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滔天的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火舌高高地扬起来,冲上天际。残破的建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远处的树上停着几只乌鸦,那些黑毛畜生正等着火停好过来吃地上熟透的肉。 看起来才四五岁的孩子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怀里抱着把未出鞘的刀坐在地上哭,哭声嘹亮。 不远处站着一群人,孩子抬起头看向那里,却看不清人的脸,只是直觉那些人是笑着的。耳边是无数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听不真切,却又声如惊雷…… 楼迦夜听到怀中人发出微弱的声音,不禁凑的近了写,将耳放到了他的唇边,听了许久方才听清怀中人念叨着什么。 他说:“我是楚衡!” 也就是这时,楚南风梦中的孩童突然站了起来,长高,变了模样,那张脸赫然便是长大了的楚南风。
第126章 消失的圣女 第二日楚南风醒过来的时候,摩曼图格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她垂眸立在门口,双手举到与下巴平齐的位置,手上放着一个卷轴。 楚南风作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梦的还偏都是些小时候的事情,这会儿醒来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身子也酸软乏力。偏偏这时候,楼迦夜没在他身边陪着。 “圣女大人跑到我屋门口来做什么?”楚南风拉开屋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摩曼图格,再然后看见的是一直跟在摩曼图格身后的曼巴。 铃铛清脆的声音合着院中寒鸦嘶哑的叫声响起来,摩曼图格将手中卷轴呈到楚南风面前:“七星移位情不易,古道热血洒戎关,东到碣石,西见海……” 这是天机老人曾经的一段卜言,楚国藏书阁《占星解天言》中的一章。 由古音读出的卜言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只是落在楚南风耳中,这卜言与那枝上寒鸦的叫声如出一辙,难听至极且使人心烦。 他掌心多出了一枚铜钱,下一刻激射而出的铜钱穿过寒鸦的身体直接钉进了不远处的墙中。 摩曼图格低沉的诵读声戛然而止。 二人对视一眼,摩曼图格在这位殿下的眼中看到了名为“不耐烦”的情绪。她想起自己昨夜卜的那一卦,眉眼柔和下来:“殿下,这是近十年前天机老人游历到我楼兰时留下的,现转交给您。” 楚南风皱起眉头看着那卷轴,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接了过来。 羊皮卷轴触手细腻,卷轴一侧挂了玉制的铃铛,楚南风的手只是轻轻一动便有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 楚南风二指捏起那铃铛:“这铃铛里面是什么?” “回殿下,是块玄冰。” 摩曼图格自从昨夜占星卜相之后便改变了对楚南风的态度,这会儿恭敬的很。 “玄冰里面是什么?”从楚南风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玄冰里似乎有条金色的细线。 摩曼图格显然是知道玄冰里有那么个东西的,她冲着楚南风盈盈一拜:“那是您的机缘。” 楚南风嗤笑一声不作回应,正巧这时候楼迦夜从院门进来了。 他径直走到楚南风身边:“醒了?” 楚南风点了点头,将手里看都没展开看一眼的羊皮卷轴递给他,反而是上面挂着的铃铛被楚南风解下来收进了怀里。 “那妾身便先退下了,若殿下有需要随时可遣人来寻我。” 摩曼图格一句话说完之后就带着曼巴离开了,自那之后,楚南风有几年的时间再没见过她,她带着那个野人似的守护者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而在她消失后不久,楼兰便有了新的圣女。 随着摩曼图格消失一道消逝的还有老楼兰王的性命,摩曼图格消失的那一天,清早进殿打扫的侍女发现了端坐在王座上的,他的尸体。老楼兰王至死也没离开那个位置,也算是得偿所愿。 继承王位的是楼兰的二王子,那是个很识时务的年轻人。
第127章 太子容颜有损 “臣等恭迎太子还朝。” 楚南风踏过殿前九十九级台阶,在身着红甲的士兵面前缓步而过,又在左右文武大臣的注视下在离王位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沉闷的钟声里,楚南风随两侧大臣一同跪下,朝着王位上的人叩首。 楚御归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抬起,一直抬到与视线平齐的位置:“众爱卿平身。” 他早年被废了武功,内力散尽,这只能算洪亮的声音根本没办法让偌大宫殿中的每个人都听见。 在王座旁站着的人上前一步,漂亮的凤眸中闪动着凌厉的光:“传吾皇谕旨,众爱卿平身。” 方沛慈的声音拉的很长,楚御归的话经由他口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楚御归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珠帘遮挡下的眼满是温柔。 可只是一眼,楚御归马上就转了回去:“太子代表我国出使楼兰,巩固两国关系,缔结友好邦交,现按律给予封赏。” 方沛慈将他的话转述给一众大臣,可话音刚落就有人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那人跪伏在地,将手中白玉高高举起:“太子殿下容颜有损,此事有损我大楚国体,更有失大国颜面,臣斗胆……” 楚南风瞥了那人一眼,是个言官,也难怪有这个胆子出来做出头鸟。 “臣附议!” “臣附议!” “臣……” …… 一口气又站出来了好几个,楚南风心中冷笑,却一声不吱地看着这些人。 