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安直直地望着萧坻,“当做一切从未发生”或许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或许萧坻还认为这是一道恩赐,他们该感激涕零地接受。 宋承安问:“圣上没有悔意么?” 萧坻愕然:“什么……?” 宋承安明了,俯身重重地磕了个响头:“现下车临已攻下,前线军情稳定,卡加郡溃不成军,大稜江沁联军取得胜利指日可待,微臣此行任务皆已完成,余下的谈判要务与战场清扫,有我没我皆无足轻重。臣宋承安,自愿请命,辞去一切军职,降为庶民,换您一个心安。”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萧坻站了起来,“快起来,此战你劳苦功高,我会嘉奖你,你不要任性……” 宋承安却没动:“臣非任性,也无需嘉奖,只求能与齐哥白头偕老,平安共度余生。” “朕答应你,此后绝不会再怀疑你二人,不至如此,快起来。”萧坻急眼,“朕说话现在是没人听了吗?宋承安,明齐说行军打仗是你毕生梦想,现如今你要放弃你舍命打拼出来的这一切吗?这值得吗?” 宋承安摇摇头:“臣自记事起,父亲、祖父便都告诉我,保家卫国,是我宋家祖训,也是每个宋家人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此,我勤修苦练十余载,就是要将这一身武艺、兵法传承下去,在不知何时可能出现的战场上施展,完成我作为宋家人的使命,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可是如今,我身上背着的,却不止是作为宋家后代的使命了。当我知道齐哥把他的性命也系于我身,我便失去了再上战场杀敌的勇气。城垣关前夜,知道要赴死时我都不曾如此怕过,此时此刻我仍在后怕,怕当日一个不慎,现在葬于陵中的便是他与我一起。” “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不能再让他担心了。”宋承安天真一笑,“正好也解了您的心结,岂不一举两得?” “不,朕说了,日后绝不会再怀疑这些了,你不必……”萧坻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想打断宋承安的话。 但宋承安仍是板板正正地跪在那儿,用轻柔的语调宣读了最后审判:“或许身居高位,您天生就没有办法信任别人,您没有错,我们也都理解。只是棋桌上尚且落子无悔,做了的事又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过?您选择了试探,嫌隙便已产生,如何能复原呢?以后,便没有舅父,只有君王了,望圣上谅解。” “这,是他的意思?”萧坻的声音居然带了一丝脆弱的颤音。 宋承安还未答话,殿外忽然传来小太监的通传:“世子殿下求见。” “快,快让他进来!”萧坻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 陆明齐却没有进来,只隔着屏风行了个礼:“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坻望着屏风上映出来的跪于地上的影子:“你如今,是连朕的面都不愿意见了?” “回禀圣上,时辰不早了,我来接承安归家,顺便与您道个别,便也不必进内殿污了地面。” “告别?你要去哪?去多久?” “具体去处还未定,打算带着承安南下散散心,其实去哪都好,此去一别,想来不会再相见,请圣上珍重。” 说完,陆明齐隔着屏风磕了三个响头,殿内悄无声息,只余三响碰撞声回荡。 陆明齐去意坚定,萧坻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挽留,他明白,今日一别,此生便真的没有这个外甥了。 宋承安趁此,也跟着行了一个大礼:“臣的请辞书已报送吏部,还望圣上恩准。” 从宫殿出来时,外头日头正高,鸟雀蝉鸣聒噪,却影响不了两人的好心情。 陆明齐停下脚步,指着小道问:“要不要在御花园多停留片刻?以后进不了宫,可看不到这么多争奇斗艳的花儿了。” 宋承安摇摇头,伸手牵住陆明齐:“有你在的风景便都是好的,不差这一片花园。” 陆明齐笑:“我的夫君怎么出一趟门,嘴巴变得这么甜?” 宋承安无辜:“这是真心话。” “行,那以后要多说。”陆明齐凑到宋承安耳边,“你的真心话,我喜欢听。” “知道了。”宋承安点点头,“以后每天都说。” 陆明齐被他一本正经的保证逗乐了:“行,回家!收拾东西去咯~” 手被陆明齐牵着晃悠起来,宋承安眉眼弯弯地笑:“好,回家。” ----
正文到这就完结啦!以后两人的生活就是到处旅游,看看祖国大好河山,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京城的产业通通丢给夏默之打理,陆府要闲置了,再有回京,便是蟾楼住着,长公主府和宋府走走,自在逍遥! 此前留言提到的番外我慢慢都会写,有的一章完,有的是长一点的if线,大家还有啥想看的可以继续留言,我有想法就尽量写。 实在不好意思,这篇本来中间更得就不太稳定,临完结了还断了俩月,承蒙各位不嫌弃!我会在这条微博[https://weibo.com/3309684421/4876027543424133](https://weibo.com/3309684421/4876027543424133)设置一个抽奖,送点小零食,评论即可,七日后开奖。感恩大家!
