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平西王竟是被方儒儿拉动了步子! 没有半分不愿,甚至是万分乖顺地任由方儒儿拽了走! 方儒儿拽着霍祁川一个劲儿往前冲,等穿过一条长廊,远离众人的视线时,他突然被身后的一股力道拦腰抱起,暖人的身体隔着衣裳传来了热,方儒儿下意识搂住霍祁川的脖子,眼神里透着慌乱。 他被往上颠了一下,许久未听到的声音在发顶响起,方儒儿觉得心尖又被揪了紧。 “方儒儿。” 霍祁川大步走着。 “要记得穿鞋。”
第二十七章 愿 ======= 三位太医围着方仲依次挨个诊了脉,单从他们的神情来看,无法判断出方仲的病情究竟是否可医,在场的众人在三位太医开口前,始终都悬着一颗心。 待太医全部诊完脉后,他们没有立刻下断言,而是称要讨论一番,接着便一同从房中离开,再返回时,他们给了方家人一个药方子,让他们依方抓药,给方仲按时服下便可,还称若是不出意外,方仲在服药后的半个时辰内便可清醒。 众人一听,喜上眉梢,想着老爷总算是有了救,火速差人去抓药。 方儒儿看不明白,但他发现大家的表情都轻松许多,还有药方子能用,他知道只要大夫给了药房子,就说明病是可以治的,他便开始跟着乐。 乐着的方儒儿下意识看向立在一旁的霍祁川,发觉对方也在看自己,他的心尖一酸,脑袋立刻扭开,又不知该看向哪里,蓦地在人堆里乱窜起来,没头没脑地去找庄氏,拉着庄氏的手问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 等他的心尖安定片刻后,他才再次偷偷看向霍祁川,不料那里早已没了人,他环视一周,也没看到霍祁川的身影。 “说罢,这病能治还是不能治。” 霍祁川背着手,将三位太医一起叫到一处无人的房中,和他们一同来到房中的,还有方家的大夫人以及大夫人的女儿,也就是方儒儿的大姐。 “回王爷,”一位太医先开口道,“这病……难治,下官不敢断言。” 说罢,另一位太医补充道:“王爷,此病一向难治,况且方家老爷患病多时,恕下官直言,能撑到今年春末,已是奇迹啊。” 话音一落,一旁的大夫人两腿一软,差点倒地,她的女儿将她扶住,再问太医:“可刚才那些药,那药方子治不了吗?” 太医答:“那药是吊命的,若是没那些药,你们家老爷大概……撑不过三日。” 大夫人哭出声来,禁不住连连摇头,声音颤抖。 “当真,当真是到头了,到头了啊!” “祖宗!”她望天喊,“你怎么不保佑老爷啊!他一生行善积德,没害过人啊!他没害过人啊!” 霍祁川听着她的哭声,脑海中浮现出早已埋藏在久远岁月中的画面,画面中有一个垂死的女人,和一个跪在垂死女人身边的少年。 “到头了啊……” 女人神情呆滞地望着上方,嘴巴还在动,肉体还有温度,但她说话时的神情却像是已被鬼神摄走了魂魄,宛若行尸走肉。 “我这是真的、真的到头了啊……” 她走得冷清,宫里的丫鬟都没近身,是少年独自给她处理的尸体。 少年现在都还记得尸体的触感,僵硬,冰冷,发青,比这事上任何一种物什都要骇人。以至于少年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梦到那个场景,还有那一声声濒死的“到头了啊……”的悲凉呻吟。 大夫人暂时没有把方老爷活不过春末的消息告诉别人,方儒儿自然也就无从得知,方仲在夜深时苏醒过来,方儒儿一直守在方仲床边,中途被叫去洗了澡,原本是让他去睡觉的,结果方儒儿晃了一圈,又晃到了方仲房里。 “爹爹,你看,你的手背特别干,像树皮那样干。” 方儒儿托着方仲的手,手指轻碰着对方的手背,指腹摩挲着,搓出几块干巴巴的皮屑。 “爹爹,你饿吗?大姐说给你留了热粥,你饿的话,告诉我,我去给你拿来吃。” 方仲躺在床上,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瞧着方儒儿,眼里满是疼惜。 “儒儿,你去睡罢,夜里凉,别爹爹没好,你又病了,你娘会担心。” 方儒儿努着嘴,把方仲的手埋进被子里,继而趴在床沿,眼巴巴地瞧着方仲,道:“爹爹,儒儿不冷,儒儿穿的厚,娘亲给我加了两件衣裳。” 大概是怕方仲再撵他走,方儒儿嘴巴不停地继续说:“爹爹看起来好瘦,等再过些天,爹爹可以下床走动,儒儿和你一起去街上买吃的罢,柿子糕,去买柿子糕,还有叫化鸡,爹爹,你要吃好多鸡,喝鸡汤,娘亲说明天就给爹爹熬鸡汤,爹爹喝了会好得更快!” 方仲笑了两声,又猛地开始咳嗽,像是怕吐出什么似的,一直捂着嘴。 “爹爹,”方儒儿忙拿起一旁早早备好的水,扶着方仲,把水递给他,“喝水,爹爹,快喝,喝了就不咳了。” 方仲一边捂着嘴,一边挡着方儒儿递过来的水,同时摇着头,像是不想喝。 “不行,爹爹,要喝水的,不喝水会一直咳的!” 方儒儿着急,开始去扒方仲挡在嘴巴前的手,非要让他喝水。 就在这时,一只手介入二人之间,手里拿着块帕子,递到方仲手边。 方仲抬眼瞧着来人,接过帕子,立刻攥进手里,挡着嘴,不着痕迹地把嘴擦了擦,这才将手放下。 方儒儿趁机把水放到方仲唇边,抓紧时间给他灌了进去,听到方仲咕咚咕咚咽着水,方儒儿才安下心,松了口气,这才分出心思去瞧刚才递帕子的人。 