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金牌,自是无人敢拦,徐京墨很快就进了殿中。在他四下寻人之际,不远处传来一声闷闷的痛吟,虚弱、沙哑、难以自抑。 这是萧谙的声音。 徐京墨心下一惊,随着声响赶到那张巨大的床前,拨开重重床帐,终于在见到那痛得几乎失去意识的青年。 只见萧谙躺在床上,面色白得不带一丝活气,活像只水鬼。额上汗湿一片,他的长发都被浸湿了,凌乱地贴在脸上。 他眼眸微微眯着,瞳孔已经开始涣散,里面空茫地映不出任何事物,整个人散着一种死气。 萧谙的下巴上还沾着刺目的一片红,干涸的双唇中不断有血浮现,衣衫上、被褥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有些已经发乌。 “萧谙,你怎么了?”徐京墨摇了摇萧谙的肩膀,试图唤醒他,“你到底怎么回事?” 在徐京墨的呼唤下,萧谙终于找回了一点零星的意识,他没有转过头,眼珠迟缓地向右偏了偏,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辨认出床边的人。 是哥哥。 萧谙费力地露出一个笑,单单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好像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哥哥,我怎么……又梦到你了。” 萧谙乌黑的眸子一动不动,渐渐地,映出了徐京墨的身影。
第七十三章 ·乞求 徐京墨眼皮一跳,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就见萧谙就惨然一笑,慢慢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地道:“若不是梦里,你这么厌恶我,又怎么会来见我?” 这话说得实在可怜,听得徐京墨不由眉头一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瞧着萧谙这模样,他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理,于是从怀里掏出手帕,弯下身子想将萧谙下巴上的血渍抹干净,谁料才刚擦了一下,就见萧谙一个鹞子翻身,将他抵在了床上。 “唔……”两人体位骤然间调换,徐京墨还来不及惊愕,便被封住了唇。 这个吻苦涩、不甘,还带着一股近似疯魔的偏执,萧谙捧着徐京墨的头,手指插、入他散乱的黑发中,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 一开始徐京墨还在顶萧谙的舌头以示抗拒,到了后来,萧谙唇齿间的血腥味混着青竹香,愈来愈浓烈,让徐京墨意识逐渐涣散了起来。 这时候,徐京墨感受到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的脸上,他努力地抬起眼皮,对上了萧谙通红的双眼。 几乎是成了习惯,见到萧谙的眼泪,徐京墨的心脏还是会传来一阵闷痛。 他在心底暗骂了声,而后破罐子破摔地搂上了萧谙的脖颈,以他的方式回应了萧谙——相比于浓情蜜意的痴缠,这更像是两人爱恨交织的争锋,即便到了此时,也不肯相退一步。 到两人分开时,徐京墨的唇都已微微红肿,唇角还沾着一丝暧昧的红痕。 真是疯了,都疯了。 下一刻,萧谙压在徐京墨的身上,一条腿抵进徐京墨的双腿之间,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他拢着徐京墨,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入徐京墨肩窝之中。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萧谙迷迷糊糊地朝着那溢满梅香的地方寻去,离那块软肉愈来愈近。徐京墨挣了一下,萧谙的身躯却纹丝未动。 这时候,徐京墨忽然有种被大型野兽盯住的悚然之感,他咽了咽嗓,刚想说话,一条舌头便碾过了后颈上那块软肉—— “呃啊……”徐京墨的腰软了下去,一股酸热从小腹涌起,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推拒的力气。 见状,萧谙似是被蛊惑住了,眸子上蒙着一阵荧荧蓝光,难以自抑地舔得更重了些。 眼见着乾元张开了嘴,露出一对尖利虎牙,徐京墨瞪大眼睛,冷声斥道:“萧谙,你敢!” 萧谙的动作瞬间停滞下来,徐京墨也趁着他这一愣神的功夫,从萧谙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他拢着凌乱的衣领,向床边挪了几下,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试图将身体里作祟的痒意压下去。 乍一停下,萧谙也觉得燥热难耐,可他瞧着徐京墨那不怎么样的脸色,就慌了神,颠三倒四地说起来: “我很听话,真的,会一直都这么听话的……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疼了……哥哥不喜欢我用烟草,我以后就不再碰了……哥哥,别走,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看清楚些。” 顶着萧谙不依不饶的目光,徐京墨伸手在萧谙脸上拍了两下,力道却没舍得放得太重,“我就在这儿,这不是梦。你要再装疯卖傻,我就真走了。” 神志仍有些混沌,但痛感是实打实的,萧谙渐渐清醒过来,宛如骤然从一场美梦中惊醒。 面前的徐京墨并不是梦中见到的幻影,萧谙猛然意识到,自己绝不该以这副面貌出现在徐京墨面前,于是扯了扯被子,试图将这狼狈模样藏起来。 “我问你,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萧谙下巴、衣衫上的血迹实在刺眼,徐京墨扭过头去不欲再看,“怎么好端端地会吐血?传御医来看过没有?” “……不是什么大事。”萧谙用衣袖擦了擦下巴,自欺欺人地遮掩起来,“可能就是这几日参汤用多了,有些上火。不过,若是能从哥哥那讨得一点怜悯,这血吐得也算是值当。” 徐京墨一眼就看出萧谙在撒谎,可是,萧谙为什么不肯跟他说真话呢? 直到现在,徐京墨嘴唇还一阵肿痛,他抬眼瞧了一眼萧谙,心中顿时起了疑——萧谙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气力,占了他这么多便宜。 