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范小晓喃喃道,他的半个身子已经几近透明。 身为奴一的时候,他每天就是在桃树前等着,等啊等啊,盼着谢辰回来。如今,时隔许久,他终于等到了他,但这一次却又只是等到了分别。 他们似乎总是在不停地互相寻找,却又在不经意间彼此错过。 大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白弘炀迈着步子朝这边走。他发现大帐的帘子没有遮好,有一半被地上的野草挂住了。 白弘炀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嘴里小声喃喃道:“守卫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帘子被挂住了也不知道动一下,走的这么急吗?” 屋内,只有谢辰一人斜倚在坐榻上小憩,他很少睡得这么实,平常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迅速醒来。可今天白弘炀都站在他面前了,谢辰还是没有醒。 “师父。”军情紧急,白弘炀不得不叫醒谢辰。 谢辰猛地睁开眼睛,顺势拿起了手边的佩剑,白弘炀急忙安抚住他,示意他别冲动,谢辰眨巴了两下眼睛,混沌的思绪开始逐渐清晰。 “师父,战况有变。”白弘炀面色有些不好。 第59章 兵临城下 自从谢辰起兵以来,白弘炀便一直在前线打头阵。谢辰手底下能打仗的将领很多,但正常的没几个,东方楚是个狠的,霍霄是个野的,也就只有王安临还算是正常,谢辰便让白弘炀跟在王安临手下担任副将,实打实的学习如何统兵。 白弘炀进步的飞快,之前有跟在谢辰身边迎击南沫军的底子在,王安临只需要稍加提点几句,白弘炀就能心领神会。这半年多以来,他跟在王安临身边打了几十场仗,自己也亲自带兵攻城掠地,战绩显著,他已经从一个毛头小子彻底蜕变为统战的将领,军营里的人都戏称他为“小战神”。 战神这威风凛凛的封号前加一个“小”字,这威风气便瞬间少了一大半。不过白弘炀还是乐呵着照单全收,他一路攻城,替谢辰扫去了不少棘手的阻碍,眼看着就快要攻到京都城下了,他们却遇到了意外的敌手。 京都城防被谢启宁大清洗,眼下是围的密不透风,巡防军严阵以待,白弘炀好几次想带兵冲阵,都被箭雨挡了下来。巡防军在京郊处筑起了围栏,看这架势是要死守。 京都城不比其他城池,朝廷里的重要官员都在城里。若要硬攻,免不了血腥,若真的损失了股肱之臣,这对西昭而言是巨大损失。谢辰凭一己之力也难扛起重振西昭的重任,他不敢逼得太死,否则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京都城巡防军校尉钱礼被谢启宁处死,原本的副校尉公孙也又是个草包,给他穿上重铠甲都吓得快尿了裤子,按理来讲这京都城本不难攻,可事与愿违,王安临和白弘炀一路打到京都城下,却惊讶的发现,站在城下拦住千万大军的人,不是什么魁梧的彪悍大将,竟是一名女子。 女子一袭红衣,长发高高束起,手握红缨长枪,在马上与人交战,可谓是越战越勇,丝毫不露怯色。她那一套枪法使得行云流水,白弘炀自告奋勇的上去和她交手,竟被挑去了头盔,佩剑也被打掉了。 那女子笑白弘炀是个乳臭未干的奶娃,说要好好替谢辰管教管教他,红缨长枪垫在他腹部,往上一挑,白弘炀的身子登时凌空飞起,女子娴熟的将长枪一翻,重重的打在白弘炀的屁|股上,白弘炀当场趴在地上,啃了一嘴泥,从“小战神”变成了啃泥狗。 手下的兵七手八脚的把白弘炀抬回了军帐,白弘炀那屁|股肿了整整三天,扒着动都不能动,王安临不敢轻敌,带军后退了二十里,驻扎在京郊,和巡防军对峙。 白弘炀后来才知道,这红衣女子名叫杜梓月,以前是谢辰的好友,虽是女子,却自幼习武,京中鲜有对手,就连谢辰见了她也得退避几分。 王安临对此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杜梓月这女子可不好对付,一来她武艺超群,一人抵得上万军,论单打独斗,你我二人并非敌手。二来是她的身世,她是杜宰辅的独女。杜宰辅是西昭元老,殿下特意嘱咐过,不得伤害股肱之臣。如果用车轮战消耗她的精力,势必要造成损伤,届时杜宰辅要跟我们玩命,我们谁担待得起?” 王安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一路冲锋这么久,就差一步了,却被这女子拦住了去路,他们硬拼打不过,又不敢放手一搏,如今只得权且按兵不动,以待时变。 白弘炀在杜梓月的手上吃了瘪,趴在卧榻上心里属实不痛快。等他养好了伤,勉强能骑马的时候,他又穿上了盔甲,拿起了剑去京都城门处挑战杜梓月。 杜梓月倒也没有轻敌,白弘炀来挑战,她便迎战。白弘炀使出浑身解数,把学的武艺全都使出来了,可在杜梓月手上,却连十招都过不了。 白弘炀又被打下了马,翻滚在地上,狼狈至极。 白弘炀灰头土脸的回了军营,休息了两日又来挑战,杜梓月依旧出城迎战。就这样,白弘炀足足挑战了十次,败了十次,身上摔得青紫,可却不认输,休息两日后,便又来挑战。 直到第十一次,杜梓月再次把他扔下马,白弘炀灰头土脸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信誓旦旦的说他下次还来挑战。这一回杜梓月都看不下去了,收了红缨枪,立在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杜梓月道。 “我叫白弘炀。”白弘炀亮声答道。 “谢辰是你什么人啊,你要这么给他卖命?” “他是我师父。”白弘炀仰头望着马上的女子,高声喊道。 谢辰倒是捡到宝了,这小子性情单纯,看着又傻又憨,倒还是个有骨气的。 杜梓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她打量了一眼白弘炀,接着道:“师命难违,你有你的难处,这我懂。你回去告诉他,让他退兵,只要他离开京都,我杜梓月不会为难他。” 白弘炀站在原地没有动,杜梓月只当他是个没什么主见的毛头小子,懒得跟他在这里耗费时间,勒马转身欲走。 “不、不行。”白弘炀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笃定的说道:“师父不会退,我也不会让他退兵的。” “你说什么?!”杜梓月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好几个声调,声音凌厉起来。 “师、师父做的没有错,他不能退。”白弘炀被杜梓月吓得哆嗦了一下,但仍没有妥协。 “荒唐!他谢辰一怒而反,让西昭陷入连绵战火,到处都是死人白骨,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京都郊外的流民都快挤成山了……谢辰他把西昭搅得一滩浑水,你如今竟还跟我说,他做的没错?” 杜梓月气的脸都涨红了起来,她和谢辰相识已久,知道谢辰的为人。谢辰虽身为将军,但最讨厌战乱。所以当初听到谢辰谋反的消息时,她曾一度不以为意,只当是坊间瞎传的,直到灵州的军情战报加急送往京都城,各大府衙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谢辰真的是反了。 杜梓月气的一连几天睡不着觉,昔日的好友变得面目全非,杜梓月是又急又气。要不是杜宰辅拦着不让她冲动行事,杜梓月早就带着一杆红缨枪杀到灵州去了,她倒要亲手把谢辰打打清楚,看看他的脑子是不是打仗打坏了。 白弘炀心里一横,索性豁出去了,虽然打不过心里发怵,但有些话他憋在心里不舒服,还是要讲:“你只看见了京都郊外出现流民就心有不忍,可你是否看到过灵州城外堆积如山的将士尸骨?师父带领着灵州守城的一点点兵力,替西昭守住了国门,他背着骂名,像一座山一样守着西昭,可他最终得到了什么?” “若不是他,别说西昭内乱了,南沫的铁蹄早就从灵州攻入,到时候西昭内的战火只怕比现在更惨烈。你见过南沫军杀人吗?不,他们根本不把人当做人,那是畜生、是牲口。若不是我师父,哪里还有西昭如今的太平。” 谢辰的功绩,杜梓月心知肚明,这一点她并不否认:“谢辰的确是领兵的好统帅,可这就能替他的反叛开罪吗?他替西昭守住了国门,于西昭有功,就可以挑起内战,公然反叛争夺皇位?先皇的诏书明确下旨传位于当今陛下,谢辰他名不正言不顺,就是谋逆!” “是朝廷欺人太甚!”白弘炀怒道:“朝廷拖着不给灵州增兵,只让师父一人坚守,等到他赢了,又派人以犒劳为名行刺杀之事。而且这么多年,南沫屡次骚扰西昭边境,屠戮村庄,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朝廷管了吗?” “朝廷残害忠良,不仁不义,皇帝不体恤百姓,置边境黎民于不顾,这等腐朽之朝,反了又怎样?难道一纸诏书,比天下社稷还重要吗?” 白弘炀义愤填膺,这些日子以来,他看着谢辰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师父内心的苦楚和矛盾。一个替西昭征战半生的人,亲手挑起内战,谢辰心里比谁都苦。可不反不行,血海深仇在身,朝廷又逼迫太甚,谢辰要是不反,他自己咽的下这口气,那西昭数十万的将士呢? 杜梓月闻言,眉头紧锁,尤其在听到“以犒劳为名行刺杀之事”时,神色有一瞬间的震惊。白弘炀原以为这次是彻底激怒了这位杜宰辅千金,却不料想她却没有动怒,反而沉默无言,脸色很难看。 “朝廷刺杀谢辰?什么时候的事。”杜梓月沉声道。 白弘炀怔了怔,刚才鼓起的勇气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怂。杜梓月凌厉的目光扫过,白弘炀心里一惊,赶忙答道:“就、就在南沫退兵之后。” “怎么刺杀的?” “用、用毒。” 下作! 杜梓月脸色登时更沉了,当她听说先帝毒杀淮甲军的时候,就义愤填膺,以她的脾气,真能把皇宫都掀了,杜宰符派人把她关在家里,生怕她出去惹事,好说歹说才总算劝住了。 后来谢启宁血洗京都,杜梓月也是极其看不惯的,但她从小被杜宰辅教导,要忠君爱君,就算君王是个草包饭桶,他们做臣子的,也要尽力扶持,不过是多劳费些心神罢了。 他们杜家三代忠良,护的是西昭正统。 可如今白弘炀这番话,让杜梓月提枪的手开始有些不稳了。若她护着的君主是个残害忠良、残忍无道的人,她还要护吗?真要为了一纸诏书,而放弃是非黑白? 杜梓月的脸色更沉了,白弘炀提心吊胆,生怕杜梓月一不留神就要提-枪-刺来,不过好在这位红衣女侠还是暂时保持住了冷静。她勒马转身离去,什么都没说,后来几天,白弘炀再次登门挑战,杜梓月都没有出现。 眼下成了僵局,王安临的兵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白弘炀每日在京都城门外叫阵,杜梓月闭门不出,这一僵持就是两个月。 后来白弘炀实在没辙,这才快马加鞭来找谢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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