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摇了一瞬,沧渊立即绷紧全身,回头问道:“你干嘛?” “没什么,你继续。”左扶光抱着他,把脑袋凑到沧渊耳侧,用呵气的声音说,“你不让我逛花楼,我感到很寂寞。这得你来弥补,没问题吧?” 沧渊避了一下:“荒郊野岭的,你别在这时候犯浑。” 话音未落,他喉间忽有一个音调哽住了,倒抽一口冷气。 左扶光愈发放肆,真的犯起浑来。 沧渊立即勒马想停下,可是左扶光又踹了两下马肚,偏不让他能松缰。 “左扶光!”沧渊单手持缰,去扳他,“别拿你狎妓的那一套来对付我!” “要脸啊?”左扶光咬牙切齿地说,“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生什么气啊?你不是早就给过我吗?” 风声烈烈吹过耳畔,沧渊在马背的颠簸间心跳如擂鼓。 左扶光本想报复他,却发现自己竟也跟着…… …… 他收回一只手,去解自己的腰封,沧渊察觉到他的意图,拿手肘朝后击打。 “左扶光,这是在马背上!” 左扶光有点疯地扯住了他的头发,恶谑道:“一次两次没什么差距,你管是在哪儿。要想我答应你不找别人,你也得真付出点什么不是?” 沧渊猛地丢开缰绳,带着人朝侧旁摔去。 马匹跟着他们翻倒,两个人滚在旷野上,浑身上下都沾着草灰,摔得龇牙咧嘴。 左扶光爬起来,还想继续实施报复。 沧渊见状一个饿虎扑食,把他狠狠摁在地上,拳头比在脸侧:“你真的够了!” “你打。”左扶光反而把脸朝他伸了伸,“世上就没你这种人,先耍了我还想打我,你才是个正经混账!” 沧渊胸膛起伏,头发也散了,手慢慢松掉,才明白左扶光已经知道真相了。 他安静下来,左扶光却没有。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傻里傻气的模样,越看沧渊越不顺眼。 左扶光半坐起来,把手捧到沧渊脸颊上,先是端详须臾,揉了揉他的唇角。然后离开了点,猛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只听“啪”的一声,极为清脆,沧渊被打偏了头,几缕微卷的碎发盖在眼睛上。 马儿似乎也摔伤了,挣扎好几次爬不起来,发出刺耳的惨叫似的嘶鸣。 左扶光冷笑一声,用手撑住枯黄的草皮,仰望着沧渊,说:“既如此,从今往后我是否洁身自好,都轮不上——” 沧渊说:“对不起。” 左扶光反而愣了一下,他的狠话都没说完,急促道:“我要你这么快道歉了吗?!” “我本来只想和你开个玩笑。”沧渊垂下眼眸,很真诚地说,“我做错了,害你难受,对不起。” “我难受?”左扶光比出见鬼一样的表情,夸张地重复问道,“我会为了你难受?!” 沧渊不语,默默地看着他,漆黑瞳仁里藏着好多复杂难以言说的情愫。 他想,如果那件事真发生过,左扶光开始在乎他了,会反反复复确认他的喜欢,是不是比现在要好? 一切仿佛回到了半年前的原点,他还是那个说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左扶光,桀骜不驯;而他也是那个觉得对方陌生的沧渊。 …… 沧渊是沉默的,他的道歉对方不接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左扶光却把沧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抬起手扭着他的下巴,擦了擦嘴唇,发现果然是有点红的。 左扶光嫌恶地把那点胭脂揩回了沧渊脸上,看着他微微发红的侧脸,暗自想:难怪自己动心了。 都是套路! 沧渊对他做的所有,和刚才沈青枝讲的一模一样,他居然上钩了,怎么就能那么傻? “哑巴了?”左扶光冷声问道。 沧渊撇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我们俩的事和书院无关,你现在回去上课,晚上我再登门道歉,来找你。” 左扶光抿着嘴角也站起来拍身上的草灰:“找不找得到另说。” 此刻受伤的马匹还倒着,而他的宝马就在不远处等他。 左扶光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宝马立即跑了过来,他翻身坐上去。 “那沧先生请自便。”左扶光说着就夹了一下马肚,兀自在旷野上扬长而去,把沧渊扔在了原地。 沧渊在他走后才去检查马匹,发现黑马的腿似乎扭伤了,能站起但跛足,不让人骑。 他只好牵着马走,不多时发现天上乌云聚集,竟是要下雨的征兆,祸不单行。 城与城之间还是有好几里路,不骑马来往就不方便,沧渊走到的时候天都暗了,雨点早已落了下来。 这是第一场春雨,意味着万物开始复苏,他把马带了回去,暗想着左扶光现在应该已经下学了,就去王府拜访。 王爷不在,和义父一起去了关口,巡视城墙。 王府的侍卫把他引到左扶光的院子里,低声说:“少爷嘱咐你在这里等着。” 沧渊衣服都被雨润湿了,在绵绵春雨里观望四周。 碧澜和翠微都不在,屋内没有点灯,意味着左扶光还没回来,他只能等待。 雨越下越大,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侍卫都走了,没人看着他了,他还站在那里。 沧渊的头发在雨水里结成了一股又一股,衣衫也开始滴水,他走到屋檐下方,却躲不过雨,因为风会吹过来,依然很凉。 沧渊抹了一把脸,觉得左颊被打过的地方还在发烫。 他明白这是左扶光故意晾着他,却觉得等对方气消了就会回来,所以还是等着。 沧渊等了一夜,在屋檐下淋了一夜的雨。天亮时碧澜回来拿东西,把靠在墙沿的他喊醒了。 “早晨你不是有课吗?”她说。 