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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实在原地沉默良久，半晌后，他才声音哽咽道：“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步……大哥他，是真的没想和我们一起走。” 绿林帮的弟兄们都低垂着头，都沉默不语。佟实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号弹，弹射到空中，夜幕中绽放出一朵耀眼的金花。 第80章 毁山 绿林帮山寨内，夜枭望着山间弹射出的信号弹，突然神色一松，他仰天大笑，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下了。密道坍塌的时候，他还担心一切功亏一篑，但眼下看结果尚好，设计图还是成功送出去了。 “你笑什么？”狄文很不高兴，这枚信号弹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赌局……是我赢了。”夜枭语气笃定。 “不可能，密道我已经做了改动，一旦石门开启便会坍塌。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意装了淬了毒的弩箭，他们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人算不如天算，我的属下已经告诉了我答案。金花代表全员幸存，无论你在密道里做了什么手脚，如今看来都是无用功，是我赢了。” 狄文脸色愈发的难看，这个小小的山寨总是能给他带来意外。他禁不住想，是不是自己把这群中原人想得太简单了，亦或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输了赌注，便意味着全员陪葬。当然，这是玩笑话，狄文不可能兑现诺言。夜枭如今不过是个困兽，几十把□□对准他，插翅也难逃。 “送他上路，我们撤。”狄文冷冷的下了最后的命令，这里他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黑漆漆的□□口全部对准了夜枭，夜枭眼眸沉了下来，他破天荒的笑了，笑声竟然比刚才还爽快几分。谢辰成功离开，卸掉他心上最后一块负荷，如今他终于一身轻松，可以放手一搏了。 “狄文大人，你可知我们绿林帮为何建在这一块山谷中吗？”夜枭邪气一笑：“阮峰跟在你身边，把我们绿林帮所有的机关密道都告诉了你，可有一处机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绿林帮生于山野，义字当先，往来于江湖，与人结仇那是常有的事。绿林帮的帮规是不认输、不苟且、有仇必报，若敌方太强，那就诱敌深入，用这寨子为饵，送他们上路——” 狄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夜枭抬起手举起了一个铁盒，铁盒立刻升空，在空中炸裂成四块碎片，碎片在空中被磁石吸引，划过一道道弧线，打在了石壁上，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启动了机关。 刹那间，整个山体开始发生震颤，从北山堆积的火药开始，山体炸裂，一路向内蔓延，山体滑坡导致大面积的地面凹陷，火焰熊熊燃烧。 山体就像是中间突然被掏空一样，四周的泥土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压力，诺大的山头整体偏移，横扫过绿林山寨。几乎在一瞬间，山寨便被彻底掩埋，狄文的西域兵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开一枪，便全部被埋葬在了山体之下。 徐庆等人在山下的小道上，没走两步就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动，身后的惠山突然像是被人削掉了山尖一样，中间的山体凹陷，两侧山体平移，整一片山脉仿佛被装上了灵巧的机关，随着爆炸声改变着山体形状。 徐庆瞠目结舌，萧夏、谢辰也对这奇异的景象震惊不已。 只有佟实没有表现出吃惊，他曾经听说过，帮内有一处最古老的机关，代代流传于帮主之间。这机关能移山平地，改变山貌，这是以绿林寨为代价的机关。开启之后，绿林山寨将被掩埋于崇山峻岭之中。 “绿林帮有仇必报，刚才……大哥他开启了这个机关，那群西域人还有他们造出来的武器、火药，都被埋在了山下。” 谢辰急忙问道：“那夜帮主呢？” 佟实苦笑着摇头，神色哀伤：“没有人能活下来。这个机关从建成起，便只有帮主才能开启。他们接任帮主，便是誓死与寨子共存亡，寨子里的弟兄们都可以逃，只有他不行。” 夜枭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离开，从遇到他的时候开始，夜枭就做好了开启这一机关的准备。谢辰在逃亡的时候，曾有些担忧的对夜枭提起过这些武器对西昭军的影响，当时夜枭只淡淡说了一句不用担心，便没再说什么了。 谢辰只以为夜枭是在安抚他，却没想到，原来他早就打算把这些武器火药和绿林帮的山寨一起，埋葬在惠山下。 徐庆和夜枭打交道的次数最多，知道夜枭的为人。他生性豪迈不羁，洒脱恣意，爱交朋友，即便知道徐庆是朝廷官员，也没有刻意的避讳什么。徐庆每每来绿林帮的时候，总会觉得很舒心，在这里没有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只有朋友间的交谈畅饮。 夜枭是真正的绿林豪杰，宁死不辱使命。最终以天地为墓，与日月星辰作伴，对他而言，亦是一大快事。 徐庆抱拳，对着惠山的方向微微欠身。 — 回到樊城之后，刺史府便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谢辰和萧夏都受了重伤，需要休养。徐庆知道萧夏的真实身份，不敢怠慢，找了最好的医官来给他瞧病。 黄胥这些日子过的实在是不安宁。 谢辰扮成北临小郡王失踪了之后，他每天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敢声张谢辰的身份，只能暗地里派黄氏商号的人去各处寻找，他们人力有限，一连三天都没有什么头绪，黄胥着急上火，嘴上接连起了两三个大泡。 