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跟画一样好看的人,两步越到他的身前,侧脸发寒,接着抬手向远处那群他讨厌的人掷出了什么东西,脱手的瞬间还伴有奇怪的叫声。 那东西在空中划过一条曲折的弧度,离那群小孩越来越近,最后怦然落地,四处乱走,正正好到他们的面前,吓得他们如受惊的鸟兽般尖叫着四散奔走。 “啊啊啊啊!娘!有老鼠!!!” 是只田鼠,肥硕的身子,棕褐色的皮毛,被小孩们的叫声吓到,倏地一下钻入进田地中再没了身影。 小孩们哭爹喊娘地往家跑,再顾不上这边的二人,短短的腿倒腾的却很快,一溜烟儿就都跑没影了。 林淮安在半空中甩了甩手,始终没有收回,因他有些嫌弃刚刚抓过老鼠的这只手。 他不怕老鼠,但就是觉得太脏了,可惜这里没有小河,不然他真的很想好好清洗一下这只手。 思索间,被他嫌弃的手忽然叫团柔软给裹了住,转头看去,是傻子低着头正在用帕子细细擦拭他的手。 而那始终被傻子攥住不肯放的荷叶,如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行了,又擦不干净。” 林淮安往回抽手,却没抽动,傻子拽着他的手不肯放,就固执地要给他擦,还不断说:“淮安对三郎好,三郎也要对淮安好。” 傻子纯粹,宛若一朵生长于淤泥中却半点尘埃都染不上的莲花,只不过对他稍微好点,他就能把之前的恶言恶语全部忘掉,只留下好意。 但林淮安真的很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转瞬又觉得自己是疯了,一个傻子脑子里能有什么,不过跟个小孩一样罢了。 他还是把手抽了出去,不肯再让傻子碰,面色冷淡道:“我可没对你好,不是为了你,别自作多情了。” 不过林淮安还是忽略了一点,面前的人是个傻子,傻子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全然不管他如何说。 宋喻舟见他不让擦手,便抬起帕子对向他的脸侧,上面伤口处的血还在流动。 “滚开。”林淮安打偏他的手,神色肉眼可见的嫌恶,“你那帕子都擦过多少东西了,还给我用,是不是故意找骂!” “不,不是。”宋喻舟捏着帕子,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般,嗫嚅启唇,“三郎知错了。” 他嘴唇不安地抿起,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半下,配合着那副顶好的相貌以及身上稍显凌乱的衣袍。 活脱脱的呈露出四个大字—楚楚可怜。 但林淮安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张口还要再言,天边突然爆出一声女子的怒喝。 “谁啊!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家狗蛋!” 远处的茅草屋中闪出一个布衣女子的身影,依稀可见手中提着的扫帚,气势汹汹地往这边来,身后还跟着个哇哇大哭的孩童。 正是刚被林淮安丢出的田鼠所吓到的孩子。 林淮安远观着那女子,一时并无任何举动,不想手腕被人猛地抓住,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拉着他就往旁边的林子里走,弄得他一个踉跄差点就跪倒在地上。 “干什么!傻子,你放开我!” 宋喻舟不回头,仿若一头犟牛般往山林里猛冲,“坏人,三郎带淮安走。” 林淮安哪里肯听他的,不断拍打着他的手试图从中脱身,“松开!我叫你松开!” 他走得太急太快,林淮安一个跛了脚的人根本跟不上他的脚步,甚至都没办法正常行走。 再加上林间的路本就不良于行,布满了堆叠的枯枝烂叶,以及各种凸起的石头,他一个没踩稳就崴过了脚,钻心的疼痛升腾起来。 偏偏还是那只已经跛了的右脚,可谓是雪上加霜。 身后的喊声愈重,似乎是看见二人远走的背影,她提高了不少声音,惊起层层林中鸟,扇动着翅膀,乌泱泱地往天上飞。 “别跑!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敢欺负我儿子,老娘非要打死你们不可!” 这时走在前面的宋喻舟忽然停住了脚步,林淮安一时没站住脚跌落下去,却又被人拉扯住,紧接着腿下抄过只有力的臂膀,同时肩后也环上来只长臂。 天旋地转间,林淮安已到了傻子的怀中,被他打横抱着跑动起来。 他痛得脸上血色早已退去,身子都开始不自觉颤抖,只能被迫窝在宋喻舟的怀里上下摇晃。 林淮安咬紧下唇又松开,在不断后退的林子中,他一把拽住宋喻舟的领口,咬牙切齿道:“宋喻舟,我要打死你。” 这威胁的话语气力十分不足,声音也大多为气音,疯狂乱跑的宋喻舟一个字都没听清,也就没回他的话。 待身后再没了那刺耳的追打声,重归寂静,宋喻舟才缓缓慢下了脚步,最后停顿下来。 稀疏的树木早已消失不见,周围伫立起无数参天的大树,遮盖天光,仅仅漏下几缕艳阳,供人分辨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们在不知不觉间跑入了林子的深处,视线可及的地方都是一片茂密的草木,长得还都大同小异,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差不多。 宋喻舟左看看右瞧瞧,完全没了主意,这才低下头去看被他抱着的人,一下子就愣了住,旋即慌得六神无主,“淮安,淮安……” 唤声中隐隐带有哭音,像极了流落在外的小狗因为恐惧所发出的呜咽,借此表达心中的不安与害怕。 他眼圈泛起红,眸中盘旋有清泪缓缓打转,眉尾垂下,看起来脆弱不堪极了。 