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幻术……” 段轻舟心里已经明了。 他吐了一口气,后退一步,将剑收起,“魔尊屈尊附身于我徒儿身上,是为了满足您被困于结界不见天日的心?还是为了拿我落魄样子解闷呢?” 青年没有否认。 他露出红色琥珀似的瞳仁,盯着他,似笑非笑,“段轻舟,你认为本座是附身?” 段轻舟被他眼神盯得发慌,猛然后退一步。 青年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露出一个阴沉笑容。伸手圈住他的腰身,将他带到胸膛处,在他耳后似情人间低声私语,“轻舟,本座可还没有沦落到需要附身他人的地步。” “至于这个小子,他本就是本座的一部分,是你会错意了……” “你觉得,他与我不像么?” “喜欢你是他,想说那些的也是他,我只是放大了他内心的阴暗,在他心神不宁时掌握了身体的主控权而已。”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 方书年一醒来,发现自己被捆住屋子里。 难以挣脱,头痛欲裂。 他看见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只记得当时那声音在自己脑子里,一言一语激起他心里的情绪,而自己慢慢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糟了! 重鸾掌控了这具身体,他不会对师尊做了什么吧?!要不然也不可能动用捆仙锁…… 青年身上绑着捆仙锁,蜷缩在榻前,脸色都煞白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门被推开,男人踩着一地稀碎的月光进来,一身白袍如明月般纤尘不染。 段轻舟看他缩成一团,“醒了?” 顺手将粥递给他,“喝了吧。” 方书年目光看向段轻舟的脖子,仿佛想透过衣领看清里面是不是有不能言说的痕迹,捧着粥碗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尊,我是不是……” 段轻舟感觉脖子上的视线有点热,在确定面前的黑瞳青年芯子里装的是他的小徒弟后,他目光徒然一厉,“你整天都在乌七八糟想些什么!” “没想什么……” 方书年瑟缩了一下,对于丧失意识的自己做了什么他心里也没有底,说出来的话都是心虚的,同时心里又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悲凉。 他本就善于察言观色。 他看的出来师尊进门时眼底的抵触,师尊是真的厌恶他了。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开口,“你喜欢我?” 正在喝粥的方书年差点呛个半死,脸色涨的通红,“咳!咳咳…咳咳咳……” 段轻舟蹲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气,“别呛死了,呛死你我上哪再去找个听话的徒弟。” “我就问个问题,你实话回答我。” 方书年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垂着眸子,捧着水晶碗的指腹都泛白了。 “看你这叽叽歪歪的样子,还不如女人说话利落!”段轻舟扯了扯嘴角嘲讽,随即便起身要走。 “我喜欢师尊,不是因为重鸾……”方书年拽住了男人的衣角,虽然仰视着他,可眼中的热忱执拗却让人难以忽视,“我不比他差!” “我至少…至少不会强迫师尊做不喜欢的事情……” 段轻舟想起白天在藏书禁地时青年那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阴毒样子,冷笑道:“你不会?我看你是没能耐。你要是有能耐了怕是比他更甚!” 方书年听了这话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针扎般的松开了手,背靠在榻边,垂着头低眸不语。 他已经猜到今天白天发生了什么。 师尊已经知道自己是重鸾的一部分,暂时拥有独立意识,应该也看到了自己魔化的样子。
第二十四章 师尊肯定会选择毁身补结界 师尊突然问的那句话让他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了分外出格的举动。他又试探了一句,结果更加明了了。 他未曾让段轻舟知晓自己对他的那点龌龊私心,一直藏在心里最宝贝的地方小心收藏着,因为段轻舟是自己的师尊,作为徒弟必须要尊师重道。 而现在,那份小心重视被人轻而易举的抖了出来。 非但廉价不堪,反而恶心透顶。 为人弟子,贪婪觊觎自己的师尊…… 他心里千疮百孔难受的很,小心着谨慎着,最终还是活成了个笑话。 “方书年。”段轻舟声音哑哑的,他叹息一声,“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我是男人啊!况且还是你的师尊……”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消化了这么多,能克制自己的悲怒不显现在脸上,已是他做的最大的让步。 听了这话,方书年抿唇,自己怎么可能说的出口呢?喜欢一个人都要理由吗? 斟酌了一下,选了个容易解释的,“因为师尊温柔。” “天底下温柔的女子多了去,你随便喜欢谁都可以!” 段轻舟顿了顿,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很快就会离开我?” 徒弟哽咽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师尊什么都知道,让他还怎么装的若无其事的骗他呢。 最后只说,“师尊也是要走的,不是吗?若是找不到离魂剑,师尊肯定会选择毁身补结界吧。” “你倒是懂我。” 