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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去讨要身契的顾晟回来了。他把少年的身契交给宁书珩，对两人道：“世子，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少年确实是那莳花馆里的人，本不是葭县人，是被人转卖到葭县的。” 宁书珩问道：“我看他身上受了很多伤，莫不是犯了什么大错，教坊的人才会下此狠手？” 顾晟闻言有些欲言又止，徐静南看他这个模样再联想到那少年的来处，面色微微一动，对宁书珩道：“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去看看你救的那人醒了没。” “知道了。”宁书珩撇了撇嘴，什么嘛，人是他救的，问问怎么了？ 看着宁书珩离开，徐静南才问道：“顾统领，可是那孩子身份有异？” 顾晟道：“相信我不说徐大人也能猜到这莳花馆是何地方。” 徐静南眉头一皱，道：“虽未曾亲眼见过，但在下猜测，应是秦楼楚馆之地。”
第68章 如镜 顾晟道：“徐大人猜测得极是，这莳花馆正是那些好色贪欢之人寻花问柳之处。而且这莳花馆与别处的花楼不同，是一处男风馆。” 他这么一说徐静南就反应过来了，怪道刚才顾晟不肯在宁书珩面前说这些，那少年来自这种地方，身上的伤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顾晟接着说道：“世子救下的那孩子就是馆主买来招揽客人的，据说那孩子是大褚人跟鲜卑人结合所生，因为长了一双异瞳，相貌出众，有些人啊就好这一口，那馆主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买下他。只是没想到那孩子性格刚烈，不仅不肯接客，还接连伤了好几位客人，那馆主没办法，就让人不给他吃饭，还用鞭子抽打想让他听话。昨日那孩子趁人不注意偷跑出来，那莳花馆找了一天才找到，追逐之间这才撞到了世子。” 徐静南道：“那这孩子的父母可曾查到？” 顾晟道：“我查过了，这孩子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无父无母，从小被人贩子转卖了多次，但每次卖出去后都因为不服管教的性格被人退回去。” 徐静南道：“这么说来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顾晟道：“谁说不是呢，听说他本来是生活在鲜卑那边的，但因为异瞳在鲜卑族内是血统不纯的象征，被鲜卑人视为不祥的存在，就被赶到大褚来了，大褚的百姓见到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是鲜卑人，对他也是排斥得很。那孩子今年才十一岁，也是可怜得很。” 被所有人不喜厌恶，可想而知那少年这些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日子。本来顾晟还对宁书珩救人的事不太情愿，但得知了那少年的身世也不禁同情。 “既然身份没有问题，救便救了吧，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徐静南道，他先前只是担心那少年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如今既然调查清楚没有问题，那就没什么关系了。 顾晟对此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 那少年受了那么重的伤，醒得却是很快，大夫刚刚给他敷完药他就醒了。 看到他睁开眼睛，宁书珩惊喜道：“你醒了！” 听到声音，少年眼中满是警惕。转过头一看是宁书珩，眼中的警惕之色才略微消散。 他虽然受了伤，但神智清醒，还记得是昏迷前向宁书珩求救的事。当时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着拼一把，如果宁书珩不肯救他，那他也没办法，现在看来是他赌对了。 宁书珩见他不说话，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可是伤口太疼了？” 看着他关心的目光，少年略微不自在的把头偏了过去，道：“没有，我不疼。” 宁书珩道：“不疼就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情绪低落道：“我没有名字。” 宁书珩惊讶道：“怎么会呢？那别人都是怎么称呼你的？” 少年抿嘴不答，那些人大都叫他小杂种，小兔崽子，但宁书珩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污了他的耳朵。 宁书珩见他不回答也不生气，道：“你没有名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少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宁书珩略微思索了一番，道：“你的眼睛长得那么漂亮，就像是碧绿的湖水，古人云‘湖水如镜静悠悠,碧波荡漾波光柔’①不如就叫你如镜吧，你觉得怎么样？” “如镜？”少年喃喃道，他失神的看着宁书珩道：“我的眼睛在鲜卑是血统低贱的证明，你真的觉得它好看吗？” 宁书珩不假思索道：“当然了，血统的高贵与否怎么能凭借外貌来证明？你能拥有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那就是上天给你的礼物，你没有必要为它感到自卑。” 听了他的话，少年的面色柔和下来，道：“你姓什么？” 宁书珩道：“我姓宁，名书珩。” 少年道：“好，从今以后我就叫如镜，宁如镜。” 宁书珩有些懵，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虽然我救了你，但你也没必要跟我姓啊。” 宁如镜执拗道：“我出生没多久我的父母就去世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姓什么，你是第一个夸我的眼睛漂亮的人，我就想跟你姓。难道你觉得我出身低贱，不配跟你一个姓吗？” 