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下聚集的天禅宗弟子几乎立刻拔出别在腰间不离身的佩剑。 台阶上,虞剑心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沉声发号施令:“天禅宗弟子中!列属‘十天干’的即刻前往后山!‘十二地支’留守宗门!摄提格!大荒落!大渊献!摆阵太极殿!宗祠和藏书阁!” 底下数百位天禅宗弟子领命后往各个不同的方向离开,一时间,天禅宗宛若九天仙阁的屋檐上白影跳动。 虞剑心和虞彻寒也一同去往了后山。 天禅宗每一个登记在册的弟子都会被编入某个十五到二十人的小组中,小组以天干地支中十天干和十二地支命名,为的就是在有人攻入天禅宗时,每个弟子都能准确地接收到命令。 天禅宗成立自此三百余年,从未有人以如此大的阵仗攻入天禅山,天禅宗所有弟子可谓是严阵以待。 后山的搜寻还在继续,‘十天干’的弟子没有放过一草一木,几乎是以天罗地网之势包围后山,却一无所获。 虞彻寒与虞剑心立在望雪阁高高的屋檐上,檐角下悬挂着的铜铃随风轻摇发出叮叮脆响。 除了天禅宗弟子的调动外,根本没有其他动静。 虞剑心凝视着后山上被炸出的深坑,眼中的疑虑渐深,“这分明是人为。” 虞彻寒没说话,淡漠的眼神冷冷扫过后山繁盛的草木。 人为,却没有人,‘十天干’搜寻后山,‘十二地支’留守宗门,太极殿,宗祠,藏书阁都有弟子守着,这些要地没有动静,那便意味着来人的目的不是这些地方,又或者……他们去的地方没有人? 不是大举进攻,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现在天禅宗四处戒严,只有一处没有弟子防守,那就是与后山望雪阁在两个方向,位置偏僻清幽的悔悟阁。 虞彻寒眼神一凌,站在他身侧的虞剑心只觉眼前白影一晃,眨眼间虞彻寒人已飞出数丈远。 宗门内的弟子眼看着他们的二宗主飞檐走壁,如一只白色的大鸟从头顶飞过。 待虞彻寒赶到悔悟阁时,只有一个秀娘昏倒在门外,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只有他送给谭昭的那支草编蚂蚱躺在地上。 谭昭被人带走了。 不到一盏茶前,悔悟阁。 谭昭人趴在床上,等着秀娘来给他换药,指间捏着草编蚂蚱底下那根纤细的竹签儿,手指轻轻捻动,顶上的蚂蚱便悠悠转着圈儿,长长的须儿也跟着转。 他知道今天是天武会的日子,太极殿的动静连偏僻如悔悟阁都能听到些许声音。 在谭昭无聊得盯着草编蚂蚱出神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忽而炸起!把他吓得险些从床上翻下去。 这动静非比寻常,这得是往山上埋火药点了引子才能发出的声音。 不管外头如何,谭昭在悔悟阁是咬着牙忍痛把自己挪下床,听秀娘的话,外面如果有什么动静就钻床底下藏好,以防有人闯入他跑都没法跑。 谭昭很有自知之明,就他这腰臀上的伤,不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根本好不利索,这种时候他把自己顾好就行了,省得这个关口还给人添乱。 谭昭刚把自己藏在床底下,悔悟阁的门就让人推开了。 以谭昭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进门的人脚上穿的鞋子,来人不是秀娘,也不是天禅宗的人。 谭昭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冲他来的。 来人的鞋子上沾了些泥点子,进门后就轻手轻脚地往屋里走。 悔悟阁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因是惩戒弟子面壁思过用的地方,根本不会有桌椅这种东西,连角落放着的小床都是因为谭昭重伤不能坐不能站只能趴着才搬进来的,一览无遗之所这人还进来干嘛? 谭昭心里正犯着嘀咕,那人的脚步已经停在了床侧,站在距离谭昭很近很近的地方,几乎是谭昭一伸手肘就能碰到他的脚背。 “嗒。” 一颗小小的珠子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滑进了床底下。 谭昭心里一跳,完了!这人知道他躲在床底下!可是他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 还没等谭昭想明白,那颗滑到他面前的珠子忽然冒出一股异香,谭昭眼前一黑,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天禅宗的弟子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几个剑术老师行色匆匆赶往秀娘的药庐。 虞重光虞灿英等人赶到时,秀娘人还未醒,两位宗主不见人影。 半个时辰后,虞剑心才风尘仆仆地赶到。 众人:“宗主。” 虞剑心蹙眉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秀娘,扫了在场众人一眼,问:“彻寒还未回来?” 虞灿英摇头,“到底出什么事了宗主?” “谭昭被人带走了。” 虞重光不解地问:“为何要带走他?” “目的还不知。”虞剑心道:“我和彻寒分两路追下山,我一路追到山脚下也没瞧见人影,如果彻寒也没追上……” 人被带离天禅山,又不知是何人所为,那可真是天大地大无处可寻了。 没过多久虞彻寒就回来了,虞剑心看他那阴沉的表情不用问都知道结果。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秀娘。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小床上的秀娘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鼻翼动了动,然后像梦游一样坐起身,缓缓转过头看了在场众人一眼,语气笃定:“庄生!” 一室人让她这两个字说得满头雾水。 虞重光:“什么庄生?” 