段轻舟坐在他身旁,目光落在窗户外深蓝的夜色里,神情少见的平静温柔,“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枷锁,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书年,你定活的比师尊长,记得到时候要给为师收尸,就算只剩一根骨头也可以下葬,棺材弄得体面点,别让掌门给我超度,我这辈子最讨厌往生咒……听到没?” 他看向身边捆着的青年,迎着月光却看见青年脸上有两道泪痕,心中不由得一阵悲怆。 方书年想起师尊在浮生镜中曾对他的叮嘱——“你拜师之后师尊也没教过你什么东西,传道授业解惑一样也不行。突然想起一句话,就当师尊教你的为数不多的知识吧。” “记着,人活着是为了自己。” 他不由得看向身边风神俊朗的男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师尊,你宁愿受辱也要活着,为了什么呢?” 段轻舟听到这话,闻言一愣,“我?” 随后便笑说,“当然是为了玉坤山,为了苍生。” 方书年心里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难受,他声音沙哑,带着闷闷的鼻音,“师尊,我好难过,能亲你吗?” 前半句时男人还感到伤感,听到后半句心里就只剩愤怒了。 段轻舟用鞋底踹了他一脚,在他袖子上留下半个脚印,喉咙里吐出一个冰凉的字,“滚!” 他自诩喜欢女人,可却被男人喜欢。 他只把方书年当徒弟,有时也当亲人,总之没有当过爱人。 可见人世间万物都是奇怪的,命运总是被安排好的。 他奋力去改变命运,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太过渺小,根本不足以撼动天道。 自从那日失控,方书年便一直被师尊严加看守。 虽然捆仙锁暂时收起来了,但为了防止他魔气被察觉,又设了好几层结界。禁地再也没有去,师尊直接将那些书搬到了寝殿。 他就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和师尊呆在一起该多好。 可惜…… 方书年掌心的血色魔气浮现出心脏的纹路,他手贴紧心口,闭上眼睛,浓密细长如羽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重鸾的计划应该要成了。一旦万骷阵法摆成,魔界外那个结界碎裂,魔兵将扰的整个下神界民不聊生。 他要在此之前赶去魔域,为师尊开路。 说不定……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方书年趁着段轻舟聚精会神翻找时从寝殿出去,掌心在空着划开一个十字,旋身走进了拉开的黑色漩涡里。 大殿门被推开。 正在桌案上用朱丹画着纸人的魔尊撩起眼皮,剑眉微挑,那让人听了腿软的低苏嗓音里染上三分笑意,笑不达眼底,“贵客。” 方书年走到他面前,将那张画满小人的纸捏起来,丝丝缕缕的戾气缠绕上去,纸张在他手中顿时化作灰烬,“我们谈谈吧。” 重鸾指尖点了点桌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消化,“与你?” “你一个影子也配和本座谈?不出一个月,你便会重回本座身体,谈判讲求棋逢对手,要来也是让你师尊过来。” “那便试试。”方书年颔首。 话未落地,青年手中红色的魔气化作长剑冷厉的劈向浅笑的帝王。重鸾上一刻还坐在王座上,下一秒便出现在他身后。 背后剑光一闪,他侧身,漆黑通透的剑锋从手臂一侧刺出去,剑锋一转又直逼他的面门。两柄剑锋摩擦发出火花,声音尖锐刺耳。 魔尊笑意不改,斜飞入鬓的剑眉轻扬,红色琥珀般的眼中带着一丝睥睨之意,“凭你?想要谋篡本座的身体?” 漆黑宝剑一下子化作七十二柄,重鸾压了压食指,密密麻麻的长剑便如飞矢般冲了过去,有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制感。 重鸾整理了一下绣着金纹的黑袍广袖,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到底是无一用处软弱无能的方书年,比做我背后影子时弱太多。” 青年看着满天的剑雨,漆黑的眼瞳没有半分的慌乱,手腕无意间被划开一道血痕,血沿着胳膊滑下,立刻便被他挥剑后眼花缭乱的格挡甩开。 他脸色不改,剑锋上带了戾气,冷目一凛,便将那柄黑剑扫到了一边,脸上不知何时被割出一道伤口。 看着重鸾眼中戏谑,他想起从前师尊受到的凌辱,怒火攻进眼中,在心里烧着。他的剑招是偷看师尊学来的,使出来却不似师尊般冷静平稳,而是带着一股让人心惊胆战的阴寒暴戾。 他运用分神法将剑化作两柄,用意念操纵,疯狂的向着不远处的人进攻。 帝王脸色微沉,手一挥,方才画下的其他纸页中的血色小人便化作青面獠牙的庞然大物,悬空挡在了青年面前。 书案也被剑劈开,大殿上一片狼藉。 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向方书年扑过去,血腥味让它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红光,他出剑抵挡,然后低腰滑到凶兽的腿下,寒光一闪,凶兽肚皮裂开一道极长的口子,血肉模糊的脏腑流了出来,恶心的要命。 凶兽被彻底激怒了,獠牙穿破衣服刺入他的胳膊,疯狂的撕咬着他胳膊上的肉,咬掉一块血淋淋的肉,露出手臂处森森白骨。 他疼得皱起眉,伤口出血色雾气萦绕,下一刻,血肉便迅速的愈合。 他剑锋一划,割瞎了凶兽的双目,随后便捅入它的心脏中。转而对付背后的魔尊,将重鸾在空着结的印一剑刺破,剑影在夜明珠的光下像花一般绽放。 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抓住时机便猛地冲了上去。 从上而下满是尖刺的囚笼将他困住,转瞬便被他一剑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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