵斥道:“把他的剑拿开!” 侍卫们进退不得,不知该听谁的。 男人为了自保也把手放在腰间,随时准备拔剑对峙,明姝月眼见情形失去掌控,猛地从背后抱住儿子的腰,带着哭腔道: “是娘请他进王府的,是我让他坐主位的!左扶光,你若是觉得辱没了你父亲的尊严,你拿剑对着我!你对着我!” 左扶光充耳不闻,只想和那个男人解决这件事。 可他朝前一挣,明姝月就使出全身力气抱住他,还企图去夺剑,拉扯间竟割伤了自己。 那男人分明都快爬不起来了,看见明姝月受伤,又撑着要往剑口上撞。 “姝月——”他拼命想去够着明姝月,慌乱时又喊的是这两个字,左扶光在极端的愤怒里听到了,竟然笑出声,手一松,丢掉了“武器”。 “自古以来都是儿女爱而不得,父母反对,酿成惨剧的。”左扶光笑得有点颤抖,“我没醉吧,不是做梦吧?居然看我娘和她的相好在我面前演‘苦命鸳鸯’。” 倪川安面色一变,觉得被羞辱了,凶狠地瞪着左扶光。 明姝月却明显比他理智多了,依然紧紧困住左扶光不撒手:“你走啊!赶紧走!你们几个,把他架走!” 侍卫们不敢上前,倪川安坚持不走。 碧澜和翠微深知事情闹大了,如果他不走真的要出人命。于是两个人一个丢针,一个立即跑来架住被麻醉的倪川安,把他朝外面拖去…… 堂内终于只剩了母子两人,左扶光已经冷静多了,明姝月却还是不敢放开他。 左扶光低着头,看见娘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那手看起来早已不像过去那样年轻白皙了,他忽然间很想哭。 “年少时总想娘多陪我一会儿,可您一年四季都在忙,只有过年才回家。” “你总说我长大了还粘着你,可我粘也就那几天。” “我是多希望有一天你像这样能抱抱我,却没想到竟然在今天实现了。” 明姝月深深地低下头,没说话,也没松手。 “他是干什么的?”左扶光用尽量淡漠的语气问道,“不要对我撒谎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明姝月声音极小道:“我们只是……” “那你说他手上的咬伤是哪里来的?!”左扶光蓦的提高语气,“熊战只在后院活动,那就说明他进过咱家后院!” “你前些日子给我说熊战不乖,所以把它关了起来。你告诉我它是怎么个不乖法,是咬了你的心上人,打扰到你们私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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