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笙看着他痛彻心扉的面容,知道此事不会有假,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节哀。” “具体过程我不想再提,但这对他来说,其实是无妄之灾,因为那一趟,原本是我该去的。”游萧握住他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攥着,“水貔貅虽然表面上跟唤笙楼相安无事,但他们欺负我年纪小,一直想拿捏我,我便起了将他们拔除之心,是我当时不够沉稳,导致那位挚友落入了水貔貅的圈套,但他怕我的计划暴露,便将错就错,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因此丧命,却也令水貔貅找不到我的把柄,保全了我。” “若是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唤笙楼,他对我意义非常重大,这个错误,我此生都会铭记在心,绝不再犯。” 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眼眶泛红,声音嘶哑,看得出是痛彻心扉,苗笙被他捏疼了手,但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更疼。 “本来也是水貔貅先挑事,这不是你的错。”他把小桌推开,挪到游萧身边,将他抱在怀中,“你那时还小,犯错也属正常,别对自己求全责备。” 游萧搂住他的腰,将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哪有不出错的,神仙都免不了犯错、被罚下凡什么的吗?你别把这事儿往身上揽。”苗笙还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楼主,在他额头上亲了又亲,“水貔貅是水匪,又与朝中勾结,大奸大恶,鱼肉百姓,人人得而诛之,只可惜蚍蜉难撼大树,这也不是你的过错。” “要说就是那些贪官污吏的错,皇帝老儿的错,若是当官的不贪图利益,皇帝能下令剿匪,怎么可能任由他们坐大?!” 想想当时十四岁的少年,创立那么大的家业已经很不容易,还要处处提防这些别有用心的成年人、水貔貅那种恶贯满盈的匪徒,又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当时的他该是多么难过。 苗笙不敢想象那个画面,一想就恨自己出了意外,不能站在少年身边支持他,做他的靠山。 “笙儿现在越发会哄人了。”游萧抬起头来看他,脸和眼睛还泛着红,但悲伤的神色散去了不少。 “你现在是我的心头肉,我不哄你哄谁。”苗笙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转变有什么不对,“两个人在一起,不就得知冷知热,你哄我我哄你。” 游萧坐直了身体,将他揽入怀中,一手拈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情绪来得急,吻也比平时粗暴了许多,像是要将苗笙生吞了似的。 苗笙有些喘不上气,但并没有想着反抗,仰着头向后靠在他肩膀上,任凭他肆意掠夺。 亲了好一会儿,游萧才减缓了攻势,退出他的口腔,在他唇上温柔地一吻,将他紧紧搂住。 两人气息都有些急,好一会儿才平稳下来。 苗笙听到游萧胸腔传来的有力而快速的心跳,将手按在他的胸口,微喘着说:“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舅舅。”少年突然又叫出这个称呼,语调中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撒娇之意,“你说,我的那位良师益友,会原谅我吗?” 苗笙双臂圈紧了他,不假思索道:“当然会!其实谈不上原谅,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也说是他主动把事揽到自己身上,说明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自然要承担后果,怎么会怪你?” “真的吗?”游萧目光迷离,喃喃道,“可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 不会昏迷十年。 然而苗笙听不到他心里在说什么,还以为他因为悲伤而哽咽,接口道:“能被你视作良师益友的人,自然也是通透豁达,他能明白个中缘由,肯定不会怪你。” 游萧声音低沉:“你又不是他,如何如此笃定?” “不知道。”苗笙想了想,“反正若换做是我,定然就是这么想。” 听到了想听的话,游萧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心不仅没放下,反而越发觉得自己卑劣,用这样含混不清的故事,骗取一句原谅。 西厢房内园绮发出一声哭闹,打断了厅中两人的情绪,游萧松开怀抱:“我去看看他。” 苗笙坐在榻上,望着他的背影发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从陆东篱的离开就能看出,游萧不是回避悲伤的人,他将生死看得很明白,断然不会四年还放不下。 而且,既然有这样一位良师益友,为何此前他从不曾提起? “检查了一下,没尿也没拉,应该也不是饿,可能就是觉得醒来没见着人,撒娇呢。”哭声骤然停了,游萧抱着园绮从屋里出来,笑着说,“这孩子心眼一定不少。” 看他抱着娃的样子,就像看到了三个月之后的生活,才十八岁的少年,一下子就有了父亲的味道。 苗笙瞬间便将方才的疑虑抛诸脑后,伸手道:“给我抱抱。” 游萧小心翼翼地将园绮放进他怀中,转身从圆桌上拎起了一直用小炭炉温着的铜壶,倒了杯茶递到他嘴边,喂着他喝了几口。 园绮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苗笙,嘴巴里“咿咿呀呀”,小手也无意识地挥舞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自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园园真可爱。”