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力道虽重,却也只是让他被迫后退了数步,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阿隼被这一掌拍的安静了下来。本以为惹怒了勃律让其对他下了杀机,却未料到少年仅仅是逼退了他,未作其他打算,可见方才那一刻不过是吓唬他的。 他揉了揉胸口,抬头不知所以地望向勃律,想从对方收掌的淡然动作中瞧出什么。 勃律冷笑一嗓,侧目瞧了眼小几上放着的书卷,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吧,你若是能将那本背熟,我说的都能听懂了,我便将此物还你。” 阿隼蹙眉,望一眼勃律话中指的书卷,有些犹豫。 “你……当真?” “你还不信我?”勃律嗤笑,“算了,你若不信我我也不强求,这东西等我哪日心情好了就还你。” “我背!”对方既然让了步给了机会,阿隼就立马扯住了勃律要收回的胳膊,急忙道:“我背了,你就要将东西还我。” ——这人怎么这般好糊弄。 勃律心中狡黠,面上却一本正经的答应他:“定然还你。” 就在这时,帐帘被人猛然掀起,不容置疑的女声传进帐内:“殿下,我听人说你来这儿了——你怎得会来这儿?” 宝娜的脚还没迈进来,就揪着帘子定在了帐口处。她瞪眼瞧见阿隼抓在勃律胳膊上的那只手,心中警铃大作,随即朝他吼了出来:“你又再干什么?快放开殿下!” 这一嗓门,倒叫勃律也给吼愣住了。 胳膊上的温度随之悻悻离开,勃律侧眸瞄了身侧男人一眼,不以为意地向宝娜化解着他们这两人之间的冲锋。 他轻斥:“你来这儿作甚?咋咋呼呼的,要吓死我。” 宝娜当着他的面不敢再大声了,托出食盘道:“殿下,你也不看看现在几时了,早该用食了。” 勃律看了一眼:“怎么就一份?” 女子撇嘴,气鼓鼓地瞪眼阿隼:“谁料到殿下你是和他在一起……” “那便再去准备一份。” 宝娜心不甘情不愿地搁下这盘碗碟,应命地折身走了出去。 阿隼瞧见自己的那只香囊被勃律随手套在指节上顺着绳带转悠了一圈,收到了他的腰间。男人紧盯着少年的动作,生怕把他的东西给顺手扔出去。 见到他小心翼翼的目光,勃律坏心眼地将香囊又往腰里处塞了塞,直到露不出来任何一角为止。他重新绽开笑容,瞬间吞噬了阿隼怅然的神情。 他说:“饭都给你端来了,还不快吃?吃完了继续看,晚上我是要考你的。” 阿隼狠心将自己不舍得目光从勃律腰际收回来,磨磨蹭蹭回到了小几旁。坐下没多久,落回勃律身上的视线比动筷的次数都要多。 勃律靠在帐口,面上明显地一抖,笑出了声:“你再这般看我,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心悦我了。” 面对花言巧语的勃律,阿隼断然不是对手。他张口结舌了半响,愣是一个词都没蹦出来,想骂他也不知道该拎哪些话骂,脑袋里被少年的笑搅得成了一团糨糊,整个人理亏的不行。到最后了,竟是脱口蹦出了个自己都不熟悉的语调。 勃律的笑在这句冒出来后陡然僵在面上,不可思议地问他:“你说我什么?” 阿隼意识到了什么,涨红了脸,不再吭声。 这句阿隼不熟悉,可勃律却再熟悉不过。这是一串草原语,同中原 “浪荡子”的意思大同小异。当下,勃律面上浮出愠怒,冷声质问他:“这话谁教你的?” 阿隼不答,重新将目光放到书卷页上。 “是不是阿木尔?”勃律进一步逼问。 可男子似是下了死心,怎么都不再开口,面子薄的很。于是一整个午后,阿隼的帐内都静悄悄的。勃律盯着他,他就埋头注视着书卷,谁也不开口先说话,谁都不动一下,以致宝娜再次回来后见到自家殿下面若寒霜的面色,一度以为是阿隼又做了什么不要命的忤逆他的事儿。 殿下生气,她也跟着生气,心底将阿隼翻来覆去骂了个便,导致以后每每见到他,都恨不得握着刀千刀万剐一番。 日落时,勃律才从阿隼的帐中离开。他将宝娜独自留在帐内考察阿隼今日所学,自己则大步朝着另一方而去,最后跨进了另一间帐中。 帐内灯光昏沉,就犹如还瘫在榻上的人影一般,浑噩的叫人忍不住皱眉。 勃律二话不说,迈过去的同时伸出手,一下子死命拽住了阿木尔的衣襟,将人毫不费吹灰之力地从榻上拎了起来。 男子吓了一跳,猛一哆嗦仰起身,正好对上小殿下那副凛若冰霜的面孔。
第二十七章 “勃、勃律?”阿木尔酒还没彻底醒,对着少年讪讪一笑,“你这是怎么了?” 勃律捏着他的衣襟半响没回话,盯着他打量了许久,最后双手一撂又给人仍回了榻上。 他扭身去桌上给自己倒了碗水:“你是不是教了阿隼一些不该教的话?” “什、什么?”阿木尔结结巴巴,脑袋里还浑着,不明所以地望着勃律:“我教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教啊。” 勃律手腕一歪,一碗水结结实实地甩到了阿木尔的身上。 男人瞬间清醒了,眼睛滴溜溜转了老半天,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印象。他赶忙起身去拿帕子擦水,嘴里喊着冤:“我想起来了!但那也怪不得我啊,是他先问我的。” 勃律觉得好笑,根本不信他的话。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水,放在唇边抿了抿:“阿隼憋屈的很,宁可自己受着也不会反咬你——你现在告诉我是他向你讨教的?” 