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安茫茫然,如陷在梦中,点过下头,“好,我轻些。你乖乖的,不要动。” 他难得的用了哄人的语气,不过在眼下这个情形说出这种话,也辩不清里面几成真几成假。 搁在旁人,怕是要问上几句。但宋喻舟是个傻的,不懂这些个道理,便认认真真的应承下来,不再乱动了。 林淮安很满意,忽然勾笑起来。在明暗没有明确分割的帐中,依旧格外醉人。跟那日的葡萄果饮一般,分明不是酒,可香味长留唇齿间,让人流连忘返。 宋喻舟怔神,转眼间林淮安再度垂头张齿,咬作上去,宋喻舟忍痛抓住他的肩膀,吟叫出声。 “淮安…” 腻人的呻吟声在房中回荡,月辉偏移,渐渐勾勒出帐中的一切。 一人躺着,腰腹上坐着另外一人,床内的影子晃动。翠竹般的手撑在床边,五指屈起抓皱了锦被,转而被只大手握住腕子,骨节突出。 身影叠动,速度加快不少,簌簌摩擦着,不期然一只光洁无比的脚掌落出床外,脚趾用力蜷住,好似在忍受着什么。 重喘过后,声音渐渐平息,撑住床畔的手徒然脱去力道,松懈好几分。似是疲软,搁在锦被上。接着又滑上只手,爬到掌心,与其交握。 “淮安,好热,出汗了。” 宋喻舟呼吸还乱着,手掌缓缓抚过怀中人的长发。顺着摸下去,还可以碰到他未着寸缕的光滑背脊,附有些汗珠,一路滑入隆起的双股中。 “嗯。”林淮安敷衍地应过一声,他刚刚借着人释放出来,这会脑袋空空,欲望还在消解。 宋喻舟不说话了,好似听出他的疲累,顶着那股子热意握紧了他的手,任掌心的汗珠互相打湿。 月降日升,日头还不明显,虚虚挂着个影。宋喻舟从梦中醒来,夜里林淮安追着他缠过好一会儿。他也不懂得拒绝,借着林淮安的手发泄过一次又一次,直至最后实在没了东西可射。 累到至极,林淮安才安分了,倒在他身上昏睡过去,宋喻舟也同样阖上双眼。 大约是身上压了个人,他睡得并不踏实。这不,太阳都还没怎么升起来,他便悠悠转醒。 本还模糊着,下意识要去摸那腻滑的长发,却摸了个空。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身上挂着的人没了,撑起身子左右看看,都没有。再拨开帘子往外瞧,屋里没点灯,日光也淡,不过大致能看清屋里也没人。 宋喻舟慌然,没去管身上的狼籍,光着脚下床往门外走。推开门,凉丝丝的气息扑了过来,纵是夏日,清晨还是偏凉。 他缩过肩膀,看见了房檐下坐着的人,衣衫单薄,穿的还是寝衣。 他就那么坐着,靠在廊柱上,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赤脚落在地上,仰头透过四四方方的天井往外瞧。 看日月交辉,看月影下沉。 背影看起来很是单薄,仿佛随意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得散了。 宋喻舟心揪起,出言唤他,“淮安。” 林淮安没立刻给出反应,好一会儿才回过头看人,眼神平淡,招了招手说:“过来。” 宋喻舟几步走过去,到人身边,伸出手抓他的腕子。林淮安不着痕迹地闪避开,再次仰首,指着天边渐消的月亮,道:“你瞧,日月终销毁,天地同枯槁。” 宋喻舟听不懂他的话,又握不到人的手,便露出委屈的神色挨着他坐下,“淮安,三郎不懂。” 他顺着林淮安手指的方向去看,见到隐没在云中的日月,不解这些有什么好看的。 林淮安没回答他的话,兀自盯着那处出神,“从前夫子总夸我,说我有状元之才,同期的学子也都这么说。我被捧得太高了,自视不凡,觉得出身不重要。即便低微,也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挣脱出去。” “结果到头来一事无成,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看我现在……”他微顿,紧攥了下手,语气轻过许多,掺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 “你的玩物。”林淮安转眼看向宋喻舟,眼圈发红,隐隐闪动着泪光。宋喻舟心慌,伸出手想去揩他眼中的清泪,被林淮安抢先握住。 他五指收得很紧,抓得宋喻舟有些痛。他想让他轻些,却见林淮安眼泪收住,突然笑起来,转了情绪,不明所以地说:“我教你背诗如何?” “淮…” “或者习字?我的字写得也好,夫子也常夸我的。”他松开宋喻舟的手腕,猛地赤脚走下去,在地上拾起根木棍,划拉几下。 “就写刚才那句诗吧。”林淮安自说自话,握着木棍犹如持着朱笔一般,笔入泥土,携有力道。 “日月终销毁,天地同枯槁。” 他手下不停动作,墨发翻飞,单衣扑棱棱怀抱着细风。手背青筋鼓起,握得很紧,要攥入骨血中。 “淮安…”宋喻舟站起身,不安地看着他,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他们离得很远,林淮安站在天井下,月华和日影一齐投入。但清晨含有雾气,光线透不过去,更照不亮这个人。 他立在那里,中间宛若隔着万千屏障,宋喻舟触不到他,只觉得他要在月华中碎了。 突然,林淮安停顿住动作,捏着木棍的手一紧,咔嚓响声,木棍在他手中断成两截。 他侧过头,泪水在顷刻间滑过侧脸,唇瓣颤抖着,抿有丝丝乱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眼圈迅速红透,握着木棍的手蜿蜒流下扎眼的腥红,滚落入泥土中。背脊佝偻下来,声音哽咽,无助到了极点,“宋喻舟,我…写不出来了。” 宋喻舟耳畔落入“哗”一声巨响,他看见眼前这个人正在碎裂,片片坠落。 ---- 写得我都快抑郁了,感同他的身受。 淮安要坚强,啊啊啊啊。
