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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

时间:2023-10-12 23:00:19  状态:完结  作者:风为马

  “按下他!”温旻命令。

  “狼心狗肺的东西!”他呛咳着血沫,白净的面上粘着乱七八糟的红指印,神色疯癫,骇人无比,“温指挥,你莫信他的鬼话!此獠心ko不一,一张嘴欺上瞒下,指挥可还记得皇孙一案?”

  “哪有什么皇孙,休得混淆视听!”江抚神色一变,抬腿当胸便踹,锦衣卫眼疾手快,挥刀拦住了他。

  松湛挣动两肩,发出尖锐大笑:“混淆视听?江同知从咱家这儿套走的消息还少吗?说的是什么假意投诚,真把自己当英雄了!狗屁草包,什么烂泥都能糊墙了吗!”

  江抚怒极反笑:“胡言乱语,指挥使看清楚此贼的嘴脸,可别抓错了人。”

  松湛仰头啐了一ko:“该抓的是你!秦阁老打通关节的好处,你敢说你没有收?”

  江抚神情一亮,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等温旻反应,江抚抢着道:“我自然是收了,这笔不义之财我一分未动,来前全数送回秦阁老府上,为的就是自证清白。松公公恐怕想不到,也不敢想吧?”

  “你!”

  一触即发的时刻,外面却忽然传来动静。

  不属于这屋内任何一方势力,脚步声轻缓有序,在门前停下。

  “来得不是时候,打搅各位了。”打头的是个白发苍苍的刑部郎中,身边还有几个跟来录事的小官员。

  刀兵摄人,老郎中笑眯眯地越过一片森森刀林,在温旻面前站定,拱了拱手:“温指挥,这有陛下的圣谕,来不及请宫里的公公们,下官只好僭越代传了。”

  锦衣卫哗啦啦跪下一大片,刑部来的人也跪下,只有老郎中站定如松,将那手谕交给温旻。

  “圣上说莫要耽搁,请锦衣卫即刻将人犯押取刑部,择日审理。”老郎中温和地看了眼他,又望着仆倒的松湛。温旻回了礼,回身看着已经是打霜茄子的江抚,做个请的动作:“江同知,得罪了。”

  锦衣卫押着两人离开,刑部的官员跟在后面。

  温旻站在门边,一个鹭鸶补子的小官员在出去时停了一瞬,似有若无地和他交换了个眼神。

  幸好赶上了,商闻柳眨眨眼。

  ——————

  一夜过去,江抚却被放了出来。

  他手里有松湛指使他联络古康成的信件,即便只有那么一次,也足够作为证据。何况还有秦阁老上下打点送进松湛ko袋的那些银子作为佐证,他百ko莫辩。

  锦衣卫查抄了松湛的住处,搜罗出巨额钱款,这一出里外勾结的大戏终于落幕,秦翌获释,一切告一段落。

  宣旨的公公是个生面孔,刑部一水的官员跪完了,哗啦啦起身,那太监还没走,拉着孔照:“贵司的商主事呐?圣上还有ko谕,刑部十三清吏司有个郎中的缺,就拿他补上吧。”

  听旨的官员还没走完,闻言下巴掉一地。

  孔照是早有预料,连五品官的官服都提前备好了,传旨太监这么一说,便着人送了印章官袍过去。

  传旨太监点了两个小宦官跟着,笑道:“孔尚书真是体恤下属。”

  孔照对天拱手:“奉上忠直,待下宽厚,我也是盼望能为圣上竭一竭肱骨之力啊。”

  两人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

  六品官袍出去,回来鹭鸶就变了白鹇,商闻柳对着诸位同僚一一拜谢,搬去了刑部郎中办公的厢房。

  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就炸开了锅。

  “他在这案子里才出了几分力,直升两级,不能吧?”说话的那人ko气微酸,眼睛瞟着门ko。

  “话不是这么说嘛,”左澹安抚他,“人家之前可是办了好几件事呢,就南关城那一回,把咱们谁扔过去能行?那么大的功劳,还不是委屈在这干了这么久,也莫眼红人家,我看他是早得了赏识,上面放他在这历练呢,和咱们这些数着日子过的哪能一样。”

  这话比明里的挑拨更让人心头起火,那人听罢有些恼:“敢情咱们就是垫脚石呗!”

  “行啦,少说几句。你还看不出来吗,往后只要不出错,人家就是平步青云的主儿。你这时候嘴上还不饶人的,往后给你穿小鞋你哪儿说理去?”左澹拍拍他的肩,挪去了位置上。

  那人觉得左澹言之有理,众人也都散了,那些隐约的不忿各自压在心里,谁也没再提。

  左澹瞥了眼窗外,心里默念着方才讲的话。

  只要不出错。

  下衙时元景明破天荒地来找,商闻柳忙着办案,许久没见过他,他也没说来意,两人并肩出了衙门,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卷宗也看了许久,期间左澹来打听了好几回,”元景明提着灯,一脚把小石子踢出老远,“如今大人官至正五品,不必再偷摸着到我照磨所来了。下官往后恐怕难见到大人,不知是该祝君之高升,还是该哀我之踽踽。”

  元景明没有发挥他平时说话招人厌的功力,此刻倒像是在说人话了。商闻柳知道他是在打趣,前头有车马过路,两人停下:“cun和兄何必揶揄我呢。”

  “我是心焦。”元景明轻哼,说:“卷宗之事始终没有定论,他想做什么我根本不清楚。”

  元景明话音里有些狠辣:“咱们算半个知交,有的事我不瞒着你,我打算杀了他。”

  这话轻飘飘的,就如同吃饭睡觉一般自然,商闻柳初时还在笑,听罢眉毛一抖:“浑说什么,你我都是掌刑狱的官,这话我只当没听见。”

  “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则不会铤而走险,把赌注都压在你身上。”元景明轻轻一笑:“换个说法也成,我要断了他的仕途,这和让他死也没什么区别。”

  车马辚辚驶过,元景明往前继续走:“今日你被叫出去,我正好路过他们那屋,左澹这厮又在挑拨,你明日去衙门,不一定受待见。或者说,一定不受待见。”

  商闻柳站在原地没动,说:“你想让我帮你?”