突然武官那边站出来一个人:“启禀陛下,老臣反对!” 楚南风惊讶地挑了挑眉,他看了那人一眼。 虎背熊腰的老人站的笔直,这是老一辈的将军,现在封了一字并肩王,有面圣不跪的特权。 老人家声如洪钟:“太子殿下只是容颜有损,老臣认为生为男儿身上有些伤疤无伤大雅,更遑论有失大国颜面!” 老人一句话刚落,武官那边又一个人站了出来:“臣附议!” 韩旰与最开始那言官并排跪着,死人堆里滚出来的煞气吓得那言官直哆嗦。 楚南婳长身玉立地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着,一言不发,只是眉眼柔和地看着这一切,仿似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韩小将军久在边关,回京时日尚短,对京中人与事了解不多是正常的,但你不该妄下论断!一国太子容貌上的缺陷怎么就不会伤我大楚的颜面?” “王大人倒是在京中待的时间长,那依着王大人的意思,一个人的容貌便能代表这人的能力了?那本将岂不是个人人可欺的废物?” 那胖的肉球似的王大人冷笑一声:“老夫自是没有这个意思,可众所周知,太子殿下他……” “好了!都给朕闭嘴!”楚御归被他们吵的头疼,眼见着那几个言官越说越猖狂,以至于马上就要当堂批判太子了,只能出言打断。 楚南风抬头看着王座上的人,兴致盎然的想知道这人会说些什么?做出什么决断。 隔了一会儿方沛慈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传吾皇谕旨:既然众卿对太子容貌一事存有异议,另由于太子多年事无所成,所以朕宣布……”
第128章 幸得一人伴身侧 “多谢父皇。” 昏暗灯火的映照下楚南风冲自己的父亲鞠下了深深的一躬。 楚皇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闻言也只是轻轻地一抬手,并不回头看他:“你满意了?” “是。”楚南风直起身子:“母妃去世多年,您便是补偿我这许多她也未必会看到。再者,我想她在天上也是不愿意看见您的,这样正好。” 太子之位没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楚南风仍旧很高兴。 楚御归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近几年你一逮到机会就往宫外跑,朕知道你和老大一样,心思都不在这里。” 楚南风垂眸:“大哥高洁!” 深山中坐在桃树下的男子打了个喷嚏,此时外面早已经是冰天雪地银装素裹,可山谷中却温暖如春,满树桃花都绽开花瓣开得艳丽。 澹台灵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听见声音之后回过头来笑他,银铃似的笑声在空气中响起又慢慢地淡下来。 楚皇想起自己那‘死’了七年的大儿子来:“你大哥胆子也是不小,罢了,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了。滚吧!都滚!滚的越远越好!” 七年前,大皇子于皇家围猎场遇刺,伤重不治而亡。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事实是大皇子受伤后以死相逼,愣是离开了皇宫再无踪迹。 可楚皇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还活着,因为逢年过节的时候他偶尔能在自己寝宫的桌子上发现一些小玩意儿,有时候是失传已久的古籍抄本,有时候是民间乐器,有时候是调养身体的珍稀药材。 那古籍抄本上的字他能认得出来,因为大皇子的字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而现在,楚南风也要走了。 “你……”楚御归终于回头了,可这仔细一看身后哪还有人?他叹了口气继续站在窗前吹风。 “儿子又走了一个?”方沛慈推门进来:“别看了,也看不到,我眼看着他出的崇光门。” 楚御归面前的窗户被关上了,他呆站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偏头:“沛慈,我该怎么办?” 方沛慈在他后颈上捏了捏,一代帝王此时竟无措地像个孩子,眼中带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脆弱。 “任他们去吧,你也不能看着他们一辈子。” 楚御归想了想:“你说的对,我不能看他们一辈子,可……”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人抱了起来。 皇帝寝宫后面连着一个偏殿,偏殿是专门用来沐浴的。 温热的泉水从两侧的龙口中吐出,落进汉白玉的池子里,蒸腾出一室湿热的白气。 方沛慈径直把他扔进了池子里,楚御归呛了一口水,再从池子里探出头的时候活像只落了水的猫,潮湿的头发胡乱地贴在了脸上,肩背上。 方沛慈笑了一声,把身上衣服一脱跟着进去了:“昏君!滚过来受死!” 楚御归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喝道:“大胆!殿前侍卫何在?拖下去……”他顿了一下,眼中跃动着名为温柔的光,再开口时声音也降了下来:“算了,不拖了,朕恕你无罪,拖下去……我怎么可能舍得啊……”
第129章 往日梨花香 楚南风出了崇光门之后一直往南走,途中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 冬日的御花园着实有些无趣,可却也独有韵味。荷花池不复夏日里的清澈,也没了满池的荷花,塘底被冻结的淤泥使这池子显得荒凉又颓唐。 楚南风拐了个弯,又走了一会儿,眼前赫然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新天地。 大片的寒梅在月光的笼罩下怒放,红的似火,白的像雪,枝头上还留着些许前日从层云中飘摇而下的雪,更添一分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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