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符燚密不透风地护住自己的头和脸,躲避着小殿下硬生生的拳头。他哀嚎着:“我一直以为他都是个小杂役罢了——我晓得了,勃律我晓得了!我下次一定长记性!” “那你倒是给我去抓人啊!等着小王亲自去清理门户呢?”勃律一脚踹上他的胯骨,将人蹬出去一步开外。这一脚踹的,让符燚再没多说闲话,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衫就奔远了。 直到午后申时,他们才从厨帐后找到了试图要逃跑的那个杂役。符燚亲手将人抓了回来,拴在空地上,绑的结结实实。 空地上不知何时搬来了一扇榻椅,正对着匆匆燃烧的火烟。小殿下整个人陷在榻椅上铺着的毛草上,有一下没一下耍着一把银色小匕首,甚至好几次都擦着少年的面颊甩过去,让人瞧见难免一阵揪心。 被抓回来的男人战战兢兢,一双往日机灵的眸子此时正滴溜溜转着四周。他的左边立着八面威风宛如雄狮的高大男人,右边则蹲着一个磨细针的披发男子,细看会发现其额间的配饰正流转着光泽。 左边守着符燚,右边看着笑眯眯的阿木尔,正前方是瞧不见情绪的穆格勒小殿下。当即,他只感觉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恶兽眸子,就像场聚集的盛宴,要将他全身扒干净了。 “说说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座上,少年跷着腿吐息,一圈圈数着天上绵绵的冬云。 “殿、殿下,小人什么都没做啊。”男人艰涩扯出一抹笑,讨好地向四周众人哈腰。 勃律烦躁地啧气,随即阿木尔手里那根粗铁针便飞快扎进了男人手掌地皮肉里,将其牢牢钉在了地上。 一时间,鲜血顺着血窟窿淌出,越流越多。 “啊!”男人痛苦地大叫,握着那只手的手腕想将手掌从钉子上拔出来,却跟见鬼了似的死活都拔不掉。 勃律对这道凄惨痛楚的惨叫充耳不闻,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谁指使你放走哈尔巴拉的?” 男人痛的直淌冷汗,哆嗦着身子望向正前方的少年,否认道:“殿下在说什么……小人听不懂……” “啊!”紧接着,又是一声痛呼,不知从哪变出的又一根铁针深深插进了他的肩胛骨里,没了进去。 “你还不说?”阿木尔大劲揪住他的头发施劲往后扯,让其扬头涕泗交流地恐惧望着他。男子笑得无害,却在谁人也不知的情况下藏着阴冽。 他惋惜叹道:“你要是再不说,下一根可能就不是肩胛骨了。” “我说!我说!我都说!”男人被几句话就吓得脸色苍白,浑身极大的痛感刺激着每一处感官,让他止不住发抖。 “殿下,我都说……”他抽着气,吓得哆嗦:“是、是二殿下,是二殿下让放的人……” “延枭?”勃律蓦然坐起身,冷笑:“我就知道,他巴不得我早点死在父汗的手里。” 少年眸光一扭,犀利地射向那个男人:“他还让你干什么了?” “没有了,没有了!”男人涕泪交下,直喊饶命。 “他和哈尔巴拉见面了吗?”勃律根本不给他求饶的机会,下一个审问遍扑面而来。 “小人、小人不知啊!小人真的不知道!”男人胆怯的哭嚎声一声高过一声,“殿下,小人知错了,小人被鬼迷了心窍,知错了殿下!殿下饶命啊!” “饶命?”勃律讽笑起来,“小王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了我的人——你死不足惜。” 直到黄昏,狼师里还仿佛充斥着命魂的哀叫哭嚎,和浓重让人作恶的血腥味。将人处置了后,勃律便一直待在主帐里,半步未在出过。 临进夜幕,榻上的男人再次转醒。燥热的帐内干的他喉嗓快冒了火,加之身上裹了药物的刺痛,整个人神经比往常还要敏感许多。 他在床榻前撑手撑了半天,愣是没将自己扶起来。正当他浮躁混乱的时候,一杯水堪堪递在了他的眼旁。 阿隼一怔,顺着那只手望上去,瞧见了勃律冷沉的面孔。 他盯了片刻,忽地让自己放倒从新躺在了榻上。然而动作过猛,让他止不住咳嗽了好几声:“咳咳——” “喝点水。”勃律坐过来,伸手要将他扶起来。 阿隼侧开头没让他碰自己,嘴上却哑声问:“那个人……可寻到了?” “寻到了。”勃律说,“那人想逃出狼师,在厨帐后抓到的,已经被阿木尔处置了。” “处置了?” “对,已经杀了。”勃律说的理之当然,说的轻描淡写:“此人背叛了狼师,更是背叛了我,该杀。” 阿隼听后呼出口深气,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他终于看向勃律手里的茶水,思索一阵,拧着眉爬了起来。 浑身骤疼,像是身体被鞭子抽断开了一样。 抿了一口撑不住又倒了回去。阿隼心里苦哈哈的骂了勃律一顿,自己自从上了战场,便再也没遭过老王爷的鞭打,没想到如今栽到了勃律的手里。 这小子下手忒狠了。 这厢,少年见人躺在榻上气息游离,半响没出声,蓦然觉得此刻这人更容易拿捏掌间。他垂首细细瞧着男人,这次每一眼每一鼻都瞧仔细了。 勃律眉眼含笑,突然翘出食指要去摸阿隼挺立的鼻梁。 男人不耐烦的在半空抓下他的手,闭着眼睛别过脸,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你生我气了?”勃律的手顿住,意外地瞪圆了眼,下瞬便倾身凑过去想瞧阿隼的表情。可等了会儿没等到回音,少年兴致不知怎得就高昂起来,喜形于色的扬声再问:“你可是生我气了?” “生气了就说,我又不是没给你道歉,我知我这次亏欠你。”勃律扁扁嘴,依旧没等来回话,只得心一横放了狠话道:“若你在这般不理我,以后几月想理也都见不到喽。” 阿隼倏尔睁开眸子,困惑地瞟向他,似是在问为什么。 勃律嘻嘻一笑,似不把这儿当回事:“后日,我们便出发去昭仑泊了,你和其他族人留在这里。” 阿隼不解:“这是为何?” “父汗的旨意。”提到这里,勃律的神情才淡漠下去。他叹口气,“昭仑泊的士兵死伤惨重,如今无人看守那里。此次我狼师又背着罪,理应该去镇守。” 听到这么说,阿隼一想便猜个七八分。他急忙问:“不是已经罚过了吗?” 勃律听后看向他,不稍时苦笑,摇摇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罚是罚过了,此事之后怕是也离了些心吧。