第四十七章 ==== 过了头三日,药效总算发作得不再那般勤了。但林淮安难以心平,恐惧始终笼罩在他头顶上,如刀架颈侧,他惶惶不可终日,度日如年。 宴席刚歇不过几日,宋玉辞便请了临安城有名的戏班子进府,大有几分要继续热闹下去的意思。 宋府内专门设着个戏台子,青石做底,常年都在,只是不怎么多用。如今请戏班子进来,还特意将那块好一番收拾,装点一新,摆过些名贵的花草。 府上的婢女仆从都很兴奋,两两相携着往戏台子那块去。 戏台子露天,设在诺大的荷花池中,由石桥相连,观戏的人隔着圈池水落座赏戏。 不过这都是宋府主子们才能坐的位置,像他们这种伺候人的只能远远站着,踮起脚瞄上一眼。 到了时辰,鼓声锣声喧天,描过妆扮上行头的戏子们一一上场,细着嗓子咿呀唱过曲调。唱得什么词离得远了听不太清,但这份热闹还是让人不由为之向往。 林淮安也出来了,这几日他甚少出院子,成日里待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间。 最远的地方就是到天井下,抬头望一望远处的天,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今日还是听宋喻舟说的,说他爹请了戏班子,很好玩,很热闹。 他拉过林淮安的手央求他一定要去看看,说他肯定会喜欢。 而林淮安只是瞧着他一脸希冀盼望的样子,缓缓眨了下眸子,无悲无喜地应道:“好。” 有多想去吗? 林淮安这么问自己,他想不到要去的理由,但也想不出不去的理由。 那索性不如去了。 随着人到了地方,他便无法再进去。他是个奴才,下等人,自是不能跟主子们同在一片天地下的。 他听着那唱曲的声音,遥遥望着台上正在走步的戏子,他们在戏台子上扮成旁人,口中唱出来的东西逗得底下看戏的人哈哈大笑。 玩物,他们不过也是同自己一样的玩物罢了。 林淮安这么想,思绪渐渐远了,听不到唱戏的声音,也再瞧不见周围的人。眼前无边空茫,他好像陷入雾中,忽然被人轻扯了下袖子才将他漫散的心念拉回来。 “佑舟。” 听到这名字,林淮安一时未能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他忘了,他在府中是个这样的名字,最近被人叫得少,所以他没想起来。 他扭过头,抓他衣袖的人是柳叶,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林淮安摇摇头,“没什么,戏不错。” 他根本没听出来唱得什么,婉转的声音传到耳中具是尖利嘈杂的嗡鸣。 但他仿若未闻,自虐一般立在这里侧耳倾听。 柳叶松开手指,望一眼台上的人,笑道:“主君请的是临安城最好的戏班子,唱一回千金都换不来。平日里多少显贵想请进府,但他们都不肯,这次也是看在主君的面子才会来的。” 林淮安略颔首,眼神无甚变化,柳叶继续说:“你瞧,大娘子都来了,足见这戏有多金贵。” 她指着那一排木椅中的一个,只能看见那女子的背影,盘起发髻,插几根簪子,衣着素雅。手掌搭在扶手上,腕间缠着佛串子,看起来很是温婉。 “你刚进府可能不知道,大娘子整日吃斋念佛,一向很少参与这些事情,也就是大郎回来,她才偶有出现。” “嗯。”林淮安反应平淡,没因为知道她是宋念卿的娘而有过多表现。 柳叶见他兴致不高,以为是不愿听她讲话,便默默住了嘴,站在他身旁陪他一同安静赏戏。 林淮安瞧着,目光移近到宋喻舟的身上,他似乎很喜欢这些玩意,高兴得不停拍掌。 他今日穿了身赤红色的长衫,红色亮眼,更显精神,衬得人红光满面,喜气逼人。 他眸子亮亮的,看人时总无比认真,天生叫人抗拒不了。 林淮安想起早前宋喻舟求自己过来赏戏时的模样,眼瞳不转不移的仰望着人,心思全写在了里面。 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才来了。 也不知这位置是怎么分的,宋喻舟坐的地方旁边就是那大娘子,另外一边是宋玉辞。 宋喻舟时不时跟宋玉辞说上几句话,转头又靠过身子跟旁边的大娘子说话。 林淮安看不见大娘子的表情,见她抬手摸过宋喻舟的脑袋,无比疼爱,动作跟宋念卿常做的倒是如出一辙。 当真是母子俩。 “柳叶,快过来。”有人喊柳叶,叫她过去。柳叶应下,对林淮安说:“佑舟,那我先走了,过会再来陪你。” 林淮安点头以答。不过他身边没空下来多长时间,便又有另外一人到来。 李凝清盯着他的侧脸,浅笑问,“这戏好看吗?” “尚可。” 李凝清“嗯”一声,转过脑袋看向戏台子那边。不过视线的落点却是在那排排木椅中,其中一个木椅空着,没有人坐,“我瞧你那表情可不是这意思,既然不喜欢何必强迫自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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