沧渊这才意识到左扶光根本就没回来,他道了声谢,也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回府换了身干燥衣物,这就直接去皇恩书院了。 破天荒的,左扶光居然已经来了。 寒门学子都在摇头晃脑地早读,世家子弟趴在桌子上补觉。 左扶光嘻嘻哈哈地和旁边一个人在打闹,沧渊定睛一眼,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雅清公子! 公子雅清一脸羞愤地在轻挣,左扶光则一会儿揪他一下,一会儿捏他一把。 两人昨晚指不定是在哪里一起过的,居然公然带到教室来了! 沧渊黑着脸走到他们旁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左扶光,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左扶光扬起一张阳光的笑脸,好像昨天的事都没发生,没心没肺地说: “不是不分贵贱都可以来书院读书吗?最近还在补招,我带雅清来参加考试呀。” 沧渊的手背在身后,暗自攥紧了,心里极重——确实,雅清公子虽然是戏院的陪客哥儿,但他只要通过考试,就能冠冕堂皇地坐在这里读书。 一个老先生走了过来,明显发现了“新学生”。 乍一眼看过去,雅清气质清艳,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好苗子,先生眼里都放出了光彩! “付先生。”沧渊很尊重地先行了礼。 左扶光笑眯眯地说:“付先生,您看我给您带来了知书达理的新学生,他能不能参加考试呀?” 连那些乌藏人都考了,这么好个公子怎能拒绝? 付先生根本不了解这边的情况,眼角皱纹像鱼尾一样漾开,赶紧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掏出考卷,指着不远处单独的桌案:“去吧、去吧……” 沧渊目瞪口呆:“付先生,您居然随身带着考卷?!” “对啊,不然怎么桃李天下呢?”付先生理所当然地说,“我在街上每碰到一个适龄孩子就会上去问的,只要聪慧一点我都会发考卷。小公子快去,说不定下午就能上我的课了……” 沧渊:“……” 付先生拍了他一把:“沧先生,今天该你讲《诗经》,是你第一次给学生们上课。我来做记录的,快上去吧……”
第三十二章 扶光,扶光! 沧渊毕竟没有经验,是刚通过夫子考试的讲官。所以安排给他的篇章都比较基础、简单,剩下那些都由别的先生讲。 其实能够通过筛选的寒门学子都很优秀,对于他今天讲的内容早已掌握了。 但他们生怕漏掉一句话,还是极认真地在听。沧渊虽然感到身体很不舒服,还是坚持讲完,获得了付先生的好评。 他本来还想看雅清的卷面,但没吃早膳、眼前发黑,昨天淋了一夜雨,感到极为疲惫。 沧渊觉得有点撑不住了,没工夫去管左扶光,拜别了付先生,就回到王府,想补个觉。 睡着睡着,他逐渐感到身处雪山,浑身都冷,额头却挂上了汗珠。 午时沧渊惊醒了一次,发现自己浑身滚烫,肯定是受寒发烧了,得去捡药。 他身体一向很好,这点病痛没关系,爬起来上街买了些吃的,又找郎中看了病,就自己回去煎药了。 药还在炉子上烧着,沧渊躺在床上等,头脑昏沉钝重,竟然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完全忘了时间…… 左扶光下学后吊儿郎当地和林江满出去大吃了一顿,回来碧澜就告诉他沧渊病了。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活该。”大步流星回到府里,在自己房间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掏出了前几天没有写完的策论。 作为一个在外面连“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下一句是什么都背不出来的文盲,私底下却根本不曾懈怠过。 左扶光会用私密的闲暇时间来学习,不被外人所知,文采也极好。 韬光养晦,方能厚积薄发。 他写着策论很快就认真地沉进去了,直到闻到一股木料烧焦的味道,抬头一看,浓烟竟是从将军府飘来的。 沧渊那个傻子,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不会是自己生火生大了,把厨房给点了吧? 左扶光吹了声口哨,想让碧澜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却听到家丁在外面大吼道:“不好了,将军府走水了——” 他猛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桌上的纸张都没来得及塞回暗格。 左扶光丢掉笔就开门朝外跑,果然看见那边有火光,王府的下人已经拉着水车赶过去了,他也连忙跟上。 “少爷!”一个侍卫抓着他说,“里面呛得很,你别去!” 左扶光一把撇开他,彻底慌了,跑出府门抢到了最前面,抱过水车的洒水泵头就朝里冲! 他直向着沧渊房间的方向,发现那边已经一片焦黑了。王府的人刹时更乱,七手八脚地来帮忙,一个劲地劝。 左扶光就像疯了一样把水朝沧渊那边的窗口淋过去,猜也能猜到沧渊肯定是灶上生着火睡着了。 再联想到他今天早晨的状态,是自己让他淋了一夜的雨,心里更加焦急,左扶光狂吼道:“渊儿弟,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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