宁书珩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姓什么就姓什么吧。”他生怕再触及少年敏感的内心，反正就一个姓氏而已，天底下姓宁的人多了去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 宁书珩不再纠结姓什么的问题，对宁如镜道：“对了，你的身契我已经让人从莳花馆拿回来了，一会儿我把它还给你。” 听他提到莳花馆，宁如镜脸上流露出厌恶之色，问道：“莳花馆的人决不会轻易把身契给你的，你花了多少钱？” 宁书珩道：“五十两银子。” “什么？五十两！”宁如镜顿时气炸了，道：“当初他们买我不过才花了十两银子，居然好意思狮子大开口要五十两。” 宁书珩见他反应这么大，连忙道：“没关系的，五十两银子，换你人身自由已经很值得了。” 宁如镜仔细打量了他的神情，见他真的不觉得亏，撇了撇嘴道：“行吧，你这个花钱的都不心疼，我还心疼什么？” 两人正说话呢，持砚端着一碗粥过来了。宁书珩把粥递给宁如镜，道：“大夫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肠胃脆弱得很，先喝碗粥养养胃，晚上再吃东西吧。” 宁如镜接过粥几口喝完，连剩下的米粒都舔干净了。他饿了几天，这么一碗粥哪能填饱肚子啊，但他知道宁书珩肯救他已经很好了，也不好意思说再要一碗。 看他喝完了，宁书珩道：“你伤得不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晚上再来看你。” 宁如镜被莳花馆的人追了一天，又受了伤，早就撑不住了。听宁书珩这么说也不客气，闭上眼睛休息了。 看他睡下，宁书珩放轻脚步退出房间。
第69章 去留 见宁书珩出来了，在一旁等候的小厮连忙上前道：“世子，二爷说让您过去一趟。” 宁书珩去了徐静南的房间，徐静南正在看书，见他来了，道：“过来了，那孩子怎么样了？” 宁书珩道：“已经醒了，吃了东西又睡下了。” 徐静南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书放下，道：“佑宁，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人毕竟是宁书珩救回来的，怎么处置也得看宁书珩的意思。 宁书珩也不知道该拿宁如镜怎么办，宁如镜跟他非亲非故的，若是把他带上也不合规矩，若是把他丢下，在葭县这种地方他怕是也很难活下去。 徐静南笑道：“怎么，很为难吗？你不是都已经买下他了吗，那就把他留下做个小厮也行啊。” 宁书珩摇了摇头道：“那怎么可以，我买下他只是为了救他而已，不是为了让他伺候我的。更何况顾统领都跟我说了，他不喜欢为人奴仆，否则也不会被卖了之后还跑出来那么多次。” 宁书珩身边不缺伺候的人，而且他看宁如镜的性子，也不像是个甘愿伺候人的。 徐静南想了想倒也是，道：“那这样吧，他虽然父母双亡，但在这世上应该也还有其他的亲人，给他一些银钱让他去寻亲，也比待在这里好。” 宁书珩思虑一番，觉得也只有这样了，道：“好，那我晚上跟他说一声，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到了晚上宁书珩把这件事告诉宁如镜，谁知他听了完全没有反应。 宁如镜问道：“你们不是葭县的人吗？” 宁书珩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是要去青阳，只是途经葭县罢了，明日一早我们就要离开葭县了。” 宁如镜没说话，是他想多了，宁书珩穿着富贵，身边又有那么多的侍卫，一看就非富即贵，葭县这种小地方哪会有这样的人啊。 宁书珩见他不说话，问道：“葭县不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我会让舅舅给你一笔钱，你拿着钱去可以去寻你父母那边的亲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用再像现在一样颠沛流离。” 宁如镜闷声道：“我连我父母都不记得了，哪还记得他们有什么亲人。” “啊？”宁书珩有些懊恼，是啊，宁如镜连自己的父母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还有什么亲人呢。 宁书珩沉默了半晌，道：“那要不，我让舅舅把你送到幼善堂吧，你年纪还小，自己一个人也不能生活。” 宁如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不能跟着你吗？” “你想跟着我？”宁书珩有些反应不过来道：“可是你不是不愿意为人奴仆吗？我听说你之前被卖到别人家做小厮，最后还打伤了护卫跑出来。” 宁如镜抬起下巴，傲娇道：“不做小厮，我可以做你的下属啊，只要身契在我手上，那就不是为人奴仆。更何况你救了我，还为了买我花了五十两银子，我这人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也不想欠别人的。” 宁书珩呆呆道：“可是，我也不需要下属啊。你跟着我也没什么用，我已经有书童了，而且你不是没读过书吗？” 宁如镜有些羞恼道：“没读过书怎么了，虽然我做不了其他的事，但我可以保护你啊。” 宁书珩怀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怎么还能说出保护他的话。 接触到他怀疑的目光，宁如镜有些心虚道：“我这都是意外，我以前也是学过一招半式的好吗，更何况我年纪还小呢，只要我日后勤学苦练，必然会有所成。” 说到这里他神气道：“只要给我十年，不，七年，我敢保证，就连你身边那个侍卫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宁如镜对顾晟可谓是印象深刻，对方踢他的那一脚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宁书珩虽然心中不太相信，但还是很给面子道：“好，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真的想好了吗，跟着我可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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