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飞旭足下有力,步步紧逼,凶悍的利刀逼得剑刃退避。柳芳倾抬剑拦挡,分神扫视四方,只在腰间铁牌坠下的那刻,顺势摔落草丛,竟也没进黢黑深夜中,再无踪影。 恰时余人赶来,行礼道:“指挥使,属下晚来一步,罪该万死!” 佟飞旭抬手示意噤声,余光见地面遗落的铁牌,也就提刀一挑,将那物件接来。 “东厂信物,”佟飞旭垂眸冷视,朝旁一递,道,“去查真伪。” “是!” —— 距离城镇太远,又不知驿站现状,两人最终停在山间洞穴中。 洞口狭窄深长,隔了雨水,步入后也算开阔,所幸马鞍下方备着的火折子没被浇湿,阮青洲自洞穴里捡来木枝枯草,便也燃了火堆。 湿衣渐被褪下,段绪言攒回些力气,靠坐在石壁旁,看着阮青洲。 那人徒带一身冷雨,替他擦拭着臂上的血水,衣衫还沾带些自他身上蹭去的血色,经水泡着,也都发淡了,唯独袖口的红色染得尤为深。 段绪言看着,带来阮青洲的指尖,将他拉近了。 “受没受伤?” 见阮青洲不理会,就知那人恼着。可再想看清他脸上带的愠色,阮青洲却已侧头避开火光,欲将脸匿在昏暗里。 目光追随着,段绪言抬指替阮青洲抹去面上余带的雨珠,就将他下巴捏来,仰高了。瞧那人被迫眯着眼,像只被揪了后颈的猫,沾了水的眼看着比原先还要生动许多。 “怎么不说话,”段绪言看着他,“是在恼我?” 阮青洲漠然垂眼,又将别过头去,再被段绪言捏着下巴转回来。 “躲不了,”段绪言说,“理理我。” 阮青洲却是面无表情地推开那手,冷冷道:“不知死活。” 怔愣些时,段绪言忽然笑起来,他揽过手臂,将阮青洲圈来,就用下巴抵在他的发顶。 “多骂几句,若还觉得气不过,我就到山中淋雨,给你当活靶子练箭,还是说,你更想看火中取粟、胸口碎石,喜欢哪一种?” “满口胡言。”阮青洲推他,那人却倾身压了过来。 “我要知错认错,怎么也不肯软下声来给我个面子,是不是要我变着法子讨好你?”段绪言沉着声,忽地俯首埋进他怀中,便像只讨宠的狗似的往他脖颈间蹭,“还不原谅我,原不原谅……” 愠恼忽地淡开了,阮青洲被他蹭着朝后倒去,只得伸手抬起他的脸颊,轻声道:“犯蠢,衣衫都是湿的。” 段绪言仰头看着他,总有那么几瞬是沉溺的。 那些在北朔求不得的、缺失掉的东西,好像只有阮青洲会给他。所以他一边积攒仇恨,一边却贪婪地想要从阮青洲那处得到更多弥补。 “还疼吗?”阮青洲问了一声。 段绪言低头靠他肩上:“冷。” 闻言,阮青洲坐起一些,替他拨开湿发,轻将他的手臂牵来,环过腰背。段绪言倾身靠进他怀里,静听燃火折断木枝的声响,却觉得只有阮青洲才是暖的。 后背未干的雨水正被那人抬指拭去,触摸之处带着点温,段绪言感受着这种触碰,被抚得慵倦,侧头就往他的颈窝蹭,靠得很惬意。 “从前伤病时,没人会这么照顾我。”段绪言挨着他,声音也发闷。 阮青洲放轻了声:“没有吗?” 像是终有一处倾诉之地,段绪言絮絮念起来:“因为阿爹很忙,我常常只跟着师父练武,贪玩要挨罚,偷闲要挨打,有时受了伤,疼得起不了身,也只有一人躺在房中,身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那时在想什么,或许只是想多见阿爹一眼,所以再难熬也都能忍,可一到见面时又总是惹得他生怒,挨打挨罚时,邻里和师父们都没人敢替我求个情。” 