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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进去？”楼迦夜捋了捋垂在自己身上的，散乱的发，只觉手感极好。 太子殿下打下了在自己头顶作乱的那只猪蹄子，心念百转间突然想起个人来，一口浊气呼出，楚南风轻道：“不进城了，梁镇这地方不去也罢，天色已晚，今日便在山里找个地方歇下吧。” 冷不丁浮现在脑海中的人影扰了太子殿下的好心情，而不出意外的话那人现下应该便是在梁镇里住着。 楚南风有心避开麻烦，可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入夜后，长了腿的活麻烦找来了。 山里捡来的，略有些潮湿的树枝枯草被火石擦出的火星引燃，炽热的火气中和了山洞内的阴凉、洞中人物的影子都被火光拉的老长，映在山石上，仿若憧憧鬼影、浅淡的松香蔓延开来…… 猛然间一具剥了皮的，不知什么动物的尸体被人扔了进来，正落在钟尤身侧。 赖在钟尤腿上的鬼精儿腾地一下窜了起来，那张毛绒绒的兔脸都有了表情。 “天杀的狗东西，想杀你梁爷爷？死了变厉鬼再来吧！爷爷在这儿等着你们，啐！” 钟尤抬头向山洞洞口，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一起进来的是一个男人，麻杆儿似的瘦，脸上有些青紫，还沾了不少灰，一时还真看不清这人长成个什么样子。 微暖的风轻轻拂过面颊，那麻杆儿似的男人猛地往侧面跨了一大步，还没等自己站稳，一双眼就瞪了起来：“哪个狗崽子活腻了对爷爷我动手？信不信爷爷给你扒光喽扔街心展览去？啐，王八羔子，小兔崽，光长张小白脸有个毛毛用……” 男人上辈子可能是个“万人欺”的主，这辈子一定要在嘴上把债讨齐，嘴一张一闭的工夫，愣是让钟尤换了仨物种。 缓过劲的鬼精儿可能是对男人说的“小兔崽”有点什么意见，这会儿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一块烤焦的糕点裹着疾风进了男人的嘴里，这人终于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被噎的。
第116章 梁山 尧牧在秦国都城生活了许多年，转到边境又呆了许多天，虽说边境的军痞子们没有都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说话文雅，但终归也没有眼前这人泼妇骂街的气势。 前上卿大人头一遭见到骂人这般彪悍的，整个人都呆了一呆。 偏那人还不收敛，把嘴里焦糊的糕点咽下去之后，一张嘴又要接着骂。 “陈净！” 楚南风靠在自家皇叔肩上的头抬了起来，眼中透露出些许不悦来，尧牧觉得要不是他脸上有伤，那这会儿眉头肯定已经皱起来了。 听到声音，那麻杆似的男人猛地转过头，一双泛着血气的眼瞪向楚南风。 钟尤侧了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男人盯着楚南风那张被绷带包的粽子似的脸看了一会儿，眉眼间突然带上了笑模样：“啐！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太子殿下？怎么包成这副鬼样子？作恶太多，老天爷给报应了？” 楼迦夜长眉皱了起来，一手抓过了钟尤刚才烤糊的糕点又要往男人那边砸。 楚南风按住了他抓着糕点的手，一双眼盯着男人：“陈净，你弟弟想见你。” 陈净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太子殿下可别乱说话，老子姓梁，叫梁山，您手底下那个姓赵。姓都不一样，还攀亲带故的做什么？老子孤家寡人一个哪儿来的弟弟？” 虽然话说的不客气，但男人却自来熟的很，刚怼完人，又翻脸道：“小的谢太子殿下赏。” 说着，自称梁山的男人绕过钟尤，径直走到火堆旁坐下，一双手伸出来奔着吃的去了。 尧牧盯着他沾泥带血的手，眼中带着震惊，这人未免太不讲究了些。 楚南风闭口不言，但显然是没什么意见的，还顺手将自己的那份吃食往梁山那边推了推。 这人是赵澄季的亲哥哥，原名陈净，当年兄弟二人关系是极好的，也不知为什么就发展到了这么个地步。 楚南风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天，这人突然离开了小灵山，再见面时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就成了个——地痞流氓，并且对自己，对赵澄季都意见颇大。 就眼下看来，这梁山显然是个麻烦，但看在赵澄季的面子上，太子殿下也不想说什么。 “有人在追你？” “呦？太子殿下还有心情关心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呢？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梁山嘴里含着块儿糕点，说话不甚清楚，但不好听却是摆在明面上的。 楼迦夜轻轻地捏着楚南风的腕骨，一双眼寒气逼人地瞥向梁山，沉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梁山摆手：“是，我这是张狗嘴，您那矜贵的人嘴就能吐出象牙了是怎滴？那您可真棒棒哦！人嘴吐象牙！” 他一副既不得理也不饶人的嘴脸，吃人也不嘴短，张嘴说话的时候，糕点渣子都喷了出来，行为举止粗鄙至极。 过了一会儿，这人吃饱喝足了，又站起来慢腾腾地挪了两步，找了个自认为不错的地方盘腿坐下：“哎！太子殿下，您这是往哪儿去？楼兰？那您可是最好别去，容易没命……”
