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众人左等右等,每天都如坐针毡,却久久等不来大汗抵京。 这天议政也关乎城防,肖思光有参与,事毕之后他和左扶光一起出去,在外面吃了顿饭。 吃完饭后,肖思光要送左扶光回府,左扶光却要送他去校场。 那正好和沧渊的宅子顺路,肖思光最近听了些传言,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听禁军说,好几次见着你夜里在他那儿进出,你们……怎么回事?” 城中动向自然逃不过肖思光的眼睛,左扶光也没想隐瞒,便道:“总有些事要找他。” “一晚一晚地找?”肖思光有点嫉妒,酸溜溜地问道,“他竟然不怪你把他困在京中,你们……和好了吗?” “和什么好啊,他不怪才怪。”左扶光撇嘴,不经意道,“顺毛狗,不能逆着薅。否则一封家书飞到乌藏,乌王会安分吗?” 肖思光心间那股酸意颤了颤,半晌才品出味来,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自己表白那天左扶光对他说“可以”,那不爽的心情竟然凉了一大半。 “就为了这种理由?”肖思光问道。 左扶光眼神里逐渐聚了乖戾,神情阴沉地说:“小皇帝对他先生无比信任,还存了些许不能言说的幻想。从这方面入手可以挑拨他们,唉我说了你也不会懂。” 肖思光先是不懂,而后在一番乱想以后懂了。 分明快夏季了,他却觉得指尖有点发凉:“你能为了这些理由跟他鬼混,却看着我都能发吐。” 左扶光立即跳脚道:“都说了那天是吃坏肚子、吃坏肚子,真没发呕!” 寻常他这样急的时候,肖思光总觉得可爱,会和他笑闹。 今日却无心再反驳了,兀自加快脚步,直到告别时,无比失落地问: “我是不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接近你半分?永远也代替不了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光啊,我早就……”左扶光想说:拒绝过你了,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 肖思光却不再留恋,报一声“告辞”,翻上了马背。 他骑着自己的马匹朝校场跑去,在暖风里看见了城郊盛开的鲜花,又想了一遍今日的对话。 “我一点都不羡慕沧渊了。”北宸世子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过。以此四三次 没有人的付出是永无止境的,总有失望的一天。 …… 巴彦梦珂的马队踏着滚滚尘土抵达兴京郊外长城,内阁官员几乎集体相迎,连左扶光都在队列前方,给足了他面子。 众人之中,有个鞑靼汉子身躯壮硕如虎,腰佩金色马刀,头戴一顶元人贵族的圆帽。 他停在众人面前,大许的官员们齐齐上前,一个太监带着笑脸,对汉子说道:“大汗一路舟车劳顿,还请进城入住。” 沧渊眉心一动,什么都没说,目光往侧旁看去。 这不是巴彦梦珂,这人只是个军官,他在瓦剌见过的,看来是巴彦梦珂特意安排的。 汉子鼻腔里发出粗重的哼声,翻身下马,腿脚踏在地上竟然“咚”的一声响,把小太监吓得面色发白。 但他还得强打勇气,上前哆哆嗦嗦道:“哟,大汗您不必下马,这进去还有好一段路。” 话音未落,汉子撞了一下他的肩,几乎把小太监撞了个趔趄,径直走过他来到了左扶光面前。 左扶光稍微欠身,以示尊重。 那汉子双手抱臂,拍得铁质臂缚铮然发响,以元人礼节拜会了一下左扶光,还是不发一言。 左扶光正准备抬手来接,汉子却在离他极近的地方猛地拔出马刀,刹时全体惊诧,肖思光的队伍立即也刀剑出鞘,猛地指向鞑靼人! 恰在此时,一匹马的嘶鸣声从远处传来,真正的巴彦梦珂骑在一匹黑色巨马背上,踏着尘土从远处奔袭而来…… 他只一人,却气势恢宏,眉眼如鹰隼一样锐利,脸庞宽而霸气,大笑着跑近众人跟前。 “迎——大可汗!” 鞑靼队伍齐齐吼道。 那拔出了马刀的汉子立即单膝跪地,将刀尖插|入地面,用鞑靼话吼了一句什么,再次吓到了小太监。 “哈哈哈哈!本汗未到,区区一个贵族军官,竟把中原的京官吓成了这样!” 巴彦梦珂朗声说道,本人并不下马,而是踏到沧渊身边,对自己人说,“起来吧。” 沧渊抿嘴微笑,想行个礼。 众人也在等着巴彦梦珂来拜会左扶光,却见这元人的大汗视他们为无物,只拍着马匹的脖颈大声说: “加措,你送的马儿是本汗心头之好。便骑着它围长城跑了一圈,好生痛快!” 众人面色不佳,左扶光更是挂不住笑容了,只听小太监惊呼一声,巴彦梦珂低身,腿脚夹在马肚上,竟然一把捞在沧渊腋下,将他直接提上马背,坐在了巨马后面! 沧渊身高九尺,身形魁梧,站在一众大许官员里已属“鹤立鸡群”。 巴彦梦珂竟然单手把他举了起来,还好端端放在了马背,这才笑说道: “既然还有路,本汗就不下马了。本汗的兄弟也不能走着,国公大人,带路吧!” 顿了顿,他又盯着内阁大臣们,寻找般问道:“咦……国公在哪儿呢,本汗怎么看不见?” 左扶光气得差点喷火,却只好维持住大国的风度,钻进皇帝赐的马车里,带队启程…… 巴彦梦珂的马蹄子就像不着边似的,哒哒哒跑到最前方,又踏着乱步回头,跑回队伍中间等人。 