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彦欲言又止:“可是燕姑娘她……” 云锦澈淡淡一笑:“我知道慕歌的心意,但我不该再继续耽误她了。我和慕歌差了点缘分,还望楚大哥日后能给她指一个好人家。” “那是自然。”楚彦低头轻叹,“可惜了,往日你和燕姑娘一同带霜儿上街,藩阳郡的百姓见到你们,还以为她们是你的妻女呢。” 因着这几年在外行军打仗,云锦澈的身子比从前结实了许多,但依然半点不显硬朗壮硕,只让人感叹那线条实在漂亮。 和燕慕歌站在一处,确实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也难怪旁人误会。 三人一路说着往宫门去了,赫连清宥站在御天殿外,目送着云锦澈渐行渐远。 明临析吊儿郎当地凑了过来,金黄的龙袍穿在他身上看不出半分威严:“朕费尽心思把人给你留下来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直到云锦澈的身影彻底消失,赫连清宥才收回视线,沉声道:“把他接到王府,治好他的眼睛。” 明临析“啧”了一声:“怎么接?像以前那样直接扛回去怕是不成了,你如今可不见得能打得过他。表弟战功赫赫,就是叶君亦也未必有他身手好。” 赫连清宥垂眸:“煜儿在我府上,他不可能不想见。” 明临析觑他一眼:“你有那胆子?小姑娘找着了么?还是你打算直接跟他说,不好意思,不小心弄丢了一个孩子。” 赫连清宥:“……” “你为着这件事,这几年连沅霜妹妹的墓都不敢去看,你敢告诉表弟?”明临析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老底,“你别怪朕说话直白,朕是不想看你再继续这样下去。这八年你是怎么过的,旁人不知,但朕都看在眼里。” 虽说男风并不为人所接受,但明临析似乎对这件事见怪不怪,接受度良好。 身侧的人沉默不语,明临析讨了个没趣,说起了另一件事:“煜儿近来如何,身子可好些了?” 赫连清宥轻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病恹恹的。” 赫连煜当年早产体弱,养了这些年也不见好。一入冬便会犯起咳疾,病的几个月下不了床。 “若是卓大人都束手无策,看来朕也爱莫能助了。”明临析微微叹息,“下月煜儿生辰之日,朕会命皇寺法师为他诵经祈福。” 赫连清宥回到府上时,韶温飏满脸愁容地迎了出来:“阿清哥哥,小煜儿又晕倒了。” “怎么回事?”赫连清宥眉头一皱,急急忙忙地往暖阁赶去。 韶温飏疾步跟上:“嬷嬷见近日天气暖和了,就想着让煜儿出来透透气。昨儿还好好的,今日才走到苑湖附近,忽然就晕了过去。” 二月已过了半,天气逐渐泛暖,但暖阁的寝居内还烧着三个炭盆。病若无骨的小少年尚在昏迷,皮肤苍白几近透明,明明只盖了一条锦被,却总让人担心会不会压的他喘不过气。 卓星尘正坐在床边喂他喝药,瞧见赫连清宥回来,将位置让了出来,面色有些凝重:“小煜儿的情况只怕不好了。” 赫连清宥拧眉看他:“什么意思?” “小煜儿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无法根治。如今年岁渐长,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卓星尘垂眸看着榻上的小少年,纵然百般焦心也无可奈何,“阿宥,你也是懂点医术的,自己探探煜儿的脉象就知道了。” 赫连清宥伸手握住了小孩纤细的手腕,无意间碰到了他一片冰凉的小手,脉象更是虚浮无力。 再这样下去,这孩子能不能活过今年冬天都不好说。 赫连清宥轻轻抚上小孩瘦削的脸颊,一时心神恍惚。 当年他狂妄自负做错了事,害死了云姝妍,如今便是连她的孩子也护不住。上天要惩罚他,为什么不让他去死,而是要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带走? “父亲……” 赫连煜眼睫轻颤了几下,渐渐醒了过来,喃喃地唤着父亲。 赫连清宥将他的手拢在掌心暖着:“煜儿,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赫连煜看着围了一屋子的人,挣扎着坐起身:“又让父亲担心了。” 都说外甥像舅舅,赫连煜这几年越长越有云锦澈的模样,但他从小身体不好,没有同龄的朋友,性子冷僻不爱说话,对谁都淡淡的,和当年会撒娇哄人的云锦澈一点儿也不一样。 若是云锦澈看到小外甥被自己养成了这样,估计会直接手撕了他。 赫连清宥拿起软枕垫在他背后,让他靠的舒服些,又轻轻捏了捏孩子的手:“煜儿,你舅舅回来了,你想见见他吗?” 向来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小孩,闻言眼神忽然亮了一瞬:“您不是说,舅舅他已经……” “父亲也是才知道的,你舅舅只是失踪了,他在边关守了八年。”赫连清宥怜爱地看着他,忍不住心疼,“你快些把身子养好,父亲就让舅舅来见你,好不好?” 赫连煜情绪有些激动,咳嗽了几声微微喘息着,脸上却泛起了点红润的喜色:“好。” 他从小就知道,父亲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是义父,母亲也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父亲和舅舅都随母亲一起走了,同胞妹妹也丢了。他身边再没有一个人和他有血缘关系,再没有一个血脉至亲。 现在义父告诉他,舅舅没死,他自然高兴。 赫连清宥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呢喃:“好孩子,快帮父亲把你舅舅哄回来吧…”