苗笙冲他挤眉弄眼,逗得孩子笑个不停。 游萧把他散落胸前的头发拨到了肩膀后边:“可别被他抓着了,别看人小,劲儿可大。” “你被抓过?”苗笙好奇地问。 游萧着实无奈:“别忘了我还有义弟义妹,这俩不知道前世是不是守财奴,小爪子抓着什么就不放手,小时候我帮爹爹们带他们,险些没被薅秃。” 苗笙听着直乐,抬手抓住他的发梢晃了晃:“现在发量挺好的,不必担心。” 过了一会儿,梅谢了端着洗干净的尿布回来,晾在了西厢房里,将园绮抱回自己怀里,好似不放心让他俩照顾似的。 平小红办事麻利,骑着落梅快马加鞭,太阳落山之前就回了客栈。 游萧和苗笙让她在客栈陪着梅谢了,两人上街转悠了一圈,在夜市的小摊上买了许多孩子玩的玩具,比如拨浪鼓、会沙沙响的花棒槌,又买了些彩纸和布料,带回客栈准备自己做其他的。 这下晚上可就有事干了,一对夫夫在东厢房里头对头围着小桌,在烛火的映照下一边聊天一边做手工。 游萧用彩纸和竹篾糊出了个造型复杂的组合式风车,整个扎好之后十分巨大,不需要很大的风,只要吹动其中一个,就能连带着其他几个一起转起来。 他还在叶片上粘了些碎的彩色琉璃石,转动的时候风车被烛光映得流光溢彩,相当漂亮。 苗笙做的是一只布老虎,老虎能辟邪,做给园绮当玩具最合适不过。 但他没有游萧手快,还要绣老虎的模样,颇有些麻烦,对方风车做好的时候,他的老虎才做了一半。 烛光下绣花晃眼,游萧便将他手里的布抢了过去,自己接着做。 苗笙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着他穿针引线,好奇道:“你手巧我能理解,为什么我也会?当时给你绣兔子香囊的时候我还挺疑惑,没来由地就想到要做这个。” “你把我带大,针线活自然不会差,东躲西藏的日子里也不能出门,就学了绣花,还能做些绣品拿出去卖,赚点零花钱。” 这倒也说得过去,苗笙没再多想,看着游萧手里逐渐成型的老虎,他又道:“咱们的崽崽生下来是属兔的,你倒是真跟兔子有缘。” “有什么缘?”游萧似笑非笑地觑他一眼,“像兔子那样能生吗?” 苗笙:“……” “下回你生,我反正是不生了。”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倒在了床上,“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园园的亲生父母来找孩子,今晚这些得做好啊,还能让他带走……” 想到要跟园绮告别,他还真的有些心生不舍。 做这些东西,俩人睡得很晚,然而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被外边传来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游萧恼火地吼了一声,问发生了什么,接着便听到自家徒弟十分郁闷的声音:“师父师娘,快出来吧,有人来认孩子了!” “这么快?”苗笙睁开惺忪睡眼,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游萧面色沉重,还透着点烦躁:“肯定没好事。” 两人顾不上洗漱,先披了衣袍出去应付,一出门,苗笙便被眼前阵势吓了一跳。 好家伙,一下子来了七八对夫妻,还有一些单独前来的汉子或者大嫂,把不大的厅房挤得水泄不通,见他们出来,不约而同齐声喊:“孩子是我们家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你居然还有别的良师益友?!(你究竟有几个好师父~) 游萧:看看内容提要那句话。 又—— 苗笙:这么多人来浑水摸鱼,报警了! 游萧:放着我来! 平小红:气死老娘了! 园绮:让我看看谁想打我的主意?
第115章 百一五 闹剧 平小红快要被眼前这些人气死了! 他们在客栈门口意外碰到一起, 成群结队地上楼,敲开门之后一股脑地冲进来,几百只鸭子一样嘎嘎嘎嘎, 害得她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任凭她全身武功也不能跟百姓施展, 只能无奈地退到了墙边, 让他们小声点, 自家师父师娘还没醒。 女侠现在着实后悔,之前只想着怕抛弃孩子的夫妻看不着,沿路还有城里都贴了不少布告,现在可倒好, 只要是丢了孩子的人全都来找, 令人烦不胜烦。 来人纷纷叫着要看孩子,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 有说孩子是被人偷走的, 有说是家里养不起, 被长辈偷偷扔了的,总之都不是自己的错。 平小红当然不会让他们看孩子, 她让梅谢了在西厢待着千万别出来, 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自己和师父师娘来解决。 她粗粗扫了一眼, 这些来认孩子的“父母”当中,有一部分神情哀怨、焦躁不安, 看上去像是真丢了孩子,但有一些就看起来贼眉鼠眼, 表情悲伤得过了头, 显然没安好心, 估计就是来骗孩子的。 混账啊!女侠心里骂道。 游萧和苗笙一出门,场面安静了一瞬, 随着这些人齐声高喊,房间里再度变得吵闹无比。 平小红能看出来的问题,自然也逃不过他俩的双眼,俩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烦躁的神情。 苗笙身子虚,最怕吵闹,现在只觉得脑仁儿嗡嗡的,呼吸都变得不畅,还没等他说什么,游萧便抬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耳边恢复了清净。 “安静!”唤笙楼主大吼一声,纵然他年轻,可气势十足,房间里那些人立刻便缄口不言,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游萧冷声道:“全都出去!” “我们是来认孩子的,凭什么赶我们走?!”一个男子愤愤不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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