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长寄嗯了一声,转身往客栈门口走去。还没等嵇阙反应过来,他又突然大步走了回来,胸口发烫,抿了抿唇,低声却清晰地问道: “如果我回来了,你能在那棵桃花树下等我吗?” 他顿了顿,又像是要解释些什么似的添了一句:“总是在客栈停留,难免会引起掌柜的留意。” 嵇阙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骆长寄见他没有立即答话,心中的悔意潜滋暗长。 早知道就不多嘴问这句话了,又是桃花树又是等他的,若是嵇阙发现了他不对劲,从此同他刻意保持距离,那不是—— “好啊。”嵇阙眼睛弯了弯,隔着仅仅一步之遥,静静看向他,轻声道。 “小念,我总是会等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硬要说的话,嵇阙应该是本文男生里长得最好看的,是那种天生自带风情的大美人(美人不分性别哦),然后小念给别人的感觉大概就是清冷仙男吧,从田小思的视角我们也多少能感觉到。emm,但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外貌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对嵇阙的美貌倒是很敏锐哈哈哈哈哈哈! 第42章 骆长寄顶着两只红得发烫的耳朵走出客栈,陆续接收了好几个路人投来的奇怪目光后,才努力揉了揉脸让自己不再想东想西。 县衙坐北朝南,占地极宽阔,光从名字便能轻易判断每一处厅堂所用为何,因此若想找到关押纪明则的牢狱并不困难。 骆长寄趁着四下无人跃上了衙门前的申明亭,几步便轻松进入了县衙。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县衙到处都是进进出出的官兵,若是他就这样大剌剌地走来走去势必会被人发现。 他正思索时,赋役房的方向传来脚步声,骆长寄迅速闪身到一旁的院墙后躲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来人。 来者是个着青色交领布衣的小皂吏,似乎刚刚用过午膳有些犯困,一只脚踏在小道台阶上拿着个小木签子剔牙。 骆长寄暗笑了一声,小皂吏昏昏沉沉,一个方形石块带着点回旋嗖地一声嘣在了他后脑勺上,他正剔牙的手停顿了片刻,随后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骆长寄环顾四周,趁此刻尚未来人将他拖到一处小库房内。 半刻后,骆长寄身穿青色布衣,理了理腰间的赤色腰带,神色如常地沿着居中的小道走过两方赋役房,面前正对着的是一扇大门。骆长寄心知,再走过去大约就是六房和两处皂房了。 他方才已经从小皂吏的兜中找到了个看上去有些磕碜的铜质腰牌,得知这位衙役名为马仲。 按马仲的身份,如六房那样的主要办事处自然是没资格进入的,因而他站在大门前简略地看了一遍里头的构造后,便往左一拐进了偏门。 县衙四通八达,很少会有偏门通向死路。他往右一瞅,只见一座华贵厅堂上书有“快班房”三字,骆长寄心中了然,想必这就是同纪明则所带领的“捕班”分庭抗礼的快班衙门了。 骆长寄思索片刻,正欲跃上高处看这快班房内部,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冷喝:“你在这里做什么?出去!” 骆长寄回头,只见一个方脸蚕眉的汉子正皱着他那两道有趣的眉毛瞪着他看。骆长寄心想,大约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就连快班房也是不配进的,因此等他抬头时已经换上了谄媚的笑意,朝那汉子拱手道: “回大人,小人前两日方才入衙,对四方道路不甚熟悉,前几日我助捕班的都头大人拿下了个窃贼,又令我记录口供。可这两日捕班的大人大多不在,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那窃贼,这才一不小心拦了大人的去路。” 那汉子听他说到“捕班的大人大多不在”时嘴角似乎有意无意地上扬了下,不阴不阳地哼笑了一声道: “这也难怪。不过眼下纪都头人都进了牢狱,同他自己抓进来的窃贼说不定还是对门儿,若真要口供,他自个儿在里头问就是了。” 骆长寄笑道:“虽说如此,小人到底不好直接拿这话去回不是,大人若是能给小人指条明路,那是再好不过了。” 汉子懒洋洋地拿舌头顶了顶腮帮,似乎正要不耐地回他没空,眼珠子一转像是来了新的主意,扬起眉来笑道: “好啊,小子,不如你来帮我跑一趟捕班房?” 骆长寄道:“大人要我做什么?” “简单。”汉子打了个响指,“你进了捕班房径直往里头走,在右手边第二个大门里进去,从床底下取来一个木头箱子,把里头的东西给我偷出来。” 说得如此详细,想必从前也踩过点。既是藏在床底,想必藏得便是纪明则细软地契等物了。 看来,这快班房同捕班房不仅是分庭抗礼这么简单。纪明则如今身陷囹圄,快板房里的人还在心心念念地从他身上打秋风,妄图榨干净对方身上最后一点油水。 骆长寄偏过头来,装出一副踌躇不定的模样,捏了捏衣角不确定地问道: “…若是此事我办成了,大人肯许给我什么?” 那汉子倒是不小气,利索地从腰间掏出个小腰牌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慷慨地道: “不就是进出牢狱吗,都是小事儿,有了这个,说明你是我罩着的,哪怕进去了狱官也不会多问你半个字。” 骆长寄盯着那腰牌看了会儿,挤出个灿烂的笑来:“得嘞!” 王捕快得意洋洋地走进快班房的大门,临了还不忘叮嘱他: “明日巳时,到快班房左侧的小巷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听到了没?” 骆长寄自然满口答应。 待他转过头后,那笑意却从他脸颊上慢慢褪去,又变成了骆阁主的一贯神情。 