  “杀人者人恒杀之,他该死。即便手未掇刀,难道就是善人了么?”灯笼半道折转,元景明回身,面对他站着:“他改换卷宗顺序,跟在洛侍郎后面吮痈ti‘an痣,其心难道不诡恶?你不是帮我,你是在帮你自己啊。”


第151章 送别

  昏暗的一条回廊,引路的下人面目阴郁,洛汲不时侧目,后背被一种近似毒蛇的阴冷感激得起栗。

  郑士谋府上的下人里,哑巴最多,其次就是他养了多年的家生子,忠诚可信,不在他府上伺候的,几乎都被遣去了各个衙门里做暗哨。

  这是个老蜘蛛的巢xu。洛汲猛地被这个念头骇住,入夏的气温里一阵一阵地冒冷汗。

  进了屋,阁老在自弈。手谈之道,郑士谋少遇敌手,所以渐渐失去寻觅对手的兴致,以自弈取乐。

  “带了些糕点,黎儿知道我要过来,特意给您的。”洛汲诚惶诚恐,两手交叠在膝头,有几分坐立不安的难熬。

  郑士谋轻轻挥手,让下人把东西收了,“府上多得是,吃不完,莫叫这孩子乱花钱了。”

  “是。”

  半晌没一点动静,洛汲心中惴惴似有鼓擂,过了会听见前面传来声音:“庭瑞过来。”

  以往郑士谋这般语气,就是要训*了。饶是洛汲有备而来,听见这话还是颤了一颤。

  他紧绷着脸,伸出手掌。

  戒尺打在他掌心,却并不疼痛,郑士谋老了。

  “自作聪明,”郑士谋扔掉戒尺,拾起一枚琉璃棋子,点在棋盘,“着急杀什么人,你以为人家看不出你狗急跳墙?”

  “他不止做了这些,我安排在刑部的人透露,此人还在暗中查探轸庸年的几桩案子!”洛汲膝行向前,神色惶恐:“老师,学生原只想给他一个教训,成人服下并不致死啊!”

  “没死人就没事了?”郑士谋凉凉一瞥,“你说他在查轸庸年的旧案,是怎么回事?”

  洛汲不敢看郑士谋,咬着牙:“学生也不知具体。”

  郑士谋恹恹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似乎想从这一幕里获得一些温情,但他失败了,这是他人生为数不多的失败。

  “你的人倒是机灵,后面继续盯着吧。松湛眼下关在刑部,得把他的命保住,你多留着心,别让人钻了空子。”

  洛汲一抬头,面露犹疑:“这......”

  “陛下若是想要他死,就该把他关进锦衣卫狱。”郑士谋停顿了下,疲惫地呼气,阖目道:“你我都是顺着圣意办事的人,这点不要忘了。陛下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此刻待你以礼,不代表以后不会兵戈相见。”

  洛汲凑近了锤着老师的腿:“学生受教。”

  “陛下在警告我,不要做得太过。”郑士谋落下黑子,忽然掩袖咳嗽。洛汲匆忙递上热茶,在给老师顺气的时候撇脸看过棋局,纵横格盘,一条黑龙已然成型。

  茶汤入腹,一股暖意让郑士谋恢复过来,他目光凝然:“江抚太蠢,敲打他一下,便乱了阵脚,竟然逼得陛下把我埋在宫里的耳朵给拔了。这个人,我迟早要杀。”

  洛汲迟疑道:“那......”

  “不急,”郑士谋合上茶盖,“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去卖个人情给他,到时他反而要感谢我。”

  那眼神看得洛汲背后发毛,惴惴地垂下头,说了声是。

  洛汲离开后,郑士谋坐了好一会儿,下人以为他睡着,蹑手蹑脚过来换熏香。

  岂料他刚一矮身,身后的老人便呛咳一声,下人惊骇地跪下,哆嗦不止。

  阁老半阖着眼帘,吩咐道:“有事交给你去办。”

  “给庙子里的圆庄师父带个ko信,就说他提的那件事,我答应了。”

  仆役如蒙大赦,刚要转身,又被叫住:“还有,告诉他,以后若再意气用事,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去办事,休怪我不给他脸面了。”

  幽幽的夜色里,郑士谋缓缓站起身,对着空寂庭院吐了一ko浊息。

  ——————

  日落时分,商闻柳到了家。已经是月底了,今年热得早,京城到处都在消夏,他走过临宛河时被迎面的水盆溅湿了衣角,那玩闹的少女羞红脸颊,垂头不言不语。

  商闻柳有种古怪的情绪,心里翻涌着,陡然他推开院门,心有灵犀地,庭院中央有个人在等他。

  “秦翌打算走了。”迎着徐徐暮风,温旻神色温和,像是在询问。

  秦翌在码头的酒馆摆了一桌,温旻和商闻柳过去的时候,夜色降临,通明的灯火悬在蜿蜒河道上,一路似是延展去了天边。

  小酒馆里来往的都是江湖客,天南海北的ko音听不分明。三人坐在雅间找清净,雅间临水开了一ko小窗,下面有灯影船声,给夏夜添上几分凉意。

  “真的要走?”商闻柳才坐下,捺不住忧心,开ko便问。

  “我爹也认命了,我不是当官的料,他放我走了。”秦羿面上嘻嘻哈哈,“可惜,兰台送的那些书画没法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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