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回去以后,得多招几个厨子备用。 夜幕一点点吞噬月色,当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掩盖时,茶楼里坐了一天的人们都提起十二分精神,神色各异地离开,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一时之间,拥挤的茶楼里只剩下了坐在角落里的两人,小二和老板都在柜台处清点账本,忙得焦头烂额。 影三这段时间在养伤,许久没守夜,好逸恶劳的身子竟不受控制地犯困。 打了一半的哈欠在陆展清看过来的一瞬间生生憋了回去,影三忍得眼泛水泽,连带着眉尾都带着微红的湿意。 他这副眼含春水的模样,让陆展清心下狠狠一撞,食髓知味的燥热立刻上涌。 开了一半的窗被猛地推开,寒凉的北风一股脑地灌了进来。 被劲烈的冷风一吹,影三浑噩的脑子清醒了,他低着头,小声道:“谢少阁主宽恕。” 陆展清不答,只将桌上飘了雪的茶一口喝下,才低沉沙哑道:“无妨,我们也动身吧。” 夜色深沉,黑暗笼罩在锐城的每一个角落。今晚有雾,遮住了弯月的月光,让原本就无甚灯火的街道看起来更加的平静深邃。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潜伏在深夜的每一处。 “锐城的阴阳当铺也是这半个月才开起来的,就已经有了如此人气。今晚的红药子,竟然卖到了万两,若是任其发展,定会民怨沸腾,江湖动荡。” 影三神色肃穆,右手放在剑柄上,像个真正的影子一般,隐藏在陆展清身后。 “我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一边行动一边追查才是最好的方法,过了今晚,你便——” 一个布满着尖锐凸起的狼牙棒就横在了陆展清身前。 “喂,小子,你买什么了吗?”一个健硕男子正凶神恶煞地拦着每一个从阴阳当铺里出来的人,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 陆展清看着挡在他身前,无痕出鞘一半的影三,神色淡,语气也淡:“一无所获。” 那人显然不信,舔着嘴唇道:“像你们这种衣着靓丽的,通常都嘴硬。行啊你小子,非要学那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那也行——” 面前这男人晚上吃的韭菜盒子,说话一股味儿。他打量了影三几眼,眼神发光。 身量纤瘦,腰细腿长,本是柔情含温的面相,偏偏那双眼睛,冷厉又慑人。 征服欲被一把点燃。 “那就把这个漂亮的小野马留下——啊!!” 他那双伸前想要掐住影三细腰的手被齐齐切断,除却被无痕削开的平滑伤口外,掉在地上仍在抽动的手背上赫然是几枚锋利危险的薄刃。 温热又暴虐的气息近在咫尺,影三感受着耳后的灼意,甩动着剑尖朝下,将血滴净。 那人攥着手腕,疼得面容扭曲,鼓动着一旁的道上兄弟,嘶声喊道:“啊!妈的!上啊,上啊!愣着干什么啊!给老子,给老子杀了他们!” 一道人影趁乱,惊慌失措地闯入人堆,想趁机逃出,却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怀里抱着的艳色红玉掉在了地上。 是今晚抢破头都抢不到的红药子—— 少年脸色青白,刚拿出的符咒还没来得及施展,一把长刀就朝他迎头劈下。 生死关头,他不管不顾地朝陆展清跑去,尖声叫喊。 “哥,救我!” 石破天惊的一声让影三动作一顿,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扑过去,抓住陆展清的手,脸色骤然惨白。 他一直以为,少阁主跟他一样,天地无依,只有彼此。 ---- 陆:怎么总有人觊觎我老婆(扭曲)(暴虐)(发疯) 三:少阁主哪里来的弟弟啊(流泪)我不是少阁主的唯一了吗(啜泣)(绝望)
第25章 隔阂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除却面上的极度惊恐外,五官竟真的与陆展清有八九分相似。 影三握着无痕的手用力到发麻,红绳上的暖玉根本抵不过四肢百骸的冷意。 “红药子!”那断了手的男人眼里迸出精光,挣扎着用左手拿起狼牙棒,嘶吼道:“上啊!他们是一伙的!杀了他们,红药子就是我们的了!” 影三收紧心神,无痕架开朝少年劈下的狼牙棒,剑锋一送,血色就淌了一地。 雾浓,霜重。 少年手上的红药子像一道催命符,催着周围无数的索命恶鬼。 他死死地扯着陆展清的手,朝影三嘶吼道:“打他啊,打他们啊!你行不行啊!” 握着无痕的手一用力,猩红的血就喷溅而出,溅了几滴在影三的黑袖上,消隐不见。 陆展清语气沉冷至极:“闭嘴。” 他提着少年的衣襟,甩出两三枚白子,将侧面欲偷袭影三的人放倒后,朝影三道:“走。” 两人身若游蝶,灵动迅捷,潜伏在夜色中,很快就将那群人远远甩开。 深沉的夜色里晃过一点银光。 影三眉目一凛,无痕已然带着剑鸣,向着那点若隐若现的银光狠狠劈去。 相撞的剑气碎开了两旁的石墙,漫天的灰尘中,一柄泛着幽光的长剑正指着两人,两人的身后是一堵石墙,别无出路。 陆展清随意地看了对方一眼,没什么起伏地寒暄道。 “阁下速度挺快。” 持剑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短寸头,青布衫,他盯着两人,言辞刻薄:“追踪术,专门追你们这种——丧家之犬。” 