结果没等他瞧见,霍祁川便从他身后绕到他身边,默不作声地掀袍而坐。 方仲虽没见过霍祁川,但他也凭借一辈子的识人经验,知道眼前这个给自己递帕子的人出身不凡,再从他看着方儒儿的眼神来猜想,他很快确认,这位器宇不凡的来人,便是他家儒儿的相公——平西王。 他在刚醒的时候便听庄氏提到过,王爷救了他的命,而这个救命恩人是他家儒儿叫来的,起初听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堂堂平西王居然会为了他那宝贝傻儿子千里迢迢带着太医亲自赶来,这是做梦都不敢妄想的恩惠,居然在他方仲身上成了真? “方儒儿。” 他听到王爷叫着他家儒儿的名字。 “你又要一夜不眠?” 他家儒儿听着话,把空了的茶盏放到一边,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他听着都着急,生怕王爷随时动怒,对着儒儿吼起来。又担心儒儿礼数不周,说出些无礼的话,或是做出些逾矩的行为。 岂料他家儒儿嘀嘀咕咕半天,没说什么无礼的话,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悄悄一抬眼,偷瞄一下王爷,那耳根子便立刻红了一片。 方仲还是头一回看到方儒儿这副模样,应当是羞了,臊了,像朵漂亮的含苞待放的花。 再去看那平西王,眼中只瞧得见他们家儒儿似的,痴痴望着,好似春日里的暖阳,再瞅久一些,含苞的花便会绽瓣自放。
第二十八章 水 ======= “儒儿。”方仲摸了摸方儒儿的发顶。 方儒儿眨巴眼睛,注视方仲,应一声:“嗯!儒儿在呢,爹爹要什么?” 方仲答道:“爹之前在你房里放了个盒子,你去帮爹找找看。” 方儒儿:“盒子?什么样的?大的小的?放在哪里?” 方仲:“唉,你瞧,爹年纪大了,不记得盒子放在哪儿,儒儿去帮爹多找找看怎么样?” 方仲这么一说,方儒儿便不问了,只回了句“好罢,我帮你去找找,等等哦。”便转身跑开。 待方儒儿跑远了,霍祁川也没从方仲床边离开,他像是看穿了方仲的意图,没等对方开口,先问了出来:“方老爷要跟我谈什么?” 话音一落,方仲先是一惊,随即明白过来,露出几分宽慰的笑意。 “霍王爷,还请……不要介怀老朽支走儒儿。” 霍祁川端直身子坐着,眼帘垂着,自上而下瞧着方仲,面上未见愠怒:“说罢。” 方仲咳了两声,略有些艰难地喘了喘气,结果一口气没提上来,又开始剧烈咳嗽,嘴里咳出血来,方儒儿不在,他便没有遮掩,抖着手用方才霍祁川递给他的帕子擦了擦嘴,后仰躺在床上大口粗喘。 “儒、”他试图说出话来,“我们儒儿、我们儒儿被送给霍王爷,已、已有不少时日。” 说话费劲,方仲拍了拍胸脯,使了劲儿顺气,霍祁川默不作声地递了碗水,递到方仲嘴边,后者迟疑地睁大眼观察霍祁川,没直接张嘴喝。 霍祁川也不继续端着水,他把碗放到床边——方仲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没有‘不少’,”霍祁川收回手,“方儒儿在我府上待了不足半月,比不上他从王府回这里用的时间。” 这话听来似有几分不满,可他说得云淡风轻,面无表情,又叫人捉摸不透这话的背后是否真的藏有其他意思。 “霍王爷,”方仲的声音从喉间艰难吐出,“老朽虽不知你为何会选我们儒儿,又是否在将他娶进门前知晓他与常人有异……” “我们儒儿……在待人接物上会有不足,尤其是对霍王爷这样的达官贵人而言,他定会显得愈加不懂礼数,想必霍王爷已经在跟儒儿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发现了些。” 方仲说罢,顿了顿,似在等霍祁川说些什么。 然而霍祁川并未开口,他在等方仲说出这段话后面的重点。 “霍王爷……”方仲苍老的眼睛透出些无奈,“老朽不知我们儒儿是哪里勾了你的意,在霍王爷之前,有诸多公子哥来跟我们提过亲,那多是喜欢儒儿那身皮囊的——” 方仲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才慢慢继续。 “说这么些话,其实最想跟霍王爷讲的,还是一个请求。老朽这身子,自己清楚,时日不多了,撑不了多久,霍王爷就当可怜我这垂死的老头子,应了它罢。” 霍祁川冷冷地注视着方仲,问他:“你想让我不要带走方儒儿?” “不,”方仲答,“老朽并无此意,也不敢有。” “老朽的意思是……” “若是霍王爷哪天腻了,不喜欢我们儒儿了,能不能劳烦霍王爷,把我们儒儿送回方家,哪怕让他自己回府也成,别把他拴在王爷府中一辈子。” “我们儒儿爱玩闹,受不得冷落,一颗心纯真又赤诚,还请霍王爷……把儒儿像个尊贵人一样对待。” 话一说完,方仲便知自己的请求逾了规矩,折腾着要从床上爬起来给霍祁川跪下,岂料他刚撑起身,屋外一阵脚步声,方儒儿跑了回来。 就在脚步声跑到门口时,霍祁川突然起身,伸手扶住方仲的肩,没怎么用力,压了一下,让他躺回去。
47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