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倏拉住韩风临,“算了,走罢。”他本身对这种所谓表演并没多大兴趣,不过今次出来是为了陪韩风临过生日,一路上做什么也都依着韩风临罢了。 韩风临会心一笑,直接弯下腰,双臂环住李倏的双膝,用力一托将李倏整个人抱起来,坐在他手臂上。 李倏双脚突然离地,下意识抓住韩风临的肩膀,他低头轻斥:“你这是做什么?” 韩风临抬着头看他,催促道:“子疾快看,我可坚持不了太久。” 这是将他当做三岁小儿来哄了?像什么话!李倏想让韩风临放他下来,可韩风临却将他搂得更紧。 “子疾快看。” 李倏向人围作的圈子中央望去,但见有一红色衣服的少女正在耍花枪,身姿灵巧,动作干净利落,得了一众观者高声喝彩,最有趣的事旁边还有只小猴子和她共舞,模样滑稽,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倏便着急着拍了下韩风临的肩膀,“放朕下来。” 一个男人的重量不容小觑,韩风临靠一只手臂和半边肩膀作支撑,并不觉得轻松,便是李倏不说他也坚持不了再久了。 韩风临手臂一松,另一只手顺势搂住李倏的腰,将他抱在怀里,才又稳稳当当放他落地。 李倏忍不住瞪了韩风临一眼,这小子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讨个便宜占占。 长街像是没有尽头,李倏被韩风临拉着穿来穿去,几乎分辨不出自己地处何方。 路过一个首饰摊时,韩风临停下来脚步,从货架子上挑拣出一只玉簪,眉眼含着笑看向李倏,“子疾,送我这个当生辰礼物罢。” 李倏没有说话,很是干脆地打开荷包,付了钱。 第23章 桂鱼肥 韩风临像是得了天大的宝贝,特意挑了只木盒来装那只玉簪,生怕将玉簪磕碰坏了,最后仔仔细细揣进袖中。 李倏并不十分理解,“并非上乘白玉,值得这样宝贝?”这样成色的白玉簪,他能搜罗出一箩筐来 韩风临微倾过身子在李倏耳边说:“子疾不知道吗?世间有情人皆以发簪相赠,意为长发绾君心。” 什……什么?李倏被他说得不由一愣。 韩风临抬手触摸了一下李倏的发髻,神情格外温柔,“子疾所戴玉簪是我从前便挑好,一早就想拿来送你的,今日子疾也送了我一支,彼此也算交换过定情信物了,我与子疾许下的是一生一世的诺言。” 他二人?一生一世?此言荒谬! 李倏付之一笑,摇头叹息道:“愈发孩子气了。” 近来他的陛下对他愈发得好,只是那颗心啊,始终未曾开窍。韩风临暗自叹息一声:道阻且长啊。他深知一时间与李倏辩不出对错,想要他家陛下的心,须得从长计议。 韩风临拉上李倏的手继续往前走,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夜风轻掀起他们的衣摆,地上两道影子交叠着,拉了好长。 不知不觉间,二人在外已经闲逛了快一个时辰,韩风临很是贴心地察觉到李倏渐渐展露而出的疲态,提议道:“子疾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如何?” 从未靠双脚走过这么多路,此事于李倏算是个新鲜,也的确是个体力活,听韩风临说能坐下来,心里竟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远处就有一家酒楼,韩风临抬起手遥遥一指,征求李倏的意见,“蓟庐的桂鱼极为鲜美,我想子疾肯定喜欢。” 这个蓟庐听起来颇为耳熟,好似李长衍曾向他提起过,李倏对皇城外面这些去处不相熟,对韩风临所推荐的通通笑纳。 得了李倏首肯,韩风临咧嘴一笑,他拉上李倏,“我们快些,去晚了怕是要吃不到了。” 二人走进蓟庐,跑堂的小二看见他们就迎了上来,韩风临与他交流一番,小二便熟门熟路带他们到二楼去,寻了一处视野不错的位置。 韩风临给李倏推荐了几个菜,见李倏没什么异议,便微笑着向小二定下菜肴。 等着上菜的功夫,李倏端着茶杯细细饮啜,顺便暗自观察着这座精巧奢华的建筑,看着酒楼中来来往往的人,在心中对世间百态勉强画了一个轮廓。 很快,他的目光被一楼大厅中央吸引而去,薄纱幔帘后面坐着一个美貌姑娘在弹琵琶,因为隔着一层,尽显朦胧之美。只能看出那女子身量芊芊,举止间颇为优雅,玉指翻飞间琴声亦是悠扬婉转。 他正瞧得仔细,突然一只手挡在眼前,竟被遮住了大半视线,李倏顺着那只手盯向罪魁祸首,但见韩风临一脸不乐意。 李倏不免嗤笑,“一个小女子的醋你也吃?” 韩风临大大方方承认,“子疾瞧她瞧得太久了。” “爱美之心罢了,这茶不错。”为了不引起非必要麻烦,李倏开始专心饮茶。 没等多久菜便都上来了。 “二位客官请慢用。” 李倏将目光放回到菜色上,帝王饮食多有局限,为了不给有心人可乘之机,用膳不能完全随着他的喜好来。而蓟庐这种民间酒楼,为了留住客人,所出美味佳肴自然是一味追求色香味,连李倏不由得多夹了两筷子。 贴心地替李倏挑着鱼刺,韩风临将自己在外面所见趣事说与李倏听,李倏饶有兴致地做一个倾听者,两个人围在一起竟有些热闹,让这顿饭吃得颇有滋味。 韩风临手里那碗饭还没见底,眼睛一花,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闪到李倏面前。 黑衣人附耳道:“陛下,荆州八百里急报。” 李倏立起,“回宫。” 韩风临未曾听到那人说的话,只看李倏的模样也猜测出有大事发生,半刻未曾迟疑,随手在桌子上丢下一块银锭子,跟上李倏,急匆匆回了宫。 