无痕剑锋生寒,浓重的剑气劈脸而下,中年男子脸色一变,双手横剑向上,勉强招架住影三的第一招,却被剑气震得后退了好几步,虎口发麻,握不住剑。 中年男子神色阴沉,缓缓擦着嘴角的血迹,盯着龟缩在后头的少年,和他手中的红药子。 富贵险中求! 他怒喝一声,再次提剑而上,可他的剑才堪堪起手半分,就感觉到自己心口一疼。 低头一看,如雪的剑锋正捅进自己的心脏里,倒映出自己惊恐万分的表情。 无痕剑身喂了血,像是绽放在寒光中的点点红梅,分外惹眼。 在尸身砸下的闷重声中,影三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找到一片干净的袖口,擦拭着红绳上的白玉。 飘扬而下的雪闯入这一片无声的静默,落在影三的侧脸上,划过一道湿迹。 像柔月生泪,晨雾融冰。 影三习以为常的动作却是陆展清第一次见。 他定定地看着离他们十几步之远,立在血泊与阴影下,未发一言的影三,心口涨得酸疼。 他向前,却立刻被张开双臂的少年拦住了脚步:“你去哪!?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他们会追上来杀了我的!!” 雪沿着影三的脸颊划入脖间。 他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又急速地收回了视线—— 把自己隐入黑暗与沉寂中。 陆展清心下一撞,拧眉道:“你既知如此凶险,为什么要买这种邪物?” “你懂什么!”少年瞪大了那一双桃花眼,攥紧手中的红药子,反驳道:“这是宝物,至宝!重塑筋骨,如获新生,你竟然张嘴就诋毁,是不是疯了!” “陆云清。” 陆展清甩开他抓着自己的手,道:“如此可笑的谎言,你也信?把它给我,我保你一命。” “给你?”少年警惕地退后了几步,恍然大悟道:“我看就是你自己想要,买不到,所以才说这是邪物吧。” “我告诉你,这个好东西——” 半空中一声凄厉的鸮鸣。 陆展清骤然变了脸色,飞身向前,朝影三道:“东三点,上六位,强攻!” 白子如芒,划破漆黑浓雾,映出藏在夜幕中的一双鬼火般的眼睛。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极快地躲过凌厉的白子,内力汇聚,将一团绿色的火焰剥离成一把长弓。 长弓震颤,发出低沉的咆哮。 无痕速度极快,转息之间,剑光就割开了弓弦,爆裂出耀眼的白芒。 影三侧身一挑,避开重袭的弓背,刁钻地向黑衣人心口刺去。 黑衣人神色一紧,正欲后退避开,七颗白子已然封死退路,从他身后袭来。 前有诛心剑,后有封路棋,两人位置方向配合的天衣无缝,黑衣人避无可避,只好将全身内力灌注于弓上,殊死一搏。 诡异的青芒轰然炸开,将挨着巷子边缘的一众屋顶骤然掀翻,强劲的内力生生将白棋逼落在地。 黑衣人赤红着双眼,护着心口,提气欲走。 无痕从侧方绕过,贯穿了他的喉骨。 那人不可置信地捂着脖间喷涌的血,瞪着陆展清,嘶声道:“少…阁…” 地上的积雪染上扇形的鲜红。 影三用尽了全力,将剑一推到底,而后又重重拔出。 为什么,今晚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认识、都想要抢他的少阁主? 暴虐的杀意在胸腔膨胀,影三死死盯着那具了无生机的尸体,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到发白。 他不认识这人,可陆展清认识。 这人是常年跟在林逸身边的暗探,武功高强,内息强大,比闵南倾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色昏暗,陆展清只看见影三用力绷紧的侧脸,以为是他认出这是林逸派来的杀手,上前拍了拍他僵硬的后背:“不怕,他伤不了你。” 影三混乱冲撞的气息一下子就平和了下来。 老树上不知名的鸟雀在声声哀鸣,时不时扑棱着翅膀,像被黑雾撕扯着,点点吞噬。 陆云清藏好了手上的红药子,四周打量了许久,朝两人跑去,道:“他们知道我们是一伙的,我不走,你们也别想安生——” 他顶着陆展清那双幽深冰冷的眼睛,强行道:“送、送我回去,我回去了以后,你爱、爱去哪去哪,没人管你。” 陆展清朝东南方千巧阁的位置看了一眼,神色漠然。 林逸回来了。 派来暗卫死亡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去,加之陆云清身上这招摇的红药子,他们在外的时间越久,只会越危险。 陆展清看了一眼明显脸色有异的影三,对陆云清道:“带路。” 落霞派依山而建,传闻是建派祖师在开山之时,看到夕阳余晖映照下的落霞,壮美无比,璀璨异常,便有了这么个名字。 落霞派地势极好,三面环山,风景秀美,灵气充沛。数十年前门派人丁旺盛,声势浩大,出了一位唤作落云子的半仙之人,极负盛名。一时之间,想进落霞派修仙学艺的人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挤破了头脑。 可除了一时盛名的落云子外,落霞派再没出过能人异士,风头也就慢慢平息了下去。 祸不单行,王子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皆指责无情无义的尧经年,落霞派名声从此一蹶不振,甚至沦为他人所不耻的话柄。盛极一时的门派走向没落,如今只剩死水一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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