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粗壮,到处都是倒刺……混着盐水,就这么一条一条地抽下来。 皮开肉绽。 云罕被麻绳束缚着手脚,疼得两眼昏花,却一点都没哭…… 有什么用? 摔倒的小孩,身边有人,他就会委屈地直掉眼泪,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苦痛——但若是他身边没有人,他就会安安静静地爬起,然后继续往起走。 云罕的身边没有人,所以他会手掌撑在混着自己血的地面上慢慢地爬起来。 你现在问我,你怎么不哭了? 那么,哭有什么用? …… 屋中,云罕的双唇无色,面若金纸,笑起来再没有从前那般明朗……在这样一副面孔上,薛界只看见了世事的沧桑和浓郁的死气。 云罕昏沉着意识,当然不会将自己的内心全盘托出,只是在这片刻里,薛界却好像通过这副面孔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种种凄凉,均融合进满天飞雪之中,冲进内府。 “……别笑了,阿芜。” 薛界红了眼睛,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磨愣许久,出口时,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云罕听不见,或者也听不懂。 只是这么迷迷糊糊地笑着。 ——他可能在这数十年里,受过的苦太多,吃过的苦药也太多……他从前有人给自己买糖吃,后来没有了,他也不愿意自己买。 你说……人这一辈子,怎么可以这么苦? 是不是甜头都在小时候的几年里用光了?那他可真倒霉。 云罕发现自己哭不出来后,就学会了笑,毕竟老一辈人说过,笑的时候就会感受到甜意,于是每一次疼痛难熬时,他就会扯动嘴角。 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薛界看见他上扬的嘴角,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尖刀利刃,终于要承受不住,一把将人搂进了怀中。 云罕脑子还是嗡嗡的,就被这一股浓重的气息包裹了住。 他的神志有些模糊,一直到被抱着好久了,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温暖。 “别笑了……别笑了……” “对不起……阿兄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薛界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温热的吐息灼烧了他的肌肤,带动一阵颤栗。 “对不起……” 他沉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对不起……对不起…… 云罕的瞳孔终于细微地闪动一瞬,经年干涸的眼眶在此刻得到了滋养。 恍惚间,滔天的委屈沉寂了无数个时日,好像在这时得到释放。 他的鼻尖竟然久违地泛出酸涩。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云罕混沌的思绪一团乱麻,面对突然而来的异样手足无措,手胡乱地去推薛界的胸膛。 后脑却在这一瞬间被按压住,汹涌澎湃的气息间,传来炙热可扫荒原的灼然。 薛界的唇贴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上,最终停到了他的嘴唇,湿软的唇带着力度,直捣黄龙,将他的防线一瞬击溃。 猝不及防,难以抗拒。 云罕混沌难堪,心中模糊,不知是何滋味,只知本能感受到不适,在强迫中反抗。 鼻间的酸涩更加浓郁,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化开。 他喉中咯出几个零碎的音节,唯有的力气积攒到了齿间,毫不留情地咬上了薛界的唇,鲜血的味道骤然弥漫到了口腔中,薛界却没有一点退缩的意味。 血液是魔药,是蛊毒……加剧着疯狂的神经。 云罕又咬上了他的舌尖,咬出血,血顺着唇下滑、顺着脖颈线条滚落。 他的喉结滚动,咽下了不分你我的津液和血,最后的一刹那,两股热流从眼角滑了下来,紧跟着好似决堤、滔滔不绝。 受尽皮肉之苦没有哭的人,在爱人的吻中流下了泪。
第110章 章一百一十:盗取/“他不贪心,只要,再久一点……” 云罕还是错估了自己的耐受性,原以为的简单休憩,没想到真的闭上眼睛,却直直昏睡了下去。 一直到第二日的晚间,他才悠悠转醒。 身上意外地没有感到寒凉,温度从周身源源不断地向自己传递过来。 他眨动了几下眼睛,混沌的脑中方逐渐清醒,心中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圈套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别的,正是薛界的躯体。 一人的床榻并不够大,他在昏迷里时不断地向着边缘靠去,另窄小的床更加紧致。 薛界的手揽过他的腰背,腿微微屈着,将他整个人罩了进去,才堪堪稳在了边榻。 ……是自己在模糊间,没有控制住主动的么? 云罕的脑海中缓慢地生出这个疑问,眼神却保持着平波,隐约之中,透露出一丝异样。 转瞬即逝。 他的呼吸不由放轻了,指尖蜷缩,每个细节都添加了几分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地伸手、小心翼翼地穿过对方的腰身、再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他。 薛界的气息扑面而来,浸透了他的全身。 云罕缓慢而深沉地呼吸着,近乎贪婪地去汲取他的味道,心中激昂的情绪逐渐控制不住,向着四肢疯狂滋生。 他抱着薛界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又收紧……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好久没有这么抱着他的阿兄了。 