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宁道:“八九不离十。若不是如此,这四家的火也不会一开始就烧到哥身上,定是我。” 明烨不明所以。 陆展清揽过慕长宁,解释着:“长宁已经与那人见过面,按理来说,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将长宁的身份捅出去,并以此首先攻破慕家。可如今,纪家反倒成了四家中的第一个风口浪尖。那此人,一定是非常笃定纪连阙的四家身份。” “纪连阙虽然表面上浪荡不羁,风月老手,其实跑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朝廷与慕家。” 慕长宁接过了话:“慕家绝不可能泄露哥的身份。若我们的推论不错,这阴阳当铺的背后之人,必定是朝廷中人。” 明烨心下狠狠一跳。 慕长宁拉着衣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酿,问:“驯那边有消息么。” 明烨从震惊中回神,连连说道:“是,驯这边来消息,纪少主这边一切安好,那些江湖中人也还没找到纪家的位置。您上次让纪少主去查的露华香,也在进行中。” 慕长宁点了点头。 露华香。 从在宗堂看到露华香的一瞬间,慕长宁就想到自己曾在落霞派附近中过此毒。 既然露华香千金难买,能购入的人定是少之又少,只要照着这条线索查,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慕长宁谈事时,平静又和缓,不疾不徐间就能将一切都理好。 他侧过脸道:“购置露华香的名单有了么。” 明烨正欲回答时,几声酒壶砸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话。 秋呼延喝醉了,踩着一地烤肉的狼藉,径直地朝慕长宁的帐篷走来。 “美人,慕上宾,嗝——”他打着酒嗝,醉醺醺地嚷嚷着:“出来,陪我喝酒。” 自宗族大选后,慕长宁那副腰细腿长和缓凉薄的样子每时每刻都在勾着他的火。 宗族第一让他飘忽所以,拿捏着这两个外来人想去五盟会寻求阵法的想法,言语行为愈加露骨放肆。 “出来啊,”他一脚踹在两人的帐篷上,狎昵黏腻:“端着做什么,都是伺候人,多一个也无所谓。跟着个外来人有什么出息,你没试过我的好,怎么知道呢。” 帐中无名风动。 明烨被陆展清面上的狰狞与暴怒吓得一身冷汗。 秋呼延踢了两脚,正欲直接掀开帘子,就看到一道白芒抵在了自己心口处。 陆展清眸中敛冰,步步逼近:“要喝酒是吗,我陪你。” 酒壶被隔空抓来,陆展清尽数把酒泼到了秋呼延的脸上。 襟前传来刺痛,秋呼延被心口抵着的明雪弄得不断后退。又因醉极了反应迟缓,被酒水泼了个透。 “你!”秋呼延气急,扯着嗓子骂道:“你敢动手!我要是伤了一分,你们就别想去五盟会,也别想得到阵法!” 陆展清冷笑一声:“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你是什么东西。” 秋呼延气急败坏,双手结印,黑雾出现,猛兽的轮廓在翻涌着。 几枚黑子瞬间就穿透了秋呼延交叠的双手。 陆展清神色暴虐阴狠,朝着被巫术反噬无力动弹的人走去:“我早就警告过你,他是我的人。” 想到独属于他一人的三三被人惦念觊觎,陆展清就控制不住自己翻滚的杀意,内力翻滚,拍在秋呼延心口。 秋呼延哇地吐出一口血,吐出了好些醉酒后的秽物。 在秋其的惊呼中,陆展清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一点点地碾着他的心脏:“他的一分一毫都是我的,你若是再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巴,我不介意让他们永远失去用处。” 他弯下身,明雪作薄刃,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血迹,慢条斯理又狠绝乖戾:“没了我们,你秋宗不过是个废物,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到第一。” 秋呼延酒醒了一半,感知到冰凉的明雪在自己眼前比划着,心里发怵,呼吸颤抖。 陆展清的双目幽深晦暗,满腔的偏执毫无保留:“把你那些龌龊的心思藏好了,若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对他不干净的话,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秋呼延的酒彻底醒了,他看着陆展清,浑身冰冷。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目光,是野兽的目光。 是深夜幽林里独品猎物的眼神,是旷野荒山中潜伏等待的姿态。 被酒意麻痹的神经争先恐后地害怕起来,秋呼延紧张地咽着口水,手脚瘫软,除了恐惧,什么也感受不到。 陆展清最擅长的就是毁人心志。 明雪仍在秋呼延的五官处游移着,时不时落下一道。 如此对峙了不到一炷香,秋呼延便在这可怕的沉默中大喊着,猛烈地摇头,耳边的银坠子沾满了泥,一张脸泥泞不堪。 明烨早就出了帐篷,兴致高昂地看热闹。 饶是有心理准备,陆展清的这幅模样还是让明烨心里发毛,不禁为自家少主捏了一把汗。 他悄悄走到同样出了帐篷的丁酉身边,用胳膊撞了撞他:你家主上一直这样?” 丁酉面无表情地回答:“算好的了。只要你家少主别再坠崖,受伤。” 明烨在秋呼延的痛苦咆哮中咽了咽口水。 自家少主,是不是,羊入虎口啊。 在秋其的连声哀求中,陆展清才松开了人。 他回头时,丁酉和明烨默契地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道倚在帐篷外的身影。 慕长宁放下撩开帐门的手,看着向他行来的陆展清。 “三三,长宁。” 陆展清低沉地唤了他一声,带着没收敛的力道,圈住慕长宁的腰,把人困在怀里。 慕长宁在这强硬又不讲理的怀抱中弯起了眉眼。 后背靠着他的臂弯仰头,慕长宁抬手,用指腹擦掉了陆展清不小心溅在面上的一点猩红。 而后凑前,用软红的舌尖舔了舔。 “好陆郎,别沾上别人的痕迹。”
