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不过是离家一趟,没有别的意思,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沈君泽将手里的盒子重新放回季泠手里,拍了拍她的肩,“这是先帝留给你保命的,若给了我,你同父亲又该如何?皇帝对相府的忌惮早便有了,这虎符还是母亲自己留着吧,我用不上。” 季泠还有些不放心,沈君泽却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沈君泽眉眼间没什么神色,瞧着人的眼里却带着一点光亮,季泠望着他莫名便安心下来。 安抚好了季泠,沈君泽安坐在房中,看着西北的边防图。仓谷关守将薛志成,前两年的京城的武状元,季嵩鹤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半年前被调到西北仓谷关。沈君泽想着前段时间在护国寺季嵩鹤说的那些话,他不知道季嵩鹤会不会做些什么,也拿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先前同沈相说的那一番话也只是他最坏的猜测。 窗外的夏蝉叫得正欢,晴空烈日,却照不见人心的叵测与黑暗。
第8章 领兵西北的主将最终定下了孟祯,先前是靖安侯的副将,后来因着老侯爷交了兵权便申请调回了京城,任了个闲职。御书房内,皇帝正在同孟祯吩咐着西北事宜,沈相静候在一侧,待二人说完了方开口:“皇上,此行西北监军之人尚未定,臣有些私心,想叫君泽去,让他瞧瞧西北苦寒,百姓不易,京城把他娇养出一身脾气,该磨一磨了。” 皇帝讳莫如深地瞧了沈相一眼,问孟祯:“孟卿,你是主将,关于监军一事你怎么看?” 孟祯略一拱手,到:“监军不过是个闲职,沈相若有意让公子历练倒也无妨。” “那就让君泽去吧。” 圣旨一下,沈君泽要随军西北的消息便传开了,大军于三日后出发。季泠同沈君泽在院里闲话:“监军好,没主将那般危险,西北苦寒之地,你的寒症怕是要发作的厉害,我叫人多备两副药给你带上。” “我听闻当年替你瞧过病的大夫苏景逸如今就在澜州当军医,届时叫他再替你瞧一瞧,过了这么些年了,兴许他有些新法子可以根治。” 季泠牵着沈君泽一路从前厅念叨到后院儿,沈君泽一一都应着,末了就听的她一声叹息,“我觉着太子肯定不会放你去西北……”话正说到这儿,落云便进来禀报:“夫人,东宫来人说请咱们公子过去一叙。” 沈君泽笑着拍了拍母亲的手背,“还真叫母亲说着了,不妨事,我过去一趟,母亲且安心等我回来。” “我叫两个府卫跟你一块儿去!”季泠想起上回护国寺季嵩鹤瞧沈君泽的那个眼神,心底不由得发怵。 沈君泽却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够了。” 东宫倒是意料之外的冷清,季嵩鹤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厅堂里同自己对弈,殿里静得能听见落子的声音,沈君泽跟着内侍宋全进来,瞧着孑然独坐的人,恭敬地躬身行李:“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叫我来,有何见教。” “你为何要去西北,为了顾云青?”季嵩鹤抬眸看着他,面色阴鸷。沈君泽一撩衣摆坐在他对面,取了枚棋子落下,笑盈盈地说:“若我说,我想去瞧瞧黎民苦难天下不易,殿下信么?” 季嵩鹤摔了手里的棋,木质的棋盘上叫他砸出一道裂隙来,棋子掉落了满地,“沈君泽!”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我不许你去西北!” 沈君泽抬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目眦欲裂的模样,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殿下真是好大的口气,此行西北可是陛下的旨意,听殿下的意思,是要叫我抗旨不遵?”望着沈君泽过于淡漠的神情,季嵩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慌了,起身拉着他的手,蹲在他跟前儿,放缓了语气:“你不去西北好不好,边境寒凉,你身上寒症未愈,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沈君泽瞧着他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觉得有些恶心,一点点将手抽回来,“谢殿下关心,臣早已习惯了这一身病痛,再者,苏景逸就在西北,早年他替臣瞧过病,此行西北也正好在请他瞧上一瞧。” “沈君泽。”季嵩鹤缓缓地站了起来,两手撑在其座椅左右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带着些狠戾,“我不想同你闹得太难看,你今日若不答应,就别想走出这东宫的门。” “哈哈哈……”沈君泽没由来地笑了,对上人明显气势不足的眼神,眸子里是彻骨的寒,“殿下千方百计地想留我在京城,这是为了什么,嗯?我可以告诉你,是,我去西北就是为了顾云青,你敢动他试试?” “我有何不敢!我是大梁的储君,只要我想,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包括得到你,沈君泽。”季嵩鹤被他激怒了,面上的神色几近疯狂。 他话音方落,沈君泽一抬脚踹在他肚腹处,将人踹出几米远,撞在了堂中的廊柱上,季嵩鹤龇牙咧嘴得靠着柱子,手在自己腹部轻轻摸了两下,疼痛立时就让他白了脸。沈君泽踱步到他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语调森冷:“大梁的储君?我瞧着你还当真配不上这位子。” 沈君泽推开门的一刹那,外头的庭院里站满了侍卫,“哟,殿下好大的阵仗,这是要杀我么?”沈君泽说着往前踏出一步,那些侍卫便围拢来紧握着手里的刀,随时准备将他拿下。