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澄随手将黑衣人倒吊在树上,自己爬得更高些,对同时蹿上来的少年问:"你的宝贝呢?" 佘小七顿了顿,解开袖口的绑带,从里面摸索出一条黑环纹的小蛇来:"这里冷,它快要冬眠了。" 连澄弹了弹小蛇的三角形蛇头,小东西吐了吐蛇信子,尾巴一卷,往小七的袖口里面探了进去。连澄道:"我都忘了,草原上的冬日比大燕冷,小东西再如何用药炼制也无法违背天性。" 佘小七笑了笑,拍了拍腰后的小罐子:"别担心,我还带了其他的宝贝来。"正说着,一串吱吱的像是狐狸的叫声在森林中响起,佘小七侧耳听了听:"影卫们说暂时没法下山,都被包围了,只能往山上走。" 连澄看看远处山顶的积雪:"再往上就会被冻死了。" 佘小七笑道:"找一处温汤待着。" 连澄知道对方打趣他,也不恼,只说:"蛮好的,有你在就不缺吃食,再把影卫们召唤出来,大家就在这岐峎山盖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本世子每日召不同的影卫伺候床榻,过神仙日子。" 佘小七问:"大君呢?" 连澄一挥手:"谁管他!"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悄声说着,不时把吊着的黑衣人在雪林里晃了晃,陆陆续续地引出了不少的同僚。在野兽饥饿的咕噜声还有人命的咽气声中,谁也看不到偌大的森林里张开的密集蛛网,层层叠叠,网中间,猎物与狩猎者相互替换着角色,展开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作者有话说】:麻烦大家多多收藏了,还有就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双洁!双洁!双洁!谢谢大家支持啦
第六章 【同生共死信深情】【中】 "大君——"克古塔一头的冷汗,大刀上的血从进了岐峎山起就再也没有少过,他提着一颗人头,指着被砍断的后颈给楚乔看,"这里有奴隶的烙印。" "谁家的奴隶?" "叛王阿不尔斯的家奴。" 楚乔没说话,只催动着马鞭,沉默地往森林更深处疾跑而去。许文彬紧跟两步,被克古塔拉住了:"九王,听大君的,您先回去。" "不!" "九王!"克古塔扯住他的马缰,"您难道还不知道您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许文彬固执地想要跟上自己兄长的脚步。他半路折回的路上遇到了疾驰而来的楚乔,不同于以往,楚乔这次几乎一声责备都没有,换了往常,楚乔早就对他训斥开了。 他也早已做好了与兄长对吼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楚乔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好像看着一个熟悉的草原人,眼中不再有兄长的慈爱,只余平静。许文彬见过那种平静,在兄长亲手将父亲火葬,亲手弯弓将阿不尔斯射伤的时候,楚乔的平静几乎是最锋利的钢刀,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望向对方的时候,你只会觉得他对人的心已经凉透了。 许文彬实在想不通,只是哄骗大燕的世子在野兽横行的山林里待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有武功,肯定死不了。 只是,在看到突袭而来的刀剑时,在看到兄长毫无表情地砍下暗杀者的头颅时,他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也许,大燕的那个世子,真的会死在苍蒙? 连澄撑开干燥的手掌,因为山腰渐冷,刺骨的寒风从毫无遮掩的山顶呼啸而来,不知不觉中肌肤已经感觉不到冷热,敞开掌心时,意外地看到白白点点的碎屑飘浮下来。 "下雪了。" 他喘口气,往后看去是连绵起伏如海涛般的杉树林,再往上,一大片如羊脂铺就的滑坡纤尘不染,白得刺目,美得壮观,站在其中就如蚂蚁仰视苍穹,震撼到自卑,喜悦到恐惧。因为越是宽阔的地方越是无法隐藏,一马平川的山底是如此,白芒无尘的雪地亦是如此。 "只能待在林子里。"佘小七说,"不得不说,这一次世子您太冒险了。" 连澄摸了一把脸,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要引蛇出洞而已,哪里知道小蛇有这么多条,一时半会儿没法都抓着宰了。" 佘小七蹲在一棵古杉底下,粗壮的树干完全可以遮挡住两人的身形,靠着夜晚的掩护,只要不大声喧哗大肆打闹,几乎很难发现他们的所在。 "太急躁也太危险了,盛大人的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我们,影卫的损失也超过预期。" "这说明他们一定要取得我项上人头!" "世子!" "和亲——"连澄笑了笑,"我现在明白了,当今大燕皇上让我和亲是假,借我挑起草原各个部落的内战是真,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我父王精心策划的,否则他老人家也不会安排上千精兵随我调遣,母妃更不会让舅舅暗中派遣上百的影卫随身保护。"连澄遥望着秦山关的方向,"你不知道吧,从我踏入大草原的那一日起,秦山关的兵力不减反增,就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我不懂。" 连澄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大燕要做那个渔翁,首先就必须下钩子挂鱼饵,我就是那饵。" 佘小七思忖了下,问:"那苍蒙大君是什么?" 连澄莞尔:"他是傻子!他心甘情愿跳入我父王和大燕皇上挖的陷阱里。" 佘小七瞪大了眼:"难道他真是为了您?" 连澄抓了一把雪塞入口中,等到那冰雪融化,从喉管直接滑入胃中,一路冷下去,他的心也冷了:"楚乔他自找的!