再久一点…… 他不贪心的,再抱着他久一点,自己就—— 上方的呼吸忽而紊乱了几分,悠悠而来的吐息声缭绕到了耳畔。 云罕的思绪被打断,双手猛地僵住。 又停息了一瞬,他将两只手快速地脱离薛界的身侧,面容上崩坏的神情转而被一种冷漠替代。 “……收拾一下,跟我去一个地方。” 薛界方醒,看见云罕睁眼的刹那,眼前的薄雾骤然清晰,他下意识要伸手抓人,又蹙起眉,生生扼制住。 ……你醒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些?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骗我自己已经过世?为什么不与我相认? ……那些伤,还疼不疼? 云罕已经撑着站起身,去拿干净的衣物,背过的身体没有看见对方异样的动作。 薛界喉结滚动了一圈,心中奔涌而来的情绪积攒入无数的问题之中,最终回归到他单薄的身影下,牢牢压回了心里。 他没办法询问出声。 他没办法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全部知晓的事实。 “去哪里?” 他略过了刚醒时二人紧紧相拥的情景,不曾多提。 云罕听见后方沉哑出声,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身形却在下一刻因为松懈,向着旁边趔趄了一下。 薛界的身体旋即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支了起来。 “我撑着你吧……”薛界沉声。 后方的热量隔着衣物传递过来,云罕的指尖稍稍一顿,继而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白色的眼睫略微颤动,没有吭声,算作了默许。 理着腰带的手却又被两只大手覆盖。 这一次,他彻底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了,眼神晃了晃。 “反攻战役打响以前,你有何事,我都会好好地替你做。”薛界却适时出口。 腰带被手精巧地束缚好,衣物的每一个褶皱都被抚平。 薛界的声音低哑,自后上方传来,磁性和沉稳,云罕心中生起的疑端又消失不见,手指蜷缩了几分。 原来是这样…… 他还以为…… “大人早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了。” 他皱了皱眉,不再想那些事,转首认真看了薛界一眼,继而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映衬在他苍白的脸上,真是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薛界只感觉心好像被蛰了一下,喉结滚动一圈,想说什么都时候,云罕却已经转了回去,一只手撑在了他的手掌上,向着门外走去。 开门的一瞬间,外处的风雪呼呼作响,薛界很明显地感受到他打了一个寒颤。 “……” “我去给你那件鳌衣。”他的瞳孔晦暗了几分,转而要重回里屋。 “……不用了。”云罕适时带动了一下他的手掌,与他对视时,眼中带着严肃,“大人若实在不放心,与我靠得近些便可以了。” 他说到后面半句话时,长眉又细微地挑动了一下,眸色里带了些轻佻和随意。 薛界的脚步顿了几许,出乎意料地,两息后,竟真一展长袍,将他整个人拉入了怀中。 “好。” “……” 云罕的眼底终于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他本就是像从前一般,随意出口的撩拨,根本就没有想到对方的同意。 为什么感觉……有哪里发生了改变? 如果仅仅是因为想要他助力反败为胜,也会做到这样的程度么? 分明前段时间……他一直对肢体的接触有所抵触——怎么不过一日光景,对方就转了性? 薛界的身体很暖和,云罕的心中却浮上一股不适。 ……说来也奇怪,他和闻人芜分明是一个人,在意识到自己的心上人似乎对曾经“死去”的自己逐渐释怀时,他竟会感受到一种难过和凉然。 好像他念念不忘的数年,落在对方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般。 云罕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落寞。 “……怎么了?”薛界模糊间察觉了他的异样,出声询问。 云罕却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几息后摇了摇头,转首阴影中露出了一点悲然的笑,没有回复。 薛界比他高上一头,撑着衣袍挡在身前,风雪成功被堵在了外头,后方又有源源不断的热度,很好地将云罕身上都寒意驱赶在外。 云罕带着他,避开了一切重兵巡逻之所,穿过阴暗窄小的小道,最后到达了一处隐秘的石门前。 那石门外,多了许多比先前处所更多的侍从,牢牢地守在门前,不用多想,便知晓里面放着什么至关重要之物。 “石门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班,丑时将至,到时候我会趁机进去,你在外接应,等我出来。” 高草中,云罕低声说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前。 “我和你一起进去。”薛界旋即出口。 “不行。”云罕出声制止,给了他一个认真的眼神,“我身量小,躲在阴影中不易被发现,况且危机难测,需要有人在外看守。” 他的目光坚定,不容置喙,有一刻里,薛界还想再说些什么,喉头却堵了上去。 从前的闻人芜,从来不会表现出这般的模样。 他以前,是很单纯的。 不谙世事,出了什么事由,都会有周边人替他解决。 薛界很早以前就认为,他的阿芜纯真善良,这辈子就该待在温室里。 花朵为什么要去经受摧残?这本就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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