李倏回到御书房时仍着一身便装,宫人们极少皇帝陛下不着帝王冕服,何况这一身浅色广袖长衫,偏与李倏平日里的冷肃模样大相径庭,看得秉笔内监直发愣。 恰逢十万火急,他当然顾不上换衣服,进门直接便问,“出了什么事?” 秉笔内监递上边关密折,“陛下,北燕蛮族犯我朝边境。” 北燕与大沅迟早会有一战,只是来得太快。内忧未除,外患已至,如此情势于李倏十分不利。 可事情已经发生,烦恼并无用处,还是想一想怎么应对才是正事。沉默片刻,李倏坐在案牍之后,开始盘点朝廷可用兵力。 烛芯被剪掉一段又一段,几乎要燃尽了,火花偶尔噼啪作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醒耳。 韩风临默声侍立在旁,在李倏需要的时候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时间缓慢迟行,直到子时还未曾停歇。 若放在平日里韩风临肯定又要开始念叨着想让李倏早点歇息。可今次韩风临知道他的陛下殚精竭虑为得是保家卫国,为得是万千子民,便是叫他们都牺牲掉性命也无可厚非。李倏身为一国之君,此事于情于理也该如此行事,韩风临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替他分忧。 烛光忽闪了几下,李倏觉得眼睛沙沙作痛,他阖上眼眸,揉了揉拧作结的眉心,让自己能缓上一会儿。 韩风临替李倏揉着两边鬓角,“陛下可觉得舒服些?” 李倏点点头,没作声。 门吱扭一声被从外面打开,叶容走了进来,轻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李倏睁开眼眸,颇为惊讶,“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叶容摇头,“奴才不知。”继而想了想补充道:“娘娘是着皇后冕服而来。” 依着李倏对沈令仪的了解,此女子做事颇谨慎,断不会平白无故来叨扰,她深夜着冕服而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宣她进来。” 叶容领了命,出去宣召。 第24章 战事起 沈令仪身着正红色礼服,头戴九尾凤冠,一步一曳款款而来。她屈膝跪地,双手于身前交叠,扶额下拜,“臣妾沈氏令仪参见陛下。” 如此盛装深夜前来,对李倏行得还是朝拜大礼,这种种行径让李倏更加确定,她绝不是为请安而来。 李倏抬臂虚扶,“梓潼平身罢。” 韩风临是臣子,皇后与他亦有君臣之别,他掀袍而跪,端端正正向沈令仪行作参拜之礼。 沈令仪眼睛淡淡扫过韩风临,微微含笑,“这位大人也起身罢。” 她的目光未曾在韩风临身上多做停留,从容而坚定地直接迎上李倏,“陛下,臣妾冒昧前来,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韩风临低眉敛目站在李倏侧后方,始终未曾抬头,他将神情藏得好,连李倏都没看出喜怒。 沈令仪复又跪下,从袖中取出一块玄铁令牌,双手高抬过额头,恭恭敬敬奉上。 沈家满门都为国而战,李倏甫一见沈家令牌,如同亲见沈氏三代忠魂,连忙从座上下来,亲自扶起沈令仪,“梓潼,不必再跪。” 李倏知晓沈令仪是想让韩风临回避,偏她又念着李倏的心意没直说,李倏瞧了一眼韩风临,想要委婉着提醒他退下。 沈家令是何分量,韩风临身为礼部尚书自然清楚,沈令仪想要与李倏商谈之事,绝非他一个臣子该知道的。 遂赶在李倏之前,主动开口:“更深露重,臣去为陛下取一件衣服来御寒罢。” 李倏为他的突然懂事略感惊讶,微怔道:“也好。” 韩风临悄声退至御书房门外, 叶容善于察言观色,比韩风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消李倏吩咐,忙带着在旁伺候的内监退至门外。 很快书房内就只剩下沈令仪与他二人。 沈令仪身上自有一股果敢之气,她直言不讳道:“臣妾此来是为陛下分忧。” 他之忧愁,世上有几人能分担?李倏淡笑,“不知梓潼所说朕之忧愁是指什么?” “兵力。” 沈令仪一语中的,李倏倒有些敬佩这个女子了。 她这样直截了当,看来是已经知晓边疆有变。虽说三军密奏合该第一个传到皇帝陛下手中,可朝中提前知道消息的不在少数,李倏对此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沈令仪是沈家的女儿,能知道些消息并不难,李倏心中对此并太大无芥蒂。 未曾察觉李倏有任何不满,沈令仪接着往下说:“臣妾自知在陛下心里只是百官选出的皇后,臣妾成不了陛下的妻子,却可以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 李倏不言,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沈令仪摩挲着手里那块玄铁制成的沈家令,“臣妾在,沈家就还在,沈家在,沈家军就还在。” 李倏眼底添了一抹忧愁,长叹一声,“朕知梓潼之意,可沈家十三岁以上儿郎尽数战死沙场,沈氏门楣早已名存实亡,空有威名,然并无可用将领,想要重建沈家军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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