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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霍柏龄，吕谌那几个是打定了主意要作壁上观，也就是赵池鹤那个傻子贪心不足，巴望着能得到北燕的支持，倒真的让他儿子过去打擂台。” 赵池鹤乃工部尚书，胡伸从前的拥趸在失去了胡伸这个头目后，又转而投向了他的门下。 骆长寄皱了皱眉。若是臻宁当真嫁去南虞，翕亲王八成还真能同亲家暗通款曲以此来助自己在大哥陆欣咽气之前顺利上位。 然而这次来南虞的却并不是他的人，而是陆阔和一个立场不明的国宗子弟，翕亲王哪怕有心左右臻宁的婚事，手也不可能伸得这么长。 由此看来，北燕使团接下来是否会派人上擂台，又会派什么样的人上擂台，昭示着的是梁王的态度和野心。 此时擂台边的内侍高声道：“北燕礼部侍郎次子俞和，对阵南虞工部尚书长子赵全！” “瞧瞧，这不就来了吗？”商恪拍了拍手中的瓜子皮，兴致勃勃地探身向前，还意味深长地同骆长寄道： “北燕倒是乖觉，知道要是把武将的儿子带来打不过的话丢人，不过说到底，礼部侍郎？噗，倒也不必如此敷衍吧？” 这并不是一场富有观赏性的比拼。就骆长寄看来，两名公子握剑的姿势都称不上娴熟，看上去就是捏笔杆子的料，果不其然，在第十招时，俞和手臂一歪，将致命处将将暴露给了赵全，赵全似乎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一鼓作气下一招便将剑横在了俞和脖颈处。 俞和貌似惊讶地呆愣片刻，随后无奈地将剑放下。 “南虞，赵全胜！” 商恪毫不意外地啧了一声：“看吧，果然，生怕把公主砸自己手上，到头来还得他们北燕娶回去。” 奉遥和魏希端坐在承恩楼另一侧。奉遥虽官居仅从四品，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娶公主，但还是本着凑热闹的爱好，跟着魏希一道来了。 那北燕的俞和佯输的姿态太过明了，就连奉遥这个四体不勤的都能看得出，不禁感叹：“看来北燕是拿定了主意要将琅安公主嫁入南虞了。” “这可不一定。”魏希从袖中摸出一柄骨扇，打开来晃晃悠悠地扇了两下。 “如今中原局势混乱，不少小国都对我国疆域虎视眈眈，北燕如今来这一出，看上去可不像是只想结个亲家那样简单。” 奉遥若有所思，问道：“言慎此言何解？” 魏希道：“南虞两方文臣中，以中书令为首的文臣想必此次不会有动静，但难保新近出头的商家会试图从中挑拨。赵池鹤虽迫不及待，但得胜几率很小，葳陵长大的公子哥们，又如何同从小拿着剑长大的武将子弟抗衡？” 奉遥道：“这样说来赵池鹤显然是在做无用功，那四方将领呢？阮将军最近不是也回城了吗，我记得他也尚未娶妻吧？” 魏希轻轻摇了摇头：“陛下不会轻易将公主许给四方将领，但以公主的身份，倘若低嫁，也无法给北燕交代。陛下子嗣稀薄，大皇子二皇子年纪都尚小不适合议亲，陛下多半会发现，此时将琅安公主许给安澜君，其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奉遥惊讶道：“安澜君？！” 魏希有些无奈地看向他，奉遥才发现自己声儿大了些，不禁有些脸红，魏希拍了拍他的背，颔首道： “没错，安澜君。他在朝中虽无实权，但有地位，陛下忌惮他有一日会重新走回他所在的巅峰，但倘若为他娶一位北燕的公主，面子上好看不说，往后安澜君若是还想从陛下手中把军权讨要回来，就算陛下答应了，朝野上下的文臣们能答应吗？” 奉遥目瞪口呆，他将嗓音刻意压低了许多，问道：“此事……安澜君知道吗？” 魏希凝望着楼阁另一侧，叹息道：“满朝文武，比安澜君更加了解咱们这位陛下的，怕是也不剩几个了。” 魏希和奉遥都未曾意识到，同一楼阁的另一侧，一位白发白须的老先生伫立在侧，背着手双眸沉凝。 他身旁还跟着几个身着翰林院统一院服的学生，见老师久久不语，上前一步问道：“致笃先生，您怎么了？” 此人正是内阁大学士贺道渊，字致笃，众人皆尊称他一句致笃先生。他拢了拢长及腰腹的白须，长吁一口气后，道：“大厦将倾之际，尚有朝受命而夕饮冰者，幸哉，幸哉啊。” 承恩楼下，一名身形瘦小的蓝衣少年昂首阔步地登上擂台，他抬头仰望，发现二楼站着个熟人，兴冲冲地举起自己新锻造的剑，朝对方挥了挥手。 苏晏林轻微点了点头，并没有朝他挥手，但少年看上去像是已经很满足。 他从小便认识苏晏林，苏晏林凭一己之力年纪轻轻做到如今的位置，是他从小的榜样和崇拜对象。可惜苏奉察性子冷淡不爱搭理人，他频频示好也从未给出什么热情回应，但能对他点点头在他看来已然是破天荒的鼓励了。 他拔出剑来，自信地抬起头，等待着内侍宣名。 嘭！ 少年还未曾反应过来，一记狼牙棒斜斜地从侧面猛击少年腰腹，力道狠辣，少年在台上转了半圈后应声倒地，捂腹干呕片刻，匍匐在地半晌没能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不会有臻宁硬要嫁给安澜君这种狗血情节。 第63章 下一刻，扛着把半人高狼牙棒的男人倾身一跃翻上了擂台，此人正如同他使用的武器带给人的印象一般五大三粗，脸上虽无横肉，但粗黑蚕眉下一双凹陷的浅金色倒三角眼昭示着着他异于中原的血统。 当看到蓝衣少年被男人一棒打倒爬都爬不起来时，男人身后的一大帮身着赤褐色圆领布袍，头裹五彩系带的随从即刻鼓掌欢呼雀跃起来，口中还用在座听来晦涩而古怪的语言叫喊道：“卡拉什！卡拉什！” 嵇阙敛眉，周燮在一旁狠狠地啐了一口：“朔郯人。” 