季嵩鹤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望着他逆光而立的背影,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得那一刻的沈君泽身上有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他敛了心神,慢慢地往前走,“君泽,你知道的,我舍不得杀你,我喜欢你。” “你答应我,不去西北了,好不好。你留在京城,我把苏景逸从西北替你请来,给你看病,你别去西北,行吗?” “祁铭。” 沈君泽没有理他,只是径自向外走着,应声而来的祁铭落在他身后,手里一柄黑金长刀出鞘,刀锋直指季嵩鹤。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祁铭遮着脸,季嵩鹤不认得他,却认得他手里的刀,先帝有一支亲卫唤做飞龙卫,配的便是黑金长刀,其势力遍布朝野,专替先帝清查逆党,是先帝手里最锋利的刀。这飞龙卫只听先帝调遣,自先帝逝世后,也失去了踪迹。他有些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飞龙卫?” “沈君泽,你……” 沈君泽笑着回过身,对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季嵩鹤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不敢猜沈君泽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飞龙卫会在他的手里,他抬手示意侍卫退下,就这样看着祁铭护着沈君泽离开。 三日后,大军出行,季嵩明扫了圈人,发现没瞧见季嵩鹤,便问身边的内侍李泽:“太子今儿怎么没来,平日他不是上赶着和沈君泽交好的么?” “回三殿下,听说是前几日在府里摔着了,肋骨断了,这几日不能走动。”李泽附在季嵩明耳边小声答着,“不过听说前几日沈君泽去了一趟东宫,到底是不是摔的也未可知。” 季嵩明不屑地哼了声,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就这样的人也配做储君,当真可笑。
第9章 大军开拔一路往仓谷关赶,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赶到。沈君泽有些不安,驾着马行到孟祯边上,“孟将军,我想先行一步,还请将军行个方便。”孟祯瞧着这位天生贵气矜娇的公子,想起了离京前靖安侯交代他若沈君泽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都由他去,便应下了,“沈公子独自一行路上且当心。” “好,多谢将军关心。”沈君泽带着祁铭离了队伍,驾着快马小道行去。孟祯隐约瞧见沈君泽身边跟着的侍卫黑袍下是一柄长刀,刀鞘边缘泛着些金色,瞧着有些眼熟。 “公子,近路虽快但多险陡,您身体若是受不住,我们还是慢些走的好。”祁铭已然注意到,越往北走,沈君泽的面色越差,咳嗽也越来越频繁了。沈君泽为了赶路方便穿的是窄袖的常服,身上罩了件披风,他抬手拢了拢披风,又咳了两声:“我没事,西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西北啊……前些日子传来消息,漠南可汗摩柯有意强攻仓谷关,顾云青准备亲自带兵过去,这两日还没有消息。”祁铭说得有些支吾,沈君泽疑惑地瞧了他一眼没多问。祁铭望见前面有个山洞,见天色也不早了,便提出休息一会儿,缓一缓。 两人一进山洞外头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祁铭支了个火堆,将水囊和干粮递给沈君泽:“公子你且休息着,我去打些野味。” 雨天阴冷,沈君泽肩头的旧伤隐隐泛起疼来,他往火堆边上坐了坐,右臂自肩头到肘关节都在发疼,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进山洞,腿上绑着一小节纸卷,那白鸽倒也听话,沈君泽勾勾手指它就一蹦一跳的过来了,由着他取下纸卷。 纸卷展开的一瞬,火光猛的窜高了些,映照着沈君泽惨白的脸色,“公子,我回来了,逮到一只好肥的野兔。”祁铭手里提着一只灰色野兔,一进来就发觉沈君泽脸色不大好,又瞥见了地上的信鸽,心下一惊,连忙去夺他手里的纸。沈君泽只抬眼冷冷地瞧着他,“祁铭。”他嗓子有些哑,气息也有些虚弱但里头已然带了怒气,祁铭立时便跪下了。 “你好大的胆子,若非今日,你准备瞒我到何时?”沈君泽手里的纸卷落到地上,上头只有两行字:仓谷关一役我军惨胜薛志成战死顾云青重伤,漠南退守南坪关前。 “这几日行军公子身体便已有诸多不适,属下怕您得知仓谷关开战后更加忧心,这才没有禀报。”祁铭生怕他一时情急就这样连夜奔着仓谷关去,就跪在他面前,挡着狭窄洞口,“公子,今夜雨大,不宜在赶路了,仓谷关战事已定,应无变数,我们还是稍作休息再上路吧。” 沈君泽此刻真是一口气闷着,不知道该不该生气,默了半晌,他别开脸,往里靠了靠,算是允了,主仆二人间一直到第二日出发都没什么话。 祁铭明显感觉到沈君泽赶路的速度快了不少,他自知理亏也不敢多劝,只能每日寻了干净的水替沈君泽煎药,盯着他一餐不落地喝。大约十日后,二人总算是到了澜州城,沈君泽表明了身份便被带到了将军府。顾云青前几日经了那一战伤的不轻,安置好了仓谷关的事宜就回了澜州城休养。他瞧着脸色比他还差的沈君泽,眉头不禁拧了起来,“哪个不要命的让你来的西北?”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走。 此时苏景逸正在给顾云青上药,沈君泽瞧着他满身尚未愈合的伤口,低垂了眉眼,道:“我是皇上亲命的监军,听顾将军的意思是要赶我回去?”上完了药,顾云青扯过衣服潦草披上,走过去攥着人手把他拽到自己跟前儿,“沈君泽,这里是西北,你不该来这儿,你这一副京城里娇养的公子爷的命,来这种地方找罪受吗?皇上要你来你就来,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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