涌聚而出的泪水将林淮安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之后眼睫眨动,泪珠垂落,看到的东西才重新明晰。 包括林淮安此刻的模样。 他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其上布满了泪痕,下唇被咬得已经破开,微微渗出血来。 束发用的布带早在颠簸中被甩掉,不知落在那片树丛里去了,墨发混乱地披散在脑后,还有一小半挡住侧脸。 整个人宛若遭受过什么非人的折磨般,让人不忍再多看上一眼。 可以说是要多惨就有多惨。 “淮安…淮安…” 宋喻舟的唤声已经哽咽,低泣着重复林淮安的名字,想要将他唤醒。 在他的哭声中,男子不耐的声音猝然响起。 “闭…嘴。” 一如往常般的灼人语气,只是由于气息太过微弱,导致这话原本该有的吓人气势都减去了不少。 见怀中的人蓦然出声,宋喻舟呆滞住,不再出声了,甚至连哭泣的声音都一并吞回了口中。 林淮安勉强睁开双眼,很是气不过地挥动右臂,使劲横打在宋喻舟的胸膛上,“你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晦气死了。” 他全身软绵绵的,挥出的拳头更加无力,落在宋喻舟的身上就像是空中的雨滴掉在树叶上,不痛不痒,没有半点影响。 林淮安自然也清楚,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的脚疼得不行,还因此差点流干了眼泪,而这一切都是傻子造成的。 可惜罪魁祸首什么都不懂,叫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一口气在胸腔中上不来也下不去的,难受的不行。 偏傻子还在火上浇油,“淮安哭了,不睁开眼,三郎难受,所以哭了。” 林淮安彻底忍不住了,双手扯住傻子的衣领就将他的脖颈给拽弯了下来,随后张开嘴一口咬了上去,利齿嵌进细嫩的皮肉中,死死地咬住,不肯松口。 宋喻舟痛到大喊大叫起来,“痛,三郎痛!”接着在慌乱中无意识地松开了抱着林淮安的手。 林淮安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在身子腾空的瞬间受到惊吓松开了嘴,不待有什么别的反应就直直向地面坠去。 但拽着傻子前襟的手始终没松开,不仅如此,反而还因为恐惧拽得更紧了些。 于是傻子也被他坠地的力量所带动,身子随他一齐向下倒去。 “扑通”一声,林淮安后背重重撞到地面上,惊起了一地的落叶,从口中溢出声痛呼,“唔……” 与此同时身上压下来个如大石头般的结实身躯。 “好痛,三郎好痛。” 林淮安耳听着这堪称可恶的声音,却一点自己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勉强分出些力气到手上,去推身上那一大块“石头”。 大约是他的推动起了作用,“石头”慢慢开始挪动位置,最后远离了他的身体。 胸腔也因此终于有了些空隙,但林淮安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只听一声惊呼,“石头”再度掉落下来,将他全身都给压了个严实,包括那张想要骂人的嘴巴。 唇上很痛,被人撞破了皮,血腥味瞬间漾了出来,林淮安疼到连眼睛都睁不开,只嘴唇上的感觉变得愈加明显。 他活了二十载,第一次的亲吻居然是跟个男子,并且他还是个傻子…… ---- 林淮安:我初吻没了🤬 宋喻舟:淮安,我好痛。 林淮安:😡🤬
第六章 盛夏期间,空气像是凝滞住了一般,一丝风都没有,林间更是如此,唯有叫个不停的蝉鸣。 林淮安头晕眼花,连抬手去推那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在傻子自己慢慢撑坐起了身子,才让他不至于死在窒息之中。 不死的问题是解决了,但另外的问题接踵而来。 二人现在的姿势有些尴尬,傻子骑坐在他的腰腹上。 隔着夏日薄薄的布料,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身上那人的温度,就仿佛肌肤没有阻隔直接相触,一如刚才那个意外的吻。 “傻子…你,给我…下去。” 这一句话刚说完,林淮安就抵不住通体的痛楚昏了过去。 之后他再醒来已是回到了家中,破破烂烂的小茅草屋子,短了一截的桌子腿下面垫着几本夫子曾经送他的书,再往旁边是堆了一地的木柴,斧子搁在木桩上。 一切都如初,但是屋子里好像没人,他试探着开口,“爹?你在吗?” 没人回应,整间小院里确实就他一个人。 林淮安慢慢仰首用手挡住眼睛观察天光,红日当中,是到了正午。 他晃晃头走到木桩前,拎起斧子拾起块还未砍好的木柴搁在上面,笔直冲天,接着抡起斧子劈砍下去,啪嚓一声,木柴断成两半。 扔开木柴,再要捡起一块的时候,门边传来动静,长长一声“吱呀”响动,是门被人打开了的意思。 “爹,你回来了?” 林淮安边问询着边回身看向门口,冷不丁与一对如灯笼大小的黝黑眼球对上视线。 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住,握住的斧子一下子脱了手,坠落在地上,头皮碾过一轮又一轮的麻意,心脏猛地蹿到了喉间,身子更是直接就软了。 门前直愣愣地站着个比人还要高出不少的田鼠,肥大的鼠脑时不时转动,锋利的爪子在空中挠动,腮边的黑长胡须持续耸动,一双黑色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林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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