他垂首看向嵇阙，嵇阙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周燮随即从楼阁上一跃而下，毫不客气地将手中刃拔出对准带着狼牙棒的男人，又给了一旁的内侍眼神，内侍会意连忙上前将蓝衣少年搀扶了下去。 周燮转头看向对面，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还未等内侍宣名就对角逐者大打出手，是想在南虞闹事吗？！” 凶眉男子歪头看向他，咧开嘴露出一片崎岖的牙，他似乎并未听懂周燮的话，只觉得对方手拿刀刃指向自己是在挑衅，于是狼牙棒虎虎生风就要朝周燮挥去。 周燮冷哼一声，摆好姿势正欲接招—— “且慢！” 半空中的狼牙棒还未出手竟停滞片刻，随后乖乖地耷拉下来，缩在主人背后不再出头。 一人自褐袍随从后慢慢走上前，随从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为他让道。周燮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变，只见人群中走出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身着麻料长衣，腰束宽带，头戴朱黄圆帽，中间镶嵌了颗黄晶石。 周燮觑着眼睛打量着对方。他从前在边关混了好些年，又哪里会看不出此人身着的长衣看似普通，实际上细细打量时会有隐秘金光闪烁，这便是西凉地界一等一的布料‘乌嘉日和’，非皇亲贵族不能使用。 看来面前的男人，便是此次朔郯使团中最有话语权的人了。 这人似乎全然看不出在场各位都在不露声色地打量自己，只是遥遥地朝嵇晔的方向鞠了一躬，随后笑吟吟地道： “这位南虞将军，何必动怒呢？在我们朔郯，比武招亲时双方定是要拼尽全力对抗，这才能体现出我们对对方的尊重，若是同中原人一样软塌塌地回击，在朔郯可是要吃苦头的呀！” 方才打过擂台的公子哥们齐刷刷地向他投去不善的眼色，就连嵇晔也面露不虞。 周燮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似乎有些讶异，轻轻拍了一下脑袋道：“哎呀，这便是我的不是，竟忘了自我介绍。” 他将右手放在心口，朝周燮颔首后，又朝嵇晔示意，笑道：“吾乃大西王义子格尔都，见过南虞国君。” 周燮脸色十分难看，他正要习惯性地开口讥讽格尔都两句，却接收到了嵇阙投来的警告眼神，不情不愿地将刀刃收回鞘中。 嵇晔的脸色并没有比周燮好看到哪里去。就格尔都方才的说辞，拿去骗三岁小孩倒还好，在一国之君面前凭粗莽大力耀武扬威，这不就是将南虞的脸面踩在脚下碾？ 嵇晔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此他的手在靠手上摩挲片刻，轻咳一声后，威严开口：“格尔都殿下携下属前来，莫非也是为了赴琅安公主的择婿大典？” “不错。”格尔都背着手坦然道，“琅安公主天姿国色，中原有句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朔郯诸位英勇男儿，自然也是为了求娶公主而来。” 这下嵇晔原本不好看的脸色几乎就要转换为铁青了。嵇阙虽并未显出怒色，但面无表情，看上去比平常冷淡得多。 他们心中都知晓，让琅安公主嫁入南虞是中原两国结秦晋之好，但倘若琅安公主嫁入西凉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朔郯在南虞的地盘上朝北燕示好，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北燕使团一侧，陆阔脸色不变，凌霄冷眼旁观，倒像是早早便料到了事态发展，如今乐得看热闹一般。 格尔都好整以暇地欣赏了楼阁上各色人群变幻莫测的神情，拍了拍手：“不过现在想来，中原比试的规则相比起我朔郯，到底是要繁杂些，我们也就入乡随俗，同中原的勇士比试一二吧！” 站在台边负责宣名的内侍第一个松了口气，他慌忙接过鸿胪寺官员上气不接下气地递来的名单，浏览过后敲击金锣高声道： “南虞都察院副使之子范庸，对阵朔郯大相三子加罗！” 凶眉男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又是眼前一亮，将狼牙棒扛在肩头大步走上台，另一侧走上台的范公子一身青衣，脸色似乎较平日里还要苍白一些。 周燮悄声问一旁的内侍：“范公子武功如何？” 内侍愁眉苦脸地道：“我的周统领啊…若是说同葳陵的其他公子哥儿比起来，那范公子自然是上乘的，但倘若同朔郯马背上长大的加罗比起来，那可真是——” 内侍话音未落，背后传来嘭地一声响，周燮赶忙去看，只见范庸已经头晕眼花地摔落在擂台下，似乎只是因对那狼牙棒躲闪不及而一头滑倒在地的。 无论如何，这个输法也太过难看了，内侍此时已经不敢去看嵇晔的神情，只能努力拉长嗓音喊道： “朔郯加罗胜！下一位，加罗对阵南虞巡防营指挥使次子江冲！” 周燮就这么咬牙站在原地，看着一位接着一位葳陵水乡泡大的公子哥们惨败于狼牙棒下，好几位都只能狼狈地被内侍抬走，而加罗始终屹立不倒，他身后那群侍从助威的声音越发响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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