阮青洲轻摸他的面颊,安抚着:“为人父母,总会望子成龙,有时或许是严苛了些,但大体说来,心里也是在疼惜你的。” “但愿吧,”段绪言苦笑,“可自记事起,你是唯一一个会这样抱着我的人。” 阮青洲怔了片刻,轻声问道:“那……娘亲呢?” “……娘亲,”段绪言顿了很久,“青洲,我不记得娘亲了。” 阮青洲稍静,微微侧首,与他靠得近了些。 相互依偎便是一种抚慰,段绪言亦向他倾靠,安心地将那腰身搂紧了,目光却偶然扫过那人搭在身侧的右手,也才发觉那指尖在隐隐发颤。 段绪言坐直身,一语不发便将那手牵来,沿着腕骨抚上小臂,似也猜到了些什么。他问:“不学刀,是因为什么?” 阮青洲沉默片刻:“伤了筋骨,学不成。” 想来就是少时坠马那回伤的,况且刀剑震手,如何吃力使力都讲究力道和灵活的技巧,所以阮青洲才会只精箭术,不通刀法。 段绪言沿那手臂经络点按着,许是碰见何处将他压疼了,阮青洲几度收手,指尖跟着止不住地颤。 “疼?”段绪言抬眸看他,目光带着审视。 他知道,远隔十余丈便拉弓射出的箭定然要耗不少劲,阮青洲未得停歇便又即刻拉他上马,定然扯到了筋骨,恐怕就是因为如此,这只手迟迟缓不过来。 可阮青洲却否认,欲将手再收回袖下。段绪言不允,五指猛一收紧便又把那只手腕攥进掌心。又见他始终蜷着五指,段绪言顺开他的手,却在指节处瞧见一整道被弓弦勾破的血印。 “不是说不喜欢骗人,”段绪言冷着面色,缓缓摩挲那道伤口,“那现在是在做什么?” 阮青洲却不直言,只抬起手背替他擦去颊边雨水:“睡吧,若觉血味太重,我接些雨水来洗,再忍一夜,明早我们就去寻医。” 神色软下,段绪言叹气,怜爱地将那手指牵来,靠在唇边,自指尖浅尝到微微的腥甜。 “顾而言他,”段绪言说,“谁教的你。” 话落,他张唇含上指尖,咬得很轻,像在舔舐皮毛,可涎水沾过之处温热微痒,除却标记和占有,还添满了滚烫的情和欲。 阮青洲纵容他的舔舐,待指腹自软舌间搅过,才挪指抚过他的唇,隔指留了个极浅的吻。 段绪言倾靠过去,将他轻轻扑倒,便趴躺在他身上,埋进肩颈里去。他抚过阮青洲的十指,嵌进指缝同他相扣,将那阵颤抖攥入掌心抚慰着。 湿透的衣袍仍旧带水,紧贴段绪言赤着的胸膛,如此躺得久了,便觉得潮气发热发稠,像在撺掇什么。 他往脖颈嗅去。 “有没有人说过,你闻起来很特别。” 阮青洲耳根泛红,侧过脸去:“不过就是山雨的味道罢了。” “不是山雨。” 鼻尖蹭过喉结,将阮青洲抵得下巴仰起,段绪言继续往上嗅去:“你一直都是这个味道,让我很想……” 手指微蜷,阮青洲热了些,却是猝不及防地就被掐起脖颈吻住了。 带有些许发泄的意味,臂上伤痛越是剧烈,段绪言越是暴躁,他狠压着阮青洲的双腕,不容他有一丝抵抗。 阮青洲尚且留着清明,抵着他的亲吻,含混道:“你……有伤。” 勉强听清了话语,段绪言轻笑,他撑起些身子,揉着面前被咬红的唇,低声调侃:“舍不得我用力?” 阮青洲无心玩笑,道:“也才止住血,别莽撞。” 