将自己和马仲匆匆调换回来后,骆长寄便寻了个隐蔽出处翻墙离开。 他瞧天色,估摸着才过申时,正是半下午的光景,街边小贩叫得最是精力充沛。 骆长寄想到自己同嵇阙的约定,不由得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揪了把自己的耳垂,又强行将自己的思绪从嵇阙转移到方才同王捕快的对话上。 据王捕快的态度而言,如今捕班已然是大势已去,在冯韵台重新往里头填补人手之前都是快班肆意欺凌的对象。 骆长寄虽不了解纪明则的性格,但就他能在县衙中不骄不躁地同快班和平共处了几年这一点来看,想必也并非逞一时意气之人。 他回想起传闻中纪明则“残害同僚”之类的言语,又想了想方才王捕头那神清气爽的模样,可一点儿也不像是饱受残害的受气包该有的态度。 能够令纪明则暴怒的一定是让他无法置信的真相,被看似平静的抚川极力遮掩的血腥真相。 纪明则是他眼下最好用的一颗棋子。若是想要将冯韵台的阴谋全盘揭发拿到切实的证据,那他们的计划里便不能没有纪明则。 自然,他也不能在将纪明则救出之前便先偷了对方的全部家当送人,否则就算纪明则能理解他的一时情急,往后也定会对骆长寄心生芥蒂。 那至于那姓王的小捕快…… 骆长寄啧了一声,回想起从前某日在漱锋阁时,神医颇为和蔼地问他:“小念,你知不知道咱们漱锋阁的门训是什么?” 他记得自己那时莫名其妙从卷宗后抬起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们阁里……还有门训?” 想想阁中常年这几个大小孩儿每日插科打诨互损的德行,他实在想不出他们会给漱锋阁起正经门训。 神医啊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实不相瞒,这也是昨日我同丽娘一起剥核桃的时候想到的。” 骆长寄:“……” 神医挥了挥手:“门训怎么得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漱锋阁行事便要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我们的优势,也就是‘能动手就尽量不吵吵’。当然了,像我这样舌灿莲花的便不提,但小念你素来不爱说话,往后要是出了门,知道如何不被对方牵着话头走吗?” 骆长寄表示洗耳恭听。 神医简短而严肃地道:“一拳干上去就完了。” 骆长寄从回忆中回过神,不由得轻笑出声。头一次觉得,神医插科打诨时胡掰的门训,倒是难得能派上些用场。 那棵桃花树离府衙并不算远,又刚好位于长街尽头,路人稀少,哪怕嵇阙不换假脸或者戴兜帽也不会吸引太多注意。 骆长寄行至街道的拐角处,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仅仅同嵇阙分离了两个时辰便让他觉得心头像是有只小虫在来来回回地搔痒,心跳也比平时激烈得多,每当他往约定见面的地方多走一步,他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见面时的场景。 因是桃花反季,如今并不会有落英缤纷千朵万朵压枝低的美景,唯有几枝伸长的花枝上几朵小小的蓓蕾悄悄绽放。 嵇阙兴许会像从前那样,提着酒壶,一身散漫长衣,抬着头半眯着眼睛欣赏着含苞待放的花蕾。微微偏过头时,午后明亮又不灼人的日光会从他的眉眼处一路流淌至他的脖颈,就连他的眼睛也会因日光的照耀显得愈发透浅。 街道口有一青楼,阁楼上琴声温软,有歌姬在婉转低吟着一曲清歌,骆长寄站在阁楼下,竟也得了耳福听到了下阕,唱的词是: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1 听到最后一句时,骆长寄脚步一顿,竟也走到一棵柳树下趁人不注意将那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庞撕下,耳畔又不由得有些发烧,但又不能再将面具戴回去,只得加快了脚步。 远远看见桃花树下蹲着个人时,骆长寄的脚步便迟疑了片刻。 当他一步步走到树下,看到蹲在地上拿树枝无聊地画圈的正是前两日那个名为田小思的少年,他原本热忱的几乎要沸腾的心短暂地冷却下来。 他往坐落在四周的商铺看了一圈,并未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于是半弯下腰来问田小思: “你怎么在这里?” 田小思忙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欣喜中夹杂着一丝犹豫,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小声道: “那个,高高的,穿软甲的哥哥要我来同你传个话。他说,妖精哥哥已经走了,神仙哥哥你大可该干嘛干嘛去,不必再守着他为他操心了。” 他仰起脸眨巴着眼睛等待着骆长寄的回复,但却眼看着他的神仙哥哥嘴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无影无踪了。 骆长寄不发一语地站在原地,站得笔挺笔挺,好像浑身都被钉死在一面无形的墙壁上。 半晌后,他开口了:“你说的妖精,是…谁?” 同他的平稳的声线不同的是,他紧紧抿起了嘴唇,垂下眼睛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田小思,好像期望从田小思口中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田小思迟疑地道:“就是那个,三番两次惹你生气,爱耍人玩,长得又像妖精一样漂亮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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