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醒来后都会有一段时间记忆错乱,甚至失去了小时候的所有记忆,他解释是头受伤后的遗留问题,岳明归也不信。 那件绣满圆点和短线的白色锦袍分明是他记录信息的重要物件,所以青风阁失火时他死不松手,冒险吸进底也伽也要带走。 他明明知道自己失忆的真正原因,并为此想出了对策,绝不仅仅是头受伤的缘故。 被摸着皮肉有些发痒,韩江清半梦半醒之间含混着吐出几个字节,岳明归立刻停下动作,低头去听,只隐约听着像是…… 登徒子? 听到这,岳明归不由失笑出声,连带着胸腔震动,彻底吵醒了韩江清。 被踹了一脚的岳明归看着卷着被子蜷起来背过身像个豆皮卷的韩江清,深觉自己是个大冤种,在心里控诉他的亲亲师兄:真是用完就扔啊…… 惨遭抛弃的怨夫自然不会轻易就放弃,等了片刻,趁着韩江清再次睡过去便躺到了床上,岳明归心里恶狠狠、手上轻飘飘,剥开豆皮露出里面的芯,抱着人像吸猫一样狠狠吸了两口才顺过气来。 闻到熟悉的味道,韩江清缩了缩身子,任他抱着再次沉入了梦乡…… 怀县外密林旁 车架停在空地,华丽车厢里琴音阵阵伴着调笑,四周武士肃整守卫,习以为常。 身后马蹄声急,从京城返回迎候的韩山拨转缰绳调转马头,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迅速靠近,待看清楚脸时,立刻激动的催马上前。 “殿下!” 岳明归拍了拍韩山肩膀,牵着韩江清快步上了马车。里面两个瘦削男子正面无表情的抚琴调笑,场面分外喜感。 见岳明归回来,两人默默行礼。挥手让二人离开,岳明归迅速拿出衣服交给韩江清换上,不多时两人恢复原本行装,马车慢悠悠驶上官道。 韩山跟在马车旁: “殿下,京中诸事顺遂无异,老宋已被带回府中。” 韩江清倒茶的手微不可察一顿,岳明归余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自然注意到了。他什么也没说,只随意应和一声便停了话题。 “师兄随我回府?” 岳明归似是无意提起,手里拿着册子又翻了一页,柏子香袅袅升着烟雾。 端起茶碗,韩江清啜了一口,慢慢放下,和矮几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好啊。” 岳明归瞄着他平静面容,心里直打鼓,干脆收起册子,伸手摸上古琴。 不多时,车厢内响起一阵魔音,伴着一声脆响,难以入耳的乐声终于停了。紧接着琴弦震颤,关山冷月转金戈铁马,铿锵入耳,岳明归揉着后脑勺,莫名打了个寒颤。
第37章 老宋咂了咂嘴,瞧着低垂眉眼的韩江清,又偏头看着不错眼盯着自己的岳明归,沉吟半晌收回苍老的手指,斜着眼悄悄睨着二人脸色。 “怎么样!?” 急切的上前一步,岳明归站在韩江清身后问宋钱。 难得见岳明归这样,老宋捋着短硬的胡须,就是不说话。岳明归只当他是故意吊人胃口,催促他,哪知老宋却是在犹豫说不说真话。 看着韩江清垂首慢条斯理捋平袖口,露出手腕的疤痕,他暗自咬了咬牙,把心一横: “并无大碍,这蛊宿于他的身体这么久,已是休戚与共,只要按时吃药保证蛊虫存活即可。 至于失忆……想来是千机毒在坠江后发生了变化,作用于后脑……” 老宋一手捋胡须一手背在身后,和往常一样眯着眼翘着脚,岳明归不知信没信,反正是面上缓和了些。 “那蛊虫是什么蛊?两生花又是做什么的?” 可不等老宋挂起笑起身,岳明归猛的倾身靠近,盯着他的眼睛问。 老宋心里打了个哆嗦,背在身后的手不住抠着掌心,他干笑两下打着哈哈: “我对蛊研究不深,这我怎么知道……两生花嘛,那是阴阳调和,强筋固体的宝贝。 你问这个做什么?” 气氛有些尴尬,岳明归意味深沉的看着老宋,正此时,韩江清率先打破沉默: “可以吃饭了吗?” 原本面无表情的岳明归立刻扬起笑脸,一叠声的答应着,变脸速度之快让老宋瞠目结舌,敢情您这笑给他就是不要钱了? 随着岳明归回京,几封书信也随着信使进了公主府。 青灵收起铜铃,展开信纸,意味不明的轻呵一声。 “为了情爱什么都肯啊……真是高估你了。” 打发走了人,她收起信纸,开门去寻岳明玉,被照月拦在了门口。 听见里面偶尔响起的低沉男声,除了简单的“嗯”就是沉默不言,青灵偏头一笑,把信塞进照月手里,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敲门得到懒洋洋一声允许后,照月推开门,低头走了进去。 刘刃正耳朵通红的攥着自己衣领,岳明玉半躺在他怀里,瞧他如此堪称羞涩,噗嗤一笑。 她伸手挑起刘刃下巴,抬起身子,手臂环在他脖颈,慢慢凑了上去。 下颌被轻轻捏住,温软手臂勾着脖颈命门,衙香伴着温热呼吸越来越近,一向冷漠视人命如草芥的刘刃呼吸都要停滞。 “殿、殿下……” 就在他浑身僵硬、心跳如鼓,不知怎么起身时,照月敲响了门,刘刃悄悄松了口气。 “进来。” 岳明玉懒洋洋的下移素手,指尖摸着刘刃的喉结,像把玩什么物件似的,轻轻摩挲。刘刃控制不住的吞咽一下,喉结滑动,脸颊也泛起红来,岳明玉在他怀里笑的直颤。 身体紧绷,馨香勾着神思,刘刃对自己的身体反应视若无睹,手臂绷起力气,牢牢揽住笑的花枝乱颤的岳明玉。 “拿来吧。” 