何况,他那种为了权力可以抛弃一切的乾离,真的会为了实现少时的诺言而娶一个异族男子?他的那么多话里,谁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的真情,兴许只是为了他的野心所做的掩饰。" "那您这些时日与他越来越亲近……" 山顶刮下来的烈风卷起雪花,迷雾似的飞向树林,两人的衣裳也被吹得飞扬起来。连澄那一头乱发在空中拉扯出纷杂的丝线,他说:"逢场作戏、虚情假意而已。" 佘小七一脸难以相信。 连澄轻笑:"哄你的。" 佘小七吁出一口气。 连澄绕着树林边缘走了两圈:"你说我要怎么死呢?" "啊?" "是等着被暗杀者们围攻而死,还是找一处悬崖当着所有人的面跳崖而死,或者……直接饿死在山上?" 佘小七惊诧:"难道不是假装重伤等着大君来救,然后让他去查明暗杀者的身份吗?" 连澄睨了他一眼:"傻孩子,苍蒙的大君也巴不得我死在这里。这样,他才有理由找其他部落的麻烦。至于暗杀者的身份,就算不是他敌对的部落,他也会栽赃嫁祸,然后借着报仇的旗帜,与大燕一起将整个草原搅得天翻地覆。" "可是,您也没必要真的寻死啊!" 连澄笑道:"我当然要活着。只是,在苍蒙,大燕的和亲世子必须死。"他上前两步,蹲在少年面前,"活着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我与你一起回金梁城,去找唐家哥哥,找你的龚少主,与他们一起混迹江湖,好不好?" 佘小七点头,大笑:"好。" 暗藏杀机的岐峎山里突然亮出了烟火,从半山腰的山林里直冲云霄,尖锐的咻咻声像是钝刀子割开骨节的狰狞声,预示着人命关天的最后挣扎。 楚乔的气息越发沉重,急寻到此处,在帐篷里喝过的酒已经挥发,体内的热流在不断地升腾,叫嚣着,横冲直撞着,想要发泄。而他,“烈酒”烫喉不可解愁,可偏要饮尽烈酒思尽哀愁,一路行来,砍下的人头把袖口都染红了,却依然没有追上连澄的脚步。 他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前方,山林给了楚乔太多可以追踪的痕迹,同时,也给暗杀者们提供了信息。 作为信号的烟火飞上夜空时,楚乔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几乎是瞬间爆发而起,如最敏捷的狼,迅速、急切地冲向烟火之地。林中同时蹿出了无数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同一个方向飞奔。 苍蒙人、大燕侍卫、影卫、黑衣人,还有叛变的阿不尔斯的奴隶,他们一个个如同从土里冒出来的地鼠,狂奔着砍杀,极力地阻挠,无数的暗器和刀剑在夜空下发出冰蓝的幽光。 血珠和碎肉从楚乔的脸上飞擦而过,那些阻挠他的人无一不被他的弯刀一砍两段,他脚下生风,呼啸着朝着林子的尽头而去。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了,还有紧随人影之后的……滚滚暴雪。 连澄几乎是脸色苍白:"雪……雪崩了!" 楚乔还没来得及停下来,连澄先一步擦身而过,他的惊慌和恐惧在风中传递着,伴随着岐峎山的怒吼翻滚而来。雪崩的速度太快,刹那就撞上了千年杉木,所有的土地都在摇晃,无数冰雪兜头兜脑地笼罩过来,仿佛压顶的乌云让你躲不开逃不掉。 "莲子!"楚乔大喊,转身去追逐。 连澄震惊中回头,眼眸越瞪越大,无数的流光从眼底划过,成了雪林里最亮的一道光彩。他唇瓣开合几次,最终吐出一声笑,一个翻越,踩着迎面而来的黑衣人的脸颊,借力打力地跃出更远。 身后的惨叫络绎不绝,连澄却意外地轻快起来,他边跑边笑,眼看着前路宽广,轰隆隆的巨响中,左边异军突起般落下不少泥水,山体连着山体,雪崩也连着雪崩,四面八方而来的雪泥咆哮着翻滚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无数嘈杂声中,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扑通扑通,闭上眼,正准备挨着巨石蹲下,腰身猛地一紧,连澄已经被人连带着滚落下山。 头被对方狠狠地压在了胸口,血腥气和软甲上的薄冰贴在肌肤上,冷热交织。 他们一路滚下,时不时撞上树干和碎石,身上的男人闷哼都没有一个,只是用强壮的臂弯把连澄拥紧了。连澄能感觉到奔腾的积雪就在身后追赶着,他能听到人们被暴雪掩盖的惊呼,更多的是头上男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越来越紧的拥抱。 这一场逃命,似乎没有尽头。 万籁俱静。 楚乔的薄唇贴在他的脸颊上:"莲子,莲子?" 连澄皱着眉头,轻微地移动了下,他已经感觉两人都被积雪掩埋了。 楚乔似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弓着背硬是撑起了一片空隙,在黑暗中,一双鹰目锐利如星,咄咄地与连澄对视着。 连澄压着咽喉,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疲惫得让他睁不开眼。 "别睡!"楚乔低吼着,四肢压在他身旁,上半身猛地弯下,再霍地暴起。 无数的雪珠从头顶滚落,打在连澄的脸庞上,洁亮的雪后是朗朗夜空,遥远的星辰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楚乔直起半边身子,剧烈的喘息中喷出来的气息灼热而炽烈。一股一股的酒气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是那晚醉人的余韵。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试图将这复杂而浓烈的味道全部吸入心肺。这是他最喜欢的时刻,也是最痛苦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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