第49章 番外一 上 “喏,这是你的。”夏默之将一张暗红色请柬丢在桌上。 陆明齐拿起翻了翻:“明日酉时……怎么就一个人的名字?” “小嫂子那板正的模样,你觉得他像油滑的经商人?像会去烟花之地的纨绔?”夏默之指着宋承安问,两人哑口无言。 “所以呢,小嫂子可以装成你的侍从,跟你一起进去,显得真实些。” 宋承安点点头赞成这个新计划:“也好。” “汪府地图和府内值守时刻表你们都记清楚了吧?” “都记下了。” 夏默之:“很好。汪烛此次从城内各大青楼请了好几批舞女歌姬,届时晚宴,脚腕缠绿丝带,左手戴金丝玉环的便是我们塞进去的人。开宴舞毕,舞女和乐女们会上前为宾客斟酒,单独服侍某一个人。你将酒杯倒扣于桌角,置一颗葡萄于碗中,便会有人投怀送抱。到时你看准时机寻个借口,装醉孟浪一些,让汪烛派人带你去客房,便可脱身行事。我在前厅看着情况,有变动就暗号通知。” “明白。” 然而等到了晚宴的这一日,汪府竟不让请帖之外的人入府。 夏默之装得一副飞扬跋扈的模样,在门口大声嚷嚷:“什么意思?本少爷连个丫鬟小厮都带不进去?那谁来伺候我?什么破酒席?要不是我爹催促我还不乐意来呢!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那管事的毕竟见多识广,也不心虚也不怒气,只不卑不亢地弯腰道歉:“府里头规矩多,我家老爷也是怕外来下人冲撞,公子请放心,席上自会有人伺候,公子勿怪。” 夏默之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是走了进去。 陆明齐与他之间还隔了一行人,但被夏默之这么一闹,也明白了前方情况。 果不其然,轮到他时,管事的验过请帖,毕恭毕敬道:“杨公子这边请,只是他不能随您进去,我们会为您安排一个下人,负责您在府中的一切需求。” 陆明齐没多说什么,朝宋承安摆摆手:“既是如此,你便先行回去吧,明日再来接我。” 宋承安拱手行礼:“是,少爷。” 陆明齐与夏默之挑的时间正好是最热闹的时候,离开席还有一定时间,但已有大半人抵达,哪怕是生面孔,也不至于太过惹眼。 此次宴席是东徐城商会会长汪烛举办,是为庆祝汪家商号百年之喜,遍邀东徐城商人、官员。飞蛇此行,是受某商号之托,要查一桩十年前的秘辛,那两封邀请函便是对方弄来的。而与之相关的证据,很有可能就藏在汪家另一处庄子的密室中,他们先前去探过,那密室布了机关,没有钥匙风险太大,只能放弃硬闯。 陆明齐提着贺礼上前说了几句恭维话,被围在宾客中央的汪烛显然并没有想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但还是带着笑容客套几句,邀请陆明齐入座。陆明齐没再多停留,挑了个位置坐下了,夏默之也在大厅另一侧落座,两人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宴席准时开始,汪烛举杯说了好长一段漂亮的场面话,全场共饮,而后乐起,开宴舞便开始了。 四周小小声议论着汪烛这回又下了多少血本,还感叹家中没有女主人就是自由,进而又谈论起了台上哪个是新来的,哪个谁谁谁点过,待会他们要挑谁。 陆明齐举着酒杯,时不时与邻座应和两句,随着歌舞打着节拍,一脸乐在其中。 待开宴舞毕,舞女们行礼后,去往大厅一旁端了新的酒壶分往各桌添酒,席中宾客有的看上了,就把人留在桌旁伺候,看不对眼的,便让人把酒放下自行离去。宴会厅中宾客不少,开宴舞的舞女自是不足,门外又进来了两排穿着清凉的女子,引得众人发出赞叹。 前排坐着的几乎都是东徐城有头有脸的商户,陆明齐坐在了中间靠后的地方,忽然明白了为何今日这些富商全都没带家眷。他顺势将空酒杯倒扣在桌角,掐了一颗葡萄捻在手中。 只是还没等到陆明齐观察到那几个女子中谁的脚腕系着绿丝带,他便忽然呆愣在了原地。 “还是汪会长花样多呀!” “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 前排议论纷纷,却原来,是两排女子后头,还跟着几名小倌儿。 陆明齐微张着嘴望着末尾那个水蓝色的身影,直到手中葡萄滑落,砸在碗中汤匙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才将他的魂儿吓了回来。 陆明齐动作慌乱地把酒杯摆正,这才去瞧蹑步走来的宋承安。 陆明齐从前没注意过青楼中小倌的穿着,连乔裙也只见过端庄的宫廷正装,此时宋承安身上的这一套,繁花艳丽,衬得他娇艳可人,里衣紧致,将腰身一览无遗地勾勒,外头的长衫丝滑又微微透着光,把双肩与手臂的肌肤轮廓显露无疑,周身处处,无不带着轻佻与勾引。 出门前,宋承安改换小厮装扮,取了玉冠,换了布条盘发。此时又做成了一个简单的挽发,还簪了个花环,浅色的面纱挡住了半张凌冽的脸,显得气质更为柔和,连带着那双眸子都看着挠人了起来。 宋承安远远寻了一圈,便轻垂眼眸专心朝陆明齐走来,不少宾客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一个男人忽然招了招手,似乎想让他过去,宋承安只作看不见,缓步移到陆明齐身边,跪坐下来替他斟酒。 陆明齐歉意一笑,朝那人举了举酒杯,那人倒也不太在意,举起杯也笑了笑,便回头挑选新目标了。 陆明齐这才偏头看向低眉顺目的宋承安,视线毫不客气地上下游走,这条乔裙领口本就松,宋承安一低头,便露出朦胧的一片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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