第五十一章 延枭的帐内依旧烟香弥漫,美艳不绝。他舒服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任由怀中的香软捏肩捶腿,舒坦地不停呼气。 身边人的话落下后静了良久,他才扬言说:“人死了?” “是,直接就杀了。” “有说什么吗?” “只透露了是您让放走哈尔巴拉的。” 男子手上勾着艳美舞姬的下巴,轻笑:“凭着一个死了的人的话,奈何不了小王。况且如今人都跑走了,勃律也要到昭仑泊驻守了,没空来小王这儿撒泼,更没机会面见父汗,这件事就当结了。” 他嘬口递上来的果酒:“死了好,人只有死了才不会继续给小王惹事,勃律这辈子都别想知道小王为何要放走哈尔巴拉。” 吉达谨慎言行:“殿下,您觉得哈尔巴拉可信吗?” “他只有蠢了才不会答应小王的条件。”延枭嗤道,“只是奇怪,他竟对勃律有兴趣。” “殿下忘了,小殿下的阿娜就是死在乌兰巴尔部,他差点也没能活着回来。” “他若是早死在乌兰巴尔部,小王早不知在父汗眼底下立了几次功了!”延枭冷哼,继续舒舒服服地倚在软榻上,过后喉中叹出一声惬意的低鸣。 这厢,狼师主帐内。 见少年沉默,阿隼也沉默下来,于是帐内再次回归寂静。 勃律坐在榻前,手上把玩着一把小刀子,心烦意乱地在指尖飞快流转。他忽然认真起来,一改方才的笑脸,脱口的话极其小声,像是在自问,也像是在问他。 他说:“疼吗?” 阿隼瞥他,浑身的疼痛惹得气息略微不稳。他颤着尾音,微启唇,叹出一个音节:“疼……”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些年在战场上受过大大小小的伤都没嚎痛一下,如今在少年的身边反倒起了示弱的心。 他突然就住了嘴,将后面半截嗓音吞到肚中,神色开始不自然的乱窜。 “你恨我吧。”少年似乎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唰”地收了刀子,扭头看他:“气我也好恨我也罢,等你气消了,我可能也就从昭仑泊回来了。” 阿隼一愣,张着嘴还没发出声音,就看见少年已是起了身,刚要往帐外走又突然停下,对他说:“你好好养伤,我会让宝娜看着你喝药换药的。” 直到小殿下的身影踏出帷帐,没入帐帘之外后,阿隼才懊恼地闭上眼睛,将整个身子的重量沉沉坠入榻间。 这一瞬间,感觉灵魂也坠到了地上。 他想多听听小殿下的声音,想再看看小殿下的笑容。听得久了看得多了,他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以前在王府里和那个人相濡以沫的时候。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可勃律这一去,他又会多久见不到心中重新亮起的星辰?想到这,他心里突然就有些慌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涩意。 然而他这一躺,三日匆匆过去,竟是再没见到小殿下一面,反而宝娜每日都会进出帷帐,端来的不是汤药就是膏药,虽然摆着一张被逼无奈且迫不得已的脸,不过手中的动作很是利索。 “起来,该换药了。”女子撂下手中的药碗,作势要将人从榻上揪起来。 阿隼哪敢让她下手,当即“斯哈斯哈”地自己爬了起来,模样乖得很,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宝娜欺负他了。 褪去里衣和浸了血的细布,露出的胸膛上鞭痕交错,狰狞外翻,让宝娜次次见了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瞧得心寒,不忍直视,快手端过药碗剜出兑好的药泥往他身上糊,动作极轻,可架不住伤口灼疼。阿隼咬紧牙关,淌着冷汗,一声不响的让宝娜替自己换好了药,用干净的细布重新包扎好。 “你倒是忍得住。”宝娜撇嘴,将另一个盛着汤药的碗递给他,揶揄道:“不过也是命大,竟能在殿下的鞭刑下活下来。” “快死了。”阿隼剧烈咳嗽,脸苍白到毫无血色。他颤着手端过那碗药,面无表情地一饮而下,舌根的苦涩韵味悠长,很快蔓延至整个口腔,刺激着虚弱的神经。 “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这半月好生照顾你,你可千万别死。”宝娜抢过空碗扔回几面上,怨道:“本姑娘是伺候殿下的,如今来伺候你是你的荣幸,你可别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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