第85章 醋意 一直到五盟会,秋呼延再没跟两人说过一句话,夹紧尾巴做人。偶尔眼神不自觉移到慕长宁身上,也很快地移走了。 五盟会位于中川北部,背靠伏神山。 伏神山,顾名思义,埋葬着神的地方。相传每一位来与巫神比拼,又不如巫神的人,便会被永世镇压在这山底,用他们残存的生命滋养着中川肥沃的土地。 “五盟会的划分跟宗族不一样,是按照动物来区分的,共五等,自下而上分别是碧蝶、金蟾、蝎子、蟒蛇、和猎鹰。”丁酉对着两人说道:“那日来的五盟会使者手上的权杖便是蟒蛇,地位很高。” 他策马走进了些许,压低声音道:“五盟会外头有阵法,我们跟着秋宗来的,阵法自然不会拦住我们。进去以后,最多也只是接到蝎子的接待。可像枯骨天灯阵一般的阵法,至少也得是猎鹰才能布置出来的,若是按部就班行事,怕是一无所获。” 明烨伸长了耳朵在听,在马背上摩拳擦掌。 慕长宁把露华香的香囊重新别在腰间,笑了起来:“好啊,我正觉得这段日子过的憋屈。” 陆展清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接了话:“那就索性闹一场,看看有什么意外之喜。” 这几人一本正经地讨论着怎么把五盟会搅得天翻地覆,秋宗三人却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怒了巫神。 那三人在马上行了数个礼,忙不迭地翻身下马,从头到脚把自己好好捯饬了一番,才谨小慎微地迈着脚步前进,那恭敬的神色恨不得一步三叩。 明烨看着这一幕,乐不可支。 五盟会呈一个巨大的环形,自下而上环形逐渐减少,灰褐色的外墙上用动物的骸骨组成了代表身份地位的五种动物,最下一层是碧蝶,最上一层是猎鹰。 雕刻着猎鹰的最高一层被白雾遮挡,抬眼望去,只感到一片眩晕。 丁酉瞥了一眼白雾,亲了一口刚睡醒从衣襟里探出的半个小脑袋,说:“巫神凌驾于众生之上,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前。白雾所在之处,就是巫神的旨意。” 那朝圣般的三人很快就到了五盟会的阵法前,秋呼延深吸一口气,在光幕前跪下,双手交叠放在心口处,狂热道:“秋宗秋呼延,应约而至。” 好一会儿,阵法抖动,走出两个面无表情的侍从。侍从胸前衣服上的硕大金蟾睁着莹黄凶狠的眼睛,藐视几人。 秋呼延的头埋得愈下:“金蟾卫大人,在下秋宗秋呼延,是在本届宗族大选中……” “行了,跟我来吧。”个子较高的那人打断了他的话,摸了摸前襟上的金蟾,便朝着光幕走去。 秋呼延点头哈腰,连连道谢,犬一般地跟在那侍卫身后。 光幕闪烁,看起来马上就要封闭。 慕长宁从马背上稳稳跳下,道:“我们也进去吧。” 偌大的厅堂里,主位上坐着主持宗族大选的赤脚男子。 男子脸上仍是半张面具,右手攥着蟒蛇权杖。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人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纹着一条深黑而粗壮的花斑蟒蛇,从小臂蔓延到肩膀。 屋内布置简陋,角落里用铜盆装着的蓍草在不断地燃烧。秋呼延带着两人小心翼翼地跪下,恭敬讨好道:“其厄大人,我们是来……” 其厄举起手,秋呼延立刻闭上了嘴。 “只有三位能进去挑选阵法,哪三位?” 秋呼延转头看了一眼慕长宁,看到慕长宁的眼神半分都没有放在他身上时,恶意道:“当然是我们秋宗三人。” 他本意是想带着秋泽株和慕长宁进去的,想赐予这驯不动的野马一点殊荣,让他好对自己死心塌地。 他这点心思,在这群外来人眼中看都不够看。 丁酉半靠着枪,懒散道:“钺戎嘛,学了阵法以后说不定明年就能成巫命。不过我可真没想到,秋宗主倒是大方,连不准学习巫术的牧泽也能学习阵法。” 中川等级森严,尤其是会疗愈之术的牧泽是不允许学习巫术的,倘若牧泽掌握了疗愈和巫术,巫命的位置非他们莫属。 饶是知道丁酉在刻意离间,秋呼延的脸色还是难看了起来。 没有一个巫命想把自己的位置交出去,尤其是极有可能继位的钺戎,哪怕秋泽株是他儿子,也不行。 明烨在一旁低着头憋笑。 真不愧是跟在陆展清身边的人,总能面无表情地说着捅人心窝子的话。 慕长宁久站有些累,有些不耐道:“真无趣。”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所有人听到。 陆展清附和道:“确实,还没秋宗旁边那个小村庄好看。” 明烨直接笑出了声。 这是什么拙劣又夸张的激将法啊。 这几个外来人加上驱逐者的如此冒犯,让其厄脸色不善。他重重地敲了一下权杖,秋呼延的心脏都跟着那落地有声的权杖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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