火光将眸色映得发柔,段绪言遭不住他的温和,总想二话不说便将人狠狠抵着,把那种温和撞成浪荡,撞得稀碎,却偏要顾及阮青洲的意愿。 他解瘾似的再落下几个吻,忍耐到最后还是止不住要咬他。他咬阮青洲的脖颈和唇,再狠一些便要咬到肩头,咬出血印也只听阮青洲闷哼着承受,十指或会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背,却从没舍得推开他。 段绪言意识到这些时,已经险些要将嘴下的肌肤咬破了皮。 以往他因反抗和压抑而露狠发疯,段承总会不顾体面地抽打他的身子,逼着他将这些怒和恨一点点内化,直至学会隐忍。 可对着阮青洲他忘了克制,本以为自己会挨打,却受尽了包容。 “不知道疼吗?”他不甘受到这人的包容,问得心生焦躁,侧首咬来阮青洲侧颈的皮肉,“不疼吗?” 阮青洲疼得蹙眉,手间仍在安抚,一遍遍地抚着他的后脑。 段绪言发够了疯,不舍得再咬了,他吻着咬痕,只管解了阮青洲的衣,坐起身时将他托入怀中。 唇已近乎相贴,对碰的吐息带热,段绪言感受着这种温存,手指攀上了后颈,将他压在此处。 衣衫落在腰间,阮青洲扶着他的肩头:“你……” “是,我想,”段绪言说,“但你敢吗?” 段绪言重重地按着他的后颈:“就算来日我还可能像今夜一样抛了你,然后受困于谁的刀下,生死不明,你也敢把自己——” 话声戛然而止,段绪言已被捧着脸颊吻了唇,一点温热触感蔓延开来,却能将理智燃尽。 阮青洲说:“那时我会恨你。” 辨不清是何滋味,段绪言笑起来。 那就恨吧。他想着,贴近被雨浸冷的肌肤,指尖掐进腰身和脊背,像要揉碎这具身躯。 “给我。”他摸着阮青洲,已是只临近失控的兽。 阮青洲坐他怀中,感受底下愈发膨胀的炽热,软了腰肢。他伸指抚过段绪言的眉眼。 “答应我,好好活着吧,也……别再骗我了。”阮青洲两指将他下巴抬起,吻了过去。 衣衫垂落,渐弱的火光映出交缠的影,卷入其中的声响炙烤着,热烈着,衣袍上的湿水自地面抹开,被压得发皱。 手指裹汗,不知从何处抹来了伤口渗出的血,攀上肩背,又因颤栗蜷起,抓出道红痕。撞散的声响随火星扬起,裹带着潮热和爱昵,火光在天明前带着余热燃熄。 雨声缠绵,落了一夜。 ---- 1丈=10尺,本文中一尺约等于23cm,十余丈约等于二三十米。 第59章 抓捕 浅光自天际泛开,清晨过后,雨也停落。洞内火光残灭,已无人影。 阮青洲夜半时曾醒过一回,起身将烘干的中衣换给了段绪言,自己却在湿衣上枕了一夜。湿皱的衣衫余带潮意,寒气浸入肌体,直至晨间醒来,阮青洲已然受凉,再又承了半宿的欢,腿间磨得红肿,还是段绪言将他托抱上了马背。 眼下两人行了一段路,停在林间,阮青洲倚在段绪言怀中入睡,直至山风携来清凉,引得身子打颤,方才惺忪睁眼。 见他醒动,段绪言俯过去吻他额头:“再睡会儿。” “什么时辰?”阮青洲嗓还带哑,又因着凉有些发疼,在动身时方觉畏寒,于是又往他怀中靠去,被那臂弯搂紧了。 段绪言说:“不管,先睡吧,睡醒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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