弄丢皇帝可不是小事，黄胥到后面急得都快疯了，做梦都梦见自己被抄家灭九族的惨样。他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把樊城翻了个底朝天，差一点就要给京城写信报丧了，终于在他濒临崩溃的最后时刻，小厮来报说是在徐庆率领的回程队伍里看到了谢辰的身影。 黄胥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背，一路狂奔到了刺史府，又连滚带爬的下了马，顾不得递上拜帖，直接就往刺史府闯。 刺史府偏院厢房里，谢辰包裹的像个粽子一样躺在床上。黄胥闯进来的时候，萧夏正在给谢辰喂药，门突然被打开，萧夏和谢辰都吓了一跳。 “谢天谢地，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黄胥见了谢辰激动得热泪盈眶，两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地不起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谢辰轻笑着回答。 黄胥内心奔涌肆虐的情感打在谢辰这个软棉花上，就好像被悄无声息的吸收了一样，谢辰优哉游哉的喝着药，气定神闲，仿佛他不过是出去郊游了三日而已。 黄胥已经调动起情绪找不到一个发泄口，看见谢辰这幅模样更是差点心梗。陪皇帝散心难，陪一个任性的皇帝散心更是难上加难。黄胥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再答应这坑爹的事了，还是让白弘炀对付他这倒霉师父吧。 生气归生气，黄胥很细心的发现，谢辰好像和以前相比不大一样了，似乎心情很好，笑起来也不大一样了。而且眼神一直粘在身边那个给他喂药的人身上，似乎一刻都不想离开。 黄胥顺着谢辰的视线朝旁边望了一眼，已经平复下的心绪再次经历了一次飞速的跳跃。 “小晓？” 萧夏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茫然地回望着他。 这些天的事说来话长，萧夏给谢辰喂完了药，便端着托盘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黄胥和谢辰两人，谢辰将这些日子在绿林帮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黄胥，还有和小晓重逢的始末。 “这么说，小晓没死，现在还是北临的小郡王，是您未来的——皇后？”黄胥的大脑转了好久才理清了头绪。 谢辰也很感慨，这些事太过匪夷所思，若不是他亲眼看见，如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小晓真的会回来。 “可他不记得您，也不记得我了。作为小晓时候的记忆，他都不记得了……”黄胥偷偷瞥了一眼谢辰，小心翼翼道：“您别忘了，他现在对您……我是说西昭皇帝，可是很嫌弃的。” 谢辰的表情凝滞住了。 他差点忘了，这次北临使团进京，他可是给这位小郡王准备了不少“惊喜”。 “如果小晓知道我就是西昭皇帝谢辰，那他——” “应该会立刻转身回北临吧。”黄胥想了想。 谢辰一个脑袋两个大，要说上天待他不薄，这也确实如此，毕竟让他和小晓再次重逢相遇。可小晓没了记忆，现在对他的印象又糟糕到了极点，要想让两人再续前缘，前路可谓是坎坷万分。 这件事一时半会也商量不出什么头绪，谢辰自己造的孽，还是得等他自己慢慢收拾。更何况眼下还不是顾得上这些事的时候，这次在绿林帮，谢辰察觉了西域和南沫之间的勾结，虽然狄文已死，但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了结。 谢辰将从绿林帮搜获得设计图交给了黄胥，让他立刻送至京都城，给工部尚书伊齐，同时他修书一封给杜宰辅，交代了南沫和西域这些勾当。 “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乌兰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极善于权谋，和狄文口中那个鲁莽无谋的人实在是不太一样。这件事不彻查我放心不下，你让杜宰辅全力调查这件事，然后告诉白弘炀，让他别在京城待着了，立刻出去西南边境驻守。” “您担心南沫会趁机攻过来？” “现下一切都说不准。我们毁了南沫的武器和火药，这对他们而言是重创，即便有心也是无力，至少三个月之内不会开战。” 谢辰的神色在灯火下十分严峻：“但这份宁静还能保持多久，我就说不准了。” 强敌在外，南沫如今究竟变成了什么样，谁也说不清楚，谢辰眼下只能随机应变。 黄胥当夜就带着这些情报离开了，黄氏商号有自己的情报系统，若走正途，这些消息传到京城至少需要十日，而如今只需三日。 第81章 左右为难 允河江上，一艘帆船正平稳的行驶在河面上，月光皎洁，洒下光辉，清风吹过布帆，船划破水面，水流声潺潺，回荡在静谧的黑夜里。 一名男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站在甲板上，抬头望向天边的明月，今夜万里无云，月光洒在江面上，泛起点点波光。 空中一直黑鹰掠过，盘旋了一圈之后落在了男子的手腕上，男子从黑鹰的脚边卸下一个小木条。 一名面容清冷的女子从船舱内走了出来，她穿着武者的衣服，身后背着两把匕首，这名女子正是妲朵，乌兰的贴身婢女。 月光照在男子的脸颊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颜。时隔多年，乌兰长得愈发成熟了，脸上的稚气已经彻底褪去，如果说在西昭京都的时候他的眼眸里还有几分少年的天真，那如今这份天真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敛去锋芒的狠辣。 “狄文死了。”乌兰将纸条撕得粉碎，扔进了允河里，河水一个浪卷起，碎纸便消失不见。 妲朵道：“和主上预料的一样，果然绿林帮的人能替我们解决掉这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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