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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条件？”虚墨白知道天底下没有百掉的便宜，他愿意等卫若琳提出交换条件。 “没有。”卫若琳仍旧摇头，“小女认识您，皆因小女的夫君与您相识。他曾说过您帮过他甚多，如今该是回报的时候了。” “你的夫君是？”虚墨白的眉心微微动了动，他甚少与凡人接触，对卫若琳更是毫无印象，怎会无缘无故地帮了对方？ 莫不是报恩寻错了人？他可不想冒领这份恩情，有损功德。 “小女的夫君乃是前任判官，李微。” 霎时间，整个鬼都一片寂然，虚墨白也愣了半晌才开口回应：“你就是李微坠入轮回时所娶的女子？” 第45章 45 阎罗殿，审新魂，明善恶，判赏罚。 此十二字真言，阎王要求地府中每个鬼差都牢记于心，下至牛头马面，上至五方鬼帝，必须谨遵真言，恪尽职守。 而判官李微更是铭刻于心。 原因无他，只因当初他入职判官时，上一任判官刚刚离职，步入轮回。听闻上任判官离职时，已状似疯癫，最后跌跌撞撞地一脚踏入了畜牲道，下辈子还不知会投胎到何处。 其实那时李微可以说是被赶鸭子上架来得地府。他原是天宫文曲星降世，按理说荣登仙班后也该接替老文曲星的职务，可惜时运不济，赶上了千年一遇的判官缺位地府大乱。 阎王三番两次前往仙界诉苦，说是判官之位空悬，地府已然乱成了一锅粥，若是再不指派仙官下界，只怕孟婆都要收拾行李离开黄泉了。 而现任文曲星的任期还未满，仍可任职数十年，这块烫手山芋便到了李微的手上。 前往地府任职，李微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而阎王见他才貌双全，更是赞不绝口，特地求旨于天帝让其免试直接入职，成了地府中位高权重的判官。 初入地府，阎王便命李微熟记上一任判官的教训，又告诫他地府中有许多一时半会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它们最擅于坑蒙拐骗，平日里也喜欢戏弄鬼差取乐。 上任判官落得那般下场，与这些孤魂野鬼脱不了干系。偏偏判官只能审其生前罪恶，死后只要不害人命，便无可判罚，只能自己多加防备。 “判官大人，要我说，你比上一任判官长得更好看。你自己瞧瞧，你们判官一个两个的，皆是这明眸皓齿的俊俏模样，怎么到了凡间画像上就成了凶相毕露的恶鬼了？” 一群游魂飘至判官桌前，仗着李微对他们无计可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可不是嘛，我生前看过判官画像尖嘴獠牙，可怕得紧，没曾想，进了地府还能见到如此俊俏的小郎君！”一个女鬼痴痴笑着，贴得李微更近了些。 李微无奈，伸手将其挥至一旁，却并未过多责怪，谁知竟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判官大人自己不觉得冤，我都替您冤，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画师把你们画成那幅模样的，半夜定要入其梦教训他们一顿。” “够了。”李微出声打断了他们的闲聊，“这鬼府衙门乃是生灵审判之地，凡世万物皆要经受，故而比起记事写实，倒不如描绘地可怖些，也好让世上生灵多起几分敬畏之心。” 这话倒是让几个来寻李微乐子的游鬼住了口，也让阎王殿前守门的牛头马面对这个新任判官生出了几分敬佩。 众人都以为李微会在判官的位置上一直呆下去。文曲星候选容貌出众，举止优雅，也算是给阴森寂寥的地府增色不少。再加上李微天性和顺善良，行事又认真负责，鬼差、孟婆的许多麻烦事都要寻他帮忙。 那日，孟婆本是让李微帮忙瞧瞧奈何桥的破损情况，生怕有游魂一脚踩空掉进忘川内。岂料比起游魂野鬼，判官李微却先一步失足落了水！ 偏那时孟婆还在尽心尽力地招呼游鬼喝孟婆汤，等发现李微落水时，他早已被忘川河水冲进了轮回道中。 得知出了大事，孟婆赶忙去寻阎王求助。所幸李微是无意撞入轮回中的，生死簿上不会出现他的姓名，只要他在人间身死便可自行归位。而李微也不曾喝过孟婆汤，带着记忆进入轮回，估计用不了几日便会回来了。 阎王如此应付完孟婆，又赶去寻花神游云子救急，这才让虚墨白勉强当了两日判官，结果就是他被阎王亲自送回了流云城。 想来，卫若琳口中所谓的恩情，大抵指的就是此事了。虚墨白从不领受莫须有的功劳，毕竟他确实没有帮上地府什么忙。 可李微进入轮回后惹出情债这事，他确实从未听人提起过，甚至说，自李微入了轮回，地府便好似没了他的消息。 卫若琳颔首，眼眸半垂着，用略带哭腔的口吻道，“小女的夫君，以身筑成鬼都，收留万千亡灵，我知其在此，方将魂魄都注入了这棵白梅树中。只要树一日在这里，我便能多陪他一日。” 虚墨白心中惊讶，听完卫若琳的话，鬼都的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当初他在地府救急时，凡世的孤魂野鬼们尚未有鬼都这个居所，是自他离开后不久，鬼都才逐渐出现的。至于原因，无人知晓，想来是地府将此事隐瞒了下来。而阎王对李微也算仁至义尽，对于鬼都之事，他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多过追问。 此事看似万事大吉，可虚墨白却知一切都不似表面上看着那般简单，否则卫若琳也不会设局让他们去看当年李微成亲时的场景，眼下也不会跪在自己面前。 他伸出手将卫若琳扶起，“李微以身饲鬼皆是他自愿之举，如今他的魂魄已寻不回了，你若是想求本尊帮他解脱，本尊也无能为力。” 话音刚落，卫若琳忽而流出两行泪来，“不是这样的。他的魂魄就存于我的体内。池云真人，千百年间，从未有仙人踏足鬼都，小女知晓您即将荣登天界，位列仙班。