秀娘吸了吸鼻子,又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襟和衣袖,“这个香气是庄生,几厘的粉末就能让人昏睡半个时辰,绝对错不了。” 虞灿英问:“你怎么知道是庄生呢?” “因为这个香最早是我调制的。”秀娘又猛吸一口气,将残留的,所剩不多的香气吸进鼻子里,“配方没改,还是原来我写的那个,天底下知道这个配方的人不多,我还以为都死了,没想到也还有人如我一般苟活着。” “何人带走谭昭的?”虞彻寒沉声问。 “那人戴着面具没看见脸,身法诡谲瞧不出哪门哪派的,轻功倒是不错。”秀娘仔细回想,“我本是去给谭昭换药的,走到一半就听见后山巨响,等我走到悔悟阁时那人正好扛着谭昭出来,谭昭应是被他迷晕了,没有挣扎。” “我想把谭昭夺回来,那人扬手撒出一堆粉末,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秀娘说着冷哼了一声,“虽然没看见脸,单凭庄生我就能确定了,带走谭昭的人,是宿影教。” ...... 打破满室寂静的人是虞灿英,只见他一脸思索,“好耳熟的名字。” 虞重光瞥了他一眼,提醒道:“二十三年前。” 经这一提醒,虞灿英恍然大悟,“那个二十三年前被武林围剿的魔教宿影教?不是没了吗?我听说宿影教的教主林逍影身死万霞谷,之后魔教众徒四分五裂,此后彻底销声匿迹……秀娘你为何仅凭这庄生就断定是宿影教?” 秀娘没回答,静静看着虞灿英。 虞灿英灵光一闪:“……你是赵秀?” 二十三年前,盛极一时的魔教宿影有个名扬天下的用毒女医,名为赵秀,林逍影身死万霞谷后她也随其余教徒一同销声匿迹,很多人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竟然一直待在天禅宗。 虞剑心回想了一下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秀娘,“算算时间,你在宿影教被围剿后的半年就上了天禅山。” “这件事宗主你也不知道吗?”虞灿英问。 “不知。”虞剑心摇头:“我爹从未告诉过我。” 秀娘白了他们一眼,“我改名徐秀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是赵秀,虞老宗主当然不会告诉你。” “可为何宿影教的残党要带走谭昭?”虞灿英问。 这是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 一室静默中,虞彻寒转身离开了秀娘的药庐。 他并没有下山,而是回了后山的望雪阁。 虞重光等人站在院子里目送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楼阁间。 虞灿英不无担忧道:“即使知道是何人所为,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人都走后,秀娘独自一人躺在药庐里,一脸心事重重,她并没有告诉他们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何她从未见过谭昭,却觉得谭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今日在悔悟阁外,闻到庄生的那一刻,秀娘想起了一个人,那人的面孔在脑海中与谭昭的面孔,重合了三分。 望雪阁 那几乎从早到晚都静坐着一个人的地方此时空无一人。 无论是院子还是阁楼处,都不见人影。 谭昭住的地方在望雪阁边上的小房间里,在望雪阁还是藏书阁的时候,这里是值守的弟子歇息的地方,后来成了虞彻寒的住所,结果虞彻寒长年闭关修练,总共也没踏进这间屋子几次,就一直搁置着,直到谭昭搬进来。 这是谭昭搬进这里后,虞彻寒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 屋子不大不小,该有的桌椅书架床榻一应俱全。 以桌案上的砚台积灰程度来看,谭昭没在这里写过一个字。 整间屋子里唯一有人气的地方就是床榻,被褥卷得乱七八糟的,连枕头都是歪的,因为谭昭禁足悔悟阁思过,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来过了。 虞彻寒在床榻边上站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谭昭是他唯一的弟子,两人朝夕相处半年,虞彻寒一直觉得自己并不算十分了解他,可当他走进这间屋子时,脑海里却能想象那行事大大咧咧的少年在这里生活的画面。 书架桌案他肯定是不会过去的,每日练完武回到这里,定是从门直直走到床边,鞋子一脱被子一掀,一晚上换好几个姿势,第二天起床被子也不会叠就出门。 虞剑心都曾看不过去说虞彻寒太纵容谭昭,放眼整个天禅宗,还真没有哪个弟子过得比谭昭更舒服了。 虞彻寒站了一会儿转身正欲走,视线却忽然被藏在床脚被褥下的小木箱子吸引了注意力。 虞彻寒认得,谭昭开口问他要的东西很少,记忆里似乎只有这个箱子。 虞彻寒默默盯着那个小木箱子半晌,眼底隐约浮出些许挣扎。 他有些好奇,对谭昭而言,是什么样的宝贝让他这么珍惜? …… 虞彻寒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把那个箱子拖出来。 箱子并未上锁,只有外面一个简单的铜扣,只需把铜扣拨开箱子就能打开。 打开箱子前,虞彻寒隐约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当真的看见里头放的东西时,虞彻寒心神还是不住震动,向来淡漠平静的眼眸底晕染开浅浅的惊诧。 虞剑心在山门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虞彻寒。 虞彻寒看见他似乎也不觉得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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