笑够了,岳明玉才伸出手接过信件,偏头枕在刘刃肩头看了起来。 “混账!” 矮几上的果盘被扫落一空,岳明玉猛的直起身,眼里华光遮掩下的火苗烧尽了假象,黑幽幽蹿着寒,银牙咬紧,攥起了拳。 刘刃微不可察皱起眉头,伸手拉住岳明玉攥紧的手,一根一根掰开,果然,手心多了几个月牙。 有了刘刃默默安抚,岳明玉片刻就收拾好情绪,冷笑两声,刘刃不知道她怎么了。 “真是我的亲弟弟…… 青灵呢?” 重新靠回刘刃身上,岳明玉眼也不抬问照月,但不等她回答,想起了什么似的: “算了,老东西请的那位道长既然能掐会算,不如让他算算,他苦苦求而不得的解药究竟在哪。” 略一思索便知道岳明玉指的是谁,照月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刘刃什么也没问,只伸手拽了拽因为刚才激烈动作滑下的毯子,岳明玉放下信纸,抬头看他,蓦地一笑。 “中珩不问问我?” 刘刃抱着她,手臂纹丝不动。 “殿下有什么烦恼?” 岳明玉又拾起信纸,面上仍挂着笑,声音却冷了下来: “冀州的‘药'被岳明归查了,我的亲弟弟……护着他这么些年,如今为了个男人……” 听到药,刘刃条件反射去看她手腕,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放血,光洁手臂很快完好如初,谁也不知道她曾经每日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过没了冀州也无妨,最好的药跟在岳明归身边,安全的很。” 听岳明玉这么说,刘刃突然想起那日凌晨惊鸿一瞥,直觉告诉他,岳明玉说的就是那个人,安平王无论如何也要护着的人。 不错,也可惜了。 思绪一转,便将韩江清抛诸脑后,刘刃静静看着岳明玉。 “需要我把他抓起来吗?” 听见刘刃一开口就是要抓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岳明玉忍不住又笑起来,散发贴着手臂划过,她伸手抚上刘刃深邃眉眼痴痴轻笑。 “除了沙场军营,我不会再让你粘血啦,中珩。” 早已沾染世间斑驳的白纸辨不出原本颜色,此时却迎头撞上一捧暖光,湿透的纸被染上糜艳的红,刘刃合上眼帘。 不过一霎,他睁开双眼,却正对上一双妩媚含着雪月的眼睛,下颌被勾起,他仰着头,唇角一热。 “殿、殿……殿下……” 满脸涨红的刘刃猛然起身,可一松手又险些摔了岳明玉,手忙脚乱又去扶着人。 岳明玉越逗弄他越觉得好玩,伸手环上他宽厚臂膀,带着人往后退去。已经不会说话的刘刃亦步亦趋,很快小腿被床沿一绊,倒了下去…… “你要走?” 刚放好一溜汤婆子进被窝的岳明归转身看韩江清。 “许久不见阿赛,该回去看看。” 被他不分明的目光看着,韩江清神色无波无澜,可目光仍旧落在那藏在被子下的汤婆子,不去看岳明归。每日自己的吃穿用度,都要经了他的手,韩江清蜷了蜷手指。 他分辨的出岳明归看自己的眼神,这种变化让他难以面对。年幼的所有过往只化为寥寥几句被缝在白袍上,他对岳明归的印象早已从一副画像变成有血有肉的人。 他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有一件事,你想错了。我从不是什么君子,狠厉小人不择手段才是我……那天中午韩江清从梦里惊醒,看着眼前人的胸膛如此想。 泥潭里的人偶尔也会看看倒映的自己的模样,看着自己越陷越深,看着自己面目模糊。 他像被尘封在冰层里的一弯月影,迎着人间的艳丽、污秽,却底色分明,不染浮尘。这世间万法、森罗万象,于他不过咫尺之遥却难入心间,可岳明归不同。 那种眼神、温度,岳明归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经验之外的错位。 他炽热、独立、自我……总会独立在自己计划之外,明明可以离开,却总要转过身,带着不可拒绝充满惑意的柔软,在旷日持久的僵持中侵入自己的领地,悄无声息的在自己的堡垒扎营。 他很好,韩江清再一次肯定,只是我不好,也不应该…… 他不应该因为好奇那一点温度就放任自己沉沦,那对他来说是歧路。像他这样的人,那些美好易碎的泡沫,不过南柯一梦,梦醒了,就该继续了。 韩江清起身拉开木门,午间阳光晃眼,直晃晃落在人身上,他微微闭眼,在一片亮白里迈开步子,眼前黑色渐浓。 长久不见光的人,已经见不了光,迎头撞上只会发觉自己眼前的晦暗。更何况自己如何知道那一点悸动是因为抓住了救命的蛛丝还是朝夕相处的依赖,他分辨不出也不想知道。 身后风声响起,韩江清侧身躲避,眼前莫名一黑,正落入人手里。 岳明归自然察觉到他的退意,手指控制不住的捏着伶仃腕骨,他紧张的咽了咽,声音发紧: “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我——” 张合的唇被人捂住,韩江清低着头摸上去,阻止他再说下去,眼前的黑缓了缓才开始慢慢消退,心腑开始抽痛,似有人用针一根一根挑着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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