阿木尔开始坐立不安,心虚地不敢看勃律,目光落在帷帐帘上,期盼着这时候谁走进来把小殿下拖走。 然而并没有人遂他的意。勃律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骂了起来:“你真是日子过得愈发美了!现在都敢指在我鼻子上了!” 少年两步跨上来就要抓他,吓得阿木尔跳起脚围着小几跑了起来,边躲边嚷嚷:“我可没有这个胆子!” “我呸!你怕是早在心里道了八百来遍了吧!自己说不出口,教唆阿隼来骂我。”勃律绕过小几想正面追上他,哪料对面那人又折身往反方向走。 勃律咬牙切齿:“骂的好啊骂的好,把我活生生骂成了浪荡不堪的人。” 两人隔着小几你抓我躲,像孩童般围着追赶了起来。阿木尔逮着机会抻头大叫:“我、我若是想骂你,儿时就骂了!” “你骂的还不少!”勃律抄起碗碟就朝他飞过去,男子眼疾手快地给接住了。少年见没砸上,改成徒手又一次向前抓了上去。这回,他牢牢扣住了阿木尔的双臂,双方隔着一面小几僵持着谁也没先动。 “你还教阿隼什么了?”勃律质问。 阿木尔哭丧着脸答:“我认我认,但我就说了这一个,再没旁的了。” 少年听后冷哼,松开了阿木尔:“这次且先放过你,若我再发现你教阿隼一些歪东西,你干脆就滚去乌兰巴尔待着吧。” 男子摆摆手,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这一番折腾,倒叫他的酒劲真正醒了。阿木尔喘着气跌坐在小几旁,拧着眉瞪了眼小殿下。 “勃律,他现在只是狼师的奴隶,你何必对我发火呢?你现在未免太看重那个中原人了。”又是安排单独的帷帐住又是教他学习草原语,他总觉得勃律对阿隼的态度越来越甚于他和符燚这些从小出生入死的兄弟。 反观勃律只轻描淡写地扬了扬眉,道:“你又不值得我上心——若你同他那般好玩,我当然也会拿你取乐。一马平川的草原上无边无际,好不容易天神给我送来了这么个饶有兴趣的小雏鹰,不趁着死之前多玩玩,打算让我闷死在这皑皑里?” 少年眯起双目,回味无穷:“你难道不觉得……他憋屈到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很好玩吗?” 阿木尔无话可说,心道就随小殿下的意吧,暂且那人对他们都没威胁。 勃律转身要走,迈出去的步子忽地又停住了,他转回身从腰间掏出个玩意儿,朝阿木尔抛去:“对了,帮我看看这里面都装的什么。” “香囊?”阿木尔接过后仔细瞧了瞧,不可思议:“勃律,你从哪弄来的?狼师里也没哪个姑娘会送你中原的物什啊。” 勃律不耐烦地挠了挠头:“从阿隼那里抢来的。” 抢来的?阿木尔“嘿”道:“想不到这个小子还挺有本事,哪个姑娘让他这么痴情,这么大老远藏了个香囊过来。” “你废什么话!”勃律一脚踹过去,结结实实地踹到了他的小腿肚上:“你不是见多识广,识得许多草药吗?赶紧的,给我看看里面都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阿木尔吸了口气,咬牙揉了揉腿肚,翻着香囊说:“这绣花和布匹质地可不像中原平常人家佩戴的香囊样式啊。你瞧瞧,这还有金丝呢,上面绣的也是鱼……怎么是两条鱼?” “两条鱼怎么了?”勃律扫了一眼,嫌弃极了:“这鱼绣的好丑,要我说就应该绣苍鹰。” “你懂什么!” 话音将落,少年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疼的阿木尔嗷叫起来。 勃律不耐烦地催促他:“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还不赶紧给我拆了看看里面是什么。” 男子撇嘴没再敢吭声,还是照旧把绳子拆开。两人怼着肩在小几旁,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顿时,被布料阻隔的香气扑面而来,盈盈缠绕四方,久久徘徊。 “好香!”阿木尔大赞。他将里面的药材拨拉开,按自己的认识逐一分了类。 勃律问:“怎么样?” 阿木尔咦了一声:“这几味是白芷、苍术、丁香、桂皮……都是中原比较常见的花草香料,但这枚到底是什么,我却拿不准了。” “这香料,我从未在中原的边境城里瞧见过。”阿木尔皱眉,突然起身离开小几,转手到一旁架子上翻找着什么。勃律盯了他一会儿,他便大叫一声,抱着一卷纸折了回来。 “可找到什么了?”勃律不禁问道。 “找到了找到了。”阿木尔兴高采烈地坐回来,翻开书卷后仔仔细细地查阅了一番,最后指给勃律看:“喏,就是这个。” 勃律没看懂:“这是什么?” “这东西叫龙涎,是中原皇帝才用的香料。”阿木尔敲了敲桌子上那颗小小的扁扁的黝黑的香料,瞟了勃律一眼:“这一味可是千金难求啊,看来阿隼这小子真不简单。” 勃律捏起龙涎凑在眼前看了又看:“没准是哪家贵人送他的呢。” “我的小殿下,这可是中原皇帝才用得的东西,哪会这么轻易就给了旁人。” 勃律呵出声,瞥他:“那你是说我把大庆的皇帝扣在了狼师里?” 阿木尔噎住,挠了挠头:“大庆皇帝半截身子都快埋土里了,哪会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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