除了您，小女再无倚仗了！” “李微魂魄在你体内？”虚墨白细细打量了卫若琳一番，却并未察觉到李微的气息。想来是千百年的蹉跎，已经令她的记忆产生了混乱，到底是个可怜人，虚墨白不想坦言伤了她的心。 奈何，卫若琳抬手拽住虚墨白的袖角，目光坚定道，“池云真人，小女先前并未见过您，您难道不好奇，小女为何一眼便能认出您吗？” 不止是卫若琳，连判官李微都不曾见过虚墨白。他本以为卫若琳是靠着灵力辨认，可世间灵力如他一般的修士也不少，卫若琳能认出自己，确实奇怪。 见虚墨白迟迟不开口，卫若琳继续道，“不瞒真人，小女与夫君共用双眸，判官之眼可看人前世今生。我是便是窥探了真人的往事才得知的，还望真人恕罪。” 虚墨白抬眸看向卫若琳的眼睛，确实比寻常人的双眼颜色要浅上许多。而虚墨白双眸色浅也是因为他曾用过判官之眼。 听到这，一旁的周梓晨忍不住开口了，“你能看到前世今生？那我的前世是什么？有没有做过什么大善大恶之事？你可否帮我瞧瞧？” 原本凝重的气氛，被周梓晨的话瞬间打破，卫若琳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下，随即便真准备替周梓晨探查一二。 结果自然是被虚墨白拦下，“人有七情六欲，爱恨嗔痴，生前百般皆在服下孟婆汤后一笔勾销，你也无需在意前世。” 周梓晨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道，“师尊你活了数千年，会不会曾遇到过徒弟的前世？” 虚墨白本想开口反驳说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偏又想起当初游云子说过自己与周梓晨有很深的渊源。 说不准，他们曾经真的见过对方。 然而虚墨白不想回答周梓晨的疑问，索性又问卫若琳道，“若是按照你的说法，鬼都乃是李微以自身所铸。你想让他解脱，那鬼都便不复存在了。” 卫若琳点点头，露出一抹苦笑，“若是哪日鬼都中游魂尽散，鬼都也会消失。” “你想本尊如何帮你？”虚墨白终究不忍李微与卫若琳被鬼都困一辈子，斟酌着问了句，“本尊并非地府之人，也无把握做到李微所做之事。” “池云真人，您答应之前，小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卫若琳盯着虚墨白的双眸认真道，“小女来寻您一事，并未告知夫君。小女想您知晓了我与夫君之间的来龙去脉后再做决定。” 不等二人回答，卫若琳的手中逐渐凝结出两朵白梅，她抬眸望向二人，“白梅中有小女的前世记忆，你们昨夜既去了李府，便也瞧瞧，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便是，鬼都的全部真相。” 周梓晨心痒难耐地看着卫若琳手中的白梅，还不忘侧头瞥向师尊，等待他的回答。见虚墨白抿唇而笑，二人的指尖同时触碰到白梅，只一瞬，他们就被拉入了卫若琳的记忆中。 幻境，并不稳定的幻境。虚墨白只需要略微施法便能逃脱，显然对他们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即便如此，虚墨白还是在原地等着姗姗来迟的周梓晨。 周梓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一切，前面是李府气派的大门，四周却与他们所见的鬼都截然不同。 城中繁花似锦，街上人潮汹涌，各种店铺叫卖连连，好不热闹。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不好啦！李家的小公子又跳河了，快去救人呐！” 周梓晨与虚墨白二人随着人群来到河畔，看到一个船夫怀中抱着位面色苍白的少年，正用力拍打对方的后背，试图让其将河水吐出。 “这人就是判官李微吗？”周梓晨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相貌确实俊俏，只比我逊色一点点，难怪也招人和鬼喜欢。” 虚墨白：“……” 周梓晨所言非虚，毕竟李微是带着记忆转世的，幼时虽面上稚嫩，到底透着股不属于孩子的成熟，双眸又灵气十足，换言之，确实招人与鬼喜欢。 片刻之后，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位衣着光鲜的妇人，她上前将李微搂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儿啊，你怎么又做傻事了！” 第46章 46 妇人虽衣着不凡，可眼下发簪已跑掉了几根，看上去蓬头垢面的，颇为狼狈，脸上更是涕泪横流，生怕怀中的少年醒不过来。 周遭人议论纷纷，时不时便有闲言碎语传出。 “小公子这是第几次寻短见了？” “这个月第三次了。” “可今日才初三啊！” “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瞧着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样了？” 此种流言蜚语妇人是再难听进去了，当即出声呵斥：“你们若没法救我的儿子便少说风凉话！微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周梓晨看妇人哭得肝肠寸断，心中不忍，拉了拉虚墨白的袍角，“师尊，我们过去瞧瞧？” 毕竟周遭围观的人谁也不愿出手沾染麻烦，设若就这般袖手旁观，难保李微会就此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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