第117章 老道 “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梁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人贱自有天收，楼兰这地界，像我这种好人自然是随便来去的，你这种？呵！去一个死一个，去两个死一双，去一群……一群都得死，谁都落不下！” 黯淡无光的刀锋架到了他脖子上，一直藏在暗处的墨风突然出来了。 梁山还是笑：“怎么着？不乐意了？太子殿下养了条好狗啊，还知道护主子呢？就是不知道咱们太子殿下领不领情啊？” 楚南风难得心平气和地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人：“陈……梁山，你弟弟在找你。” “找？让他找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梁山抬起手来，用两根手指头把脖子上的刀推远了些。他冲着楚南风乐：“总之楼兰这地方，克贱人，你去就得死。就这样，爷爷我走了，谢太子殿下一饭之恩，后会无期！” 他嘴贱的要死，骂完了人转身就走，没给楚南风留下一点回话的时间。 钟尤站在山洞口看着梁山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又游移地扫向了黑漆漆的树林，夜风吹过树上的叶子，沙沙声中，树影都被扭曲成了狰狞的鬼影。 梁山就那么不急不缓地走进了那片鬼影汇成的黑暗中。 “人走了。”钟尤转身回到山洞中冲楚南风说了一句，同时伸出手将鬼精儿抱回了怀里。 尧牧发现这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挺喜欢那只精明的大白兔子，总要把兔子抱怀里。 楚南风也发现了，但没什么想法，他没骨头似的又靠回了楼迦夜身上，食指和拇指捏着楼迦夜的念珠玩儿：“他这人倒是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嘴贱了些。” 楼迦夜想起梁山刚说的话，眉头微微皱起一点：“刚才的话可信？” “可信啊！有什么不可信的！在这片地界上，他便是最大的那条地头蛇，要不是梁镇里有那么个老牛鼻子在，我应该去找他的。” 梁镇里住着个在闹市隐居的老道士，早些年混的叫一个风生水起，至于算命嘛……算的可能也真有那么些准。 不过太子殿下烦他烦得厉害，偏偏早年这人没“隐居”的时候，就好像一只闻着美食味道到处跑的苍蝇，不管楚南风走到哪儿这人都能跟过去，然后自顾自地给太子殿下算上一卦。 例如几年前楚南风刚回皇宫的时候，这老道就翻墙越脊地趁夜进了他的屋子，开口第一句话：“在下算到您今日有血光之灾，特来提醒，殿下不必道谢。承惠十文，不二价！” 然后那天晚上，太子殿下果真是遭了血光之灾，大半夜的被流窜到自己寝宫的刺客蹭了一身血。 甚至再早些时候也……… 他又想起自己“颖姐姐”的死来，眉目间仿似蒙上了阴影。 楼迦夜在他头顶摸了摸：“既然可信的话，便早做准备吧。” 摩曼图格他们已经先一步被送到了楼兰边境的一个村子里，李湘带着人手在那边守着。 按现在的速度算来，再有个三天左右，就能与他们汇合了，到时候……
第118章 草莓味 到时候可是一通好忙。 楚南风看着村口大石上黑褐的色斑，只一眼便看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面皮白净的太监凑过去闻了闻，略有些塌的鼻梁上显出些许浅浅的褶皱来：“爷，是人血！” 楚南风冲他摆了摆手：“我看出来了，算了，进去看看吧。” “看着有些时候了。” “三四天了。”钟尤冷不丁地接了一句，磁性的声音吓了尧牧一跳。 后者白他一眼，但没吱声，因为尧牧实在是没有那个志气，他跟钟尤说话的时候总是差了些胆子。 刘顺以前一直是跟着景河的，虽说他没什么天分，但多年下来也从景河身上学了一点皮毛。 白色绣了香草的帕子被他托在掌心，另一只手拿着把成年男人半臂长的象牙刀在刮石头上的血迹。 染了血迹的石末扑簌簌地落下来，落到绢布上，一时间本来那股若有似无的臭味浓重了起来。 楼迦夜一手揽着太子殿下的肩膀，另一只手拢了袖子遮在太子殿下鼻子前面。 “顺儿，差不多就行了，不一定用的上。”楚南风闻着自家皇叔衣袖上传来的清浅的味道，眸中冷色淡了些。 他鼻子向来敏感，闻着空气中的臭味，心情属实是好不起来。倒是楼迦夜身上的味道，有种说不出来的好闻的感觉，仿似数九寒天里盛开的腊梅的冷香。 几人顺着村子杂草和庄稼共生，踩一脚就尘土飞扬的小道走了一会儿，钟尤突然窜了出去，转瞬间就没了人影。 尧牧：“………”他就说这人有病，两位太子殿下还非得把这人留在身边。 有病的钟尤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那边有人。” 楚南风冲他点了点头：“知道是什么人吗？” 钟尤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楚南风也不强求，回雁楼的人向来都是这副死德性，说话都是用嘣的，嘣到哪儿算哪儿，说话随时会断，并且断了之后一般都不会接着说下去。而钟尤明显是个中翘楚。 太子殿下决定自个儿过去看看。 他沿着之前钟尤离开的方向离开，楼迦夜紧跟其后。 尧牧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离开，等他回过神之后，身边只剩下了刘顺和钟尤。 他看了眼眉清目秀的太监，觉得这个赶车一把好手的小太监可能救不了自己，毕竟刘顺看起来比他还瘦。 他又看了眼抱着兔子的钟尤，浑身一颤，果断地往刘顺那边靠了靠。但随后他又发现钟尤脸颊上鼓着一个小包：“你脸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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