莫不是……萧谙在玩苦肉计,故意装病给他看?反正这样的伎俩,这小骗子又不是 第一回用在他身上了。 徐京墨不由自嘲一笑,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居然还会生出这些无用的心软……可他不会再傻到反复跳入在同一个陷阱了。 他抿着唇,坐在床沿一言不发地穿起鞋来。 萧谙也察觉徐京墨低沉的情绪,他刚开口,胸中便传来一阵隐痛,令他不住地咳嗽起来。 待萧谙费力地咽下一口血后,就听徐京墨嗤笑一声:“别装了。” 萧谙愣愣抬头看向徐京墨,见徐京墨已经站了起来,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回头瞥向他时,眼神冷漠得吓人,仿佛不是在看一个活物。 “总是这样骗我,对陛下来说很有意思吗?你有没有想过,总有一日,你在我这里的信任用光后,你就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值得信任的人。” 见萧谙一脸受伤的神色,徐京墨眼中尽是讥讽,他从袖中摸出了金牌道:“我来找你只是为了这事,我要做的事,仅是这块金牌,不够。还请陛下给我造个新身份,以及查证春云楼的事,我需要更多的人手,你尽快调拨一些到徐府来吧。” 说完这些,徐京墨转身就要走,萧谙察觉到了,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竟抬起身子要去牵徐京墨的手——可惜,他扑了个空,整个人身体腾出床外,接着重重摔下了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萧谙咳了口血出来,他却顾不得身上到处都要散架的疼痛,颤颤抬起右手,用最后一丝力气攥住了徐京墨的衣摆。 徐京墨垂眼,无悲无喜地看向萧谙,淡声问道:“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不可一世的帝王匍匐在徐京墨脚边,哽咽着道:“哥哥,求你了。” 他似乎是说这件事,却又不单单只是在说这件事。 “哥哥,整个天下都是我的……”萧谙伏在地上,在尘埃中,仰头看着他的月亮。 徐京墨一挑眉,冷淡回道:“所以?” “我把天下给你,这样天下就是你的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萧谙无声地落着泪,卑微地乞求着爱人再一次的回眸,“余生,我只愿囚于你一人掌中。” 徐京墨扯了扯唇,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法勾出一个笑容,竟是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到。他看着萧谙脸上交错的泪痕,缓缓蹲了下去,绝情而残忍地回绝道: “陛下,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对执掌江山的大权如此沉迷。于我而言,这不重要……你也一样。” 随后,徐京墨一根一根掰开了萧谙攥着他衣角的手,不顾身后萧谙的恸哭,决绝地向着宫殿外走去。 ………… 在离开皇宫之前,徐京墨步履匆匆,去了一趟御医院。 在萧谙面前,他总是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轻易调起情绪,以至于很多时候都会被情绪扰乱思绪,直到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徐京墨才发觉不对。 先前萧谙那乱七八糟的话里,分明可以拼凑一个信息来——萧谙是在靠烟叶来镇痛。 徐京墨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他从前是听闻过有人以烟叶止痛,但那基本都是垂垂将死之人,实在受不住病痛折磨才会用这个法子……难道说,萧谙的病竟严重到了这般地步? 徐京墨心神不定地走进了御医院,传唤了近一年以来,一直为皇帝诊病的御医。他亮了牌子,便坐在屋内的一把椅子上,问起皇帝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御医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能说清楚,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这一边是皇帝亲口吩咐过,决不能将无妄蛊的事情对任何人外泄,一边又是如见皇帝亲临的御赐金牌,他说与不说都罪犯欺君,实在为难。 “不必有顾虑,说!”徐京墨不耐地在桌上点了两下,“若有任何罪责,我会替你承担。” 御医咽了口口水,环视了一圈,最后跪在这位玄色衣裳的男人身前,用衣袖擦了擦汗,说道:“回大人,陛下他并非得了什么重病,而是一种……蛊。” “蛊?” “是,此蛊名为无妄,来自西域。中蛊者会时犯心痛,发作起来时犹如被万千只蚁虫撕咬,痛苦不堪,实非常人所能忍受之痛。而且,这种蛊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每次无妄蛊发作起来,都会比上次成倍疼痛,最后中蛊者就会因忍受不了痛苦而心竭而亡,实属蛊中至毒。” 徐京墨站起来,忍不住拔高声音道:“陛下的龙体事关大衍国祚,你们御医院上下竟如此怠慢,这么久还找不出法子让陛下痊愈吗?” “大人,我们也试过了各种法子,可蛊毕竟不是毒,无法用草药来治疗!臣等能做的,只是暂时帮陛下减轻一点痛苦罢了,若是未知制蛊人的法子,是无法取出蛊虫的,臣等也是有心无力啊!” 徐京墨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既然这蛊毒是来自西域,那本不该千里迢迢来到上京才是。他闭上眼,从喉咙里将接下来的话挤了出来:“既然从西域而来,陛下是缘何身中此蛊的?” “原本,无妄蛊确实不是下在陛下身上的……”御医也是有口难言,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艰难地开口:“是陛下用了蛊王,为人过了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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