沧渊憋不住笑意,撑着马鞍,另一只手把住巴彦梦珂的肩膀,用鞑靼话说道:“够了够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巴彦梦珂的实际年龄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大,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只是他为了显得成熟留着胡子,实则还是不收锋芒的青年。 “我这是初生虎犊不怕垂死小鸡仔。”巴彦梦珂眨了眨左眼,“他们欺负你没有?本汗来给你撑腰了!” 沧渊笑得仰身,被惯性带得坐姿靠前了点。 巴彦梦珂忙停下,挪腾了一下位置,骂道:“离本汗远点,你个喜欢男人的危险人物!” 马上一颠簸,沧渊又被抖了回去:“够了吧,大汗倒是风光,我觉得好丢人啊。” “是不是他?”巴彦梦珂毫不避讳地指着左扶光的马车,“你说的那个比天下还难谋的人,本汗偏要让他敢怒不敢言。狗东西,就他会耍心计?!” 左扶光真的被气到七窍生烟了,小太监还解围道:“啊……那个。沧先生这样看起来,好……大鸟依人。” “滚出去走路,我不需要你伺候!”左扶光低低骂道,“巴彦梦珂狗东西,想炫耀马快吗?狗才在目的地和主人之间来回奔跑!” …… 宫门大开,正殿铺着红毯,是接待外族的最高礼节。 许世景烁端坐在龙椅上,等这一天已经许久了。 当巴彦梦珂进来以鞑靼礼数拍臂行礼时,许世景烁也站起身,以平辈礼数向对方行礼。 鞑靼礼官念起了朝京带的礼物,巴彦梦珂双手叉腰站在正中间,接受着朝臣的观视。 有的人忌惮他,有的人觉得他不过是个武夫,还有人说他是怪人。沧渊教了他中原话,他全听懂了,却并未改变自己的姿态。 小皇帝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梦珂大汗,十数年前您的父汗朝京,而朕父皇坐在此处,他们把酒言欢,铸成中原与鞑靼部十年之好。” “中原的皇上。”巴彦梦珂笑眯眯地说道,“六年前本汗也来朝京了,而您的哥哥坐在龙椅,也铸成了鞑靼和中原多年邦交。” 许世景烁尴尬笑道:“中原与鞑靼友谊长存,永康公主可还好啊?怎么没和大汗一同前来?” 巴彦梦珂回复道:“大可汗出行应该带的是可敦,永康在鞑靼一切安好,只是不合规矩,便没有随行。” 可敦就是可汗的正室老婆,巴彦梦珂女人无数,但个个都是妾,只有他父汗的老婆当初做过可敦,那女人死后后位一直空悬,再未立过正室。 左扶光当初让许世风华给永康封了公主,就是派她去给巴彦梦珂做可敦的。 但这都多少年了,巴彦梦珂知道永康是个“假公主”,一直没有扶正,可见并不受他重视。 许世景烁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了,求助似的望向左扶光。 左扶光还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便解围道:“大汗对先可敦情深义重,令我等钦佩。” 鞑靼习俗就是那样,大可汗死了以后,自己的妻妾就会过继给儿子,辅佐新可汗。 中原人觉得是乱|伦,不敢苟同,左扶光言不由衷,四周也纷纷议论起来。 “敬重是有,但无情深。”巴彦梦珂毫不避讳地回道,“本汗的可敦,必得是一位与本汗势均力敌的英豪,决不能是柔弱的女子,至今未能寻到。” 他笑了笑,坦然而大方地说:“将来若是能寻到那位佳人,本汗必然大摆筵席宴请天下,国公到时候可要来鞑靼赏光啊。” 沧渊咳嗽了一声,以示他不要得意忘形,中原的朝堂是严肃的,怎能这样说私事? 果不其然,众人不屑道:“这是在找女人还是找敌人?还势均力敌……不过是不把中原放在眼里,不肯将永康公主扶正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猜猜巴彦梦珂后来会喜欢谁!
第一百六十七章 醉了的,是沧渊 国宴之上,因巴彦梦珂风格硬朗,左扶光便像过去许世风华在时一样,给他安排了相对有看头的节目。 节目上不是宫女搔首弄姿,而是配合了中原武功、内力展示,还有舞剑、拳法、轻功,一展大许风采。 此外,晚上伺候的女人也已备好了。 巴彦梦珂上次来时,几乎夜夜要换不同女子。年轻的他精力旺盛,展露出了豪放又“好|色”的一面,也让左扶光想到了从“美人”这块下手。 这一回他却兴趣缺缺,直到肖思光抱剑登场时,巴彦梦珂眼前一亮,对沧渊说:“镇北王。” “镇北王的儿子,肖思光。”沧渊充当了他半个翻译,边解释边道,“好眼力啊。” 巴彦梦珂撇嘴道:“以前见过的,十多岁就领兵,被他爹带在身旁,像头跃跃欲试的小狼。” 半晌,他又感慨道:“镇北王那老家伙不中用了,儿子都这么大了啊……” 肖思光授意于左扶光,要在舞剑过程中给巴彦梦珂一个下马威,震慑一下这个大汗。 今天在京郊时巴彦梦珂就借用小太监的畏惧嘲讽过他们,他自然要扳回一成。 那剑明明是钝剑,却被肖思光舞出杀意,阵阵剑风拂帘,锐气盎然。 对于这方面,沧渊还是挺佩服的。中原人没有什么乌藏燥血,也没有鞑靼人天生的孔武有力,却极善于使用武器。习武者体内有内力,看似不够壮硕,却能杀敌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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