第70章 哥哥 下朝路上,叶君亦约了楚彦带上孩子,午时一同去花满楼用膳。 云锦澈去后院找人时,云绫霜正站在云潇婉面前给人道歉:“小姨母,霜儿昨日不是故意不跟姨母说话的,是霜儿错了,小姨母不要生气。” 云潇婉先是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小孩是因为昨日云锦澈不在时不愿理人,竟一直耿耿于怀到了现在,顿时心软成一片:“乖孩子,小姨母怎么会生你的气呢,霜儿最乖了。” 半晌,她又轻揉了下小姑娘的脸,目光怅然:“你舅舅把你养的真好……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云绫霜眼中水光盈盈:“小姨母,我娘亲长什么样子啊?听舅舅说,娘亲长得可漂亮了。” 云潇婉眼眶微热,但还是冲小姑娘笑了笑:“是啊,你娘亲当年是这皇城最漂亮的女子。等有机会,小姨母带你去祭拜你娘亲,好不好?” “好!” 竹儿和画黛一左一右听着两个人的对话,都有些动容,谁也没注意到有人过来。直到人笑吟吟地走近了,云潇婉才瞧见了他:“霜儿,快看谁回来了。” “舅舅!”云绫霜兴奋地回身抱住云锦澈,抓着他的手摸自己的头发,“这是小姨母送我的发钗,小姨母说这是娘亲留下的。” 云锦澈摸索了片刻,感觉出那支发钗是桃花样式的,唇边笑意逐渐淡去。 云姝妍入宫待产的那段时日里,时常坐在窗边对着这支钗子发呆,有一日云锦澈看见了问起,才知道了它的来历。 这支发钗,是当年她出嫁前,邵南琛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云锦澈蹲下身,轻抚着云绫霜柔软的发丝:“这是你爹爹送给你娘亲的,霜儿要好好收着,别丢了,知道吗?” 小姑娘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珍而重之地点了点头:“嗯!” 马车载着一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到了花满楼,叶君亦要了一间二楼最里面的厢房,宽敞又安静。 叶家的小儿子叶序川才不到三岁,之前没出过门,看什么都稀奇,在云潇婉怀里扭着身子东张西望。云潇婉费劲地抱着小家伙,实在腾不出手来照看叶序年。云绫霜见状,十分贴心地将叶序年拉到了自己身边帮忙照看着。 楚铭予沉默着站在窗边,看云绫霜用帕子给叶序年擦手。 楚彦凑到自家儿子身边,调侃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醋包,你想挨着霜儿就过去啊,别别扭扭的一点也不爷们儿。” 云锦澈虽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听楚彦的话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抬脚踹他:“你都教孩子点儿什么,阿予才多大。”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楚彦拉着他坐下,让店小二上了两壶酒,“我和你嫂子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婚事都定下了。男人嘛,就得主动点,才能讨的到好媳妇。你看你,外甥女都这么大了,什么时候给霜儿找个舅母啊?” 云锦澈:“……” 楚铭予:“……” 今日天气暖和,楚彦将厢房的窗子撑开,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云锦澈听了听,像有集会似的,随口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好生热闹。” “你打仗打糊涂了?”叶君亦笑他,“今日是花朝节。” 云绫霜立刻扬起小脸看向云锦澈:“舅舅,什么是花朝节?” 云锦澈放下碗筷,摸了摸她的头:“二月十二,是花神生辰,百花齐放的日子。” 北藩阳那边没有这样的习俗,也不怪他忘了。小姑娘听他讲了一通,顿时来了兴趣:“那我们也要去祭拜花神吗?” 云锦澈有些犹豫,花神庙在城东,虽不算太远,但一个下午也只够一趟来回的。 云潇婉看出他的犹豫,道:“六哥哥,不如你还是去一趟吧。一来祭花神,二来…也该为咱们的小外甥祈福。” 云锦澈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心一敛:“煜儿?” “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安霖世子的身体很不好,长这么大了就没出过王府的门。听说,连床都很少下。”叶君亦担忧地望着他,“每年一到入冬的时候,整个摄政王府的人都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孩子撑不过冬天。” 云锦澈眉心深深陷了下去,心脏发紧,无法抑制的怒意窜上心头:“这么严重?赫连清宥是怎么养孩子的?!” 云绫霜没见过他这般动怒,有些被吓到了,怯怯地拽着他的衣角:“舅舅,你别生气…” 叶君亦生怕他气的吃不下饭,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霜儿知道煜儿的事情吗?” “我跟她说过,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云锦澈很快冷静了下来,捏了捏云绫霜的小手,“霜儿,你还记得你哥哥吗?” 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舅舅说哥哥在一个伯伯家里养着,霜儿记得。” “那,霜儿想见哥哥吗?” 云绫霜歪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抱住了楚铭予:“我有阿予哥哥就够了…不能有别的哥哥。” 几个大人皆是哑然失笑,倒是半大小子楚铭予不好意思起来,被小姑娘抱着也不敢动,硬邦邦道:“霜儿,他是你亲哥哥,和我不一样的。” “哦…”小姑娘颇为失落地收回手,坐正了身子,“那,哥哥和阿予哥哥,霜儿都要。” 云锦澈实在没想到,自己在外的这几年,小丫头已经不知不觉地被楚铭予迷成了这样,一时间哭笑不得。楚彦非常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感叹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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