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雪靖眸子淡了些,鲜美可口的鱼肉一下没了滋味,兰雪靖夹菜的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看起来胃口不佳,苏衍凑近,“醋了?” 兰雪靖握筷的手曲起,“嗯。” 桌下苏衍脚勾住兰雪靖的脚踝,“那同我交好之人你岂不是都要醋一遍?” 兰雪靖,“兴许吧,我这人善妒着呢。” 苏衍足尖蹭着兰雪靖的脚踝,“怎么从前就没发现你这么善妒呢?果然是会骗人的狐狸精。尝尝这道菜,桂花糖藕。” 兰雪靖凑过来,意思很明确了,要苏衍喂他,苏衍夹起藕片递到兰雪靖唇边,摩挲着兰雪靖的眉骨,“小狐狸,既然这么舍不得世子爷,为何不愿留在我身边?” 兰雪靖舔了舔唇角,“苏衍……对不起……” 苏衍明白,“我愿意等,十年二十年,哪怕是等到须发花白,步履蹒跚,兰雪靖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一辈子,太久了,别等。”兰雪靖的眸子如初春的薄冰,碎得彻底。 苏衍,“所以,等复仇之后你打算如何自处?去死吗?” 兰雪靖极为冷静,像一潭死水,“不知道,我没想过。” “那从现在起开始想,等你报仇雪恨之后来找我,我管你一辈子吃饱穿暖。”苏衍话语中带着怒意。 兰雪靖苦涩地扬起唇角,“苏衍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我这人漂亮的只有这张皮,坏毛病多着呢。善妒气量小,心狠嗜血,赖床爱闹脾气,就像这鱼肉吃着鲜美,下咽的时候卡喉,到底有什么好了,值得你这般留恋?” 苏衍托起兰雪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坏毛病是不少,可世子爷乐意惯着宠着,不行吗?” “辅国司拿人,闲杂人等回避!”门外传来喊声,苏衍马上起身,“你先在里面待着,我去看看。” 苏衍开门,袁仁望带辅国卫搜人,“袁少司,这又是拿谁呢?” “见过世子爷。我等奉命行事,扰了世子爷的雅兴还望见谅。” 苏衍,“少司客气了,不过这么大阵仗……” 辅国卫连拖带拽地把邵震从天字号雅间拖出来,邵震喝得醉醺醺,“你们这些狗,敢对大理寺卿不敬,回头我在陛下面前参你们一本,让你们人头落地。” 袁仁望,“邵大人,我等奉命行事,拿你是陛下的命令。您的父亲邵天涯已认罪,明日午时三刻问斩,至于您,滥用大理寺卿职权,酷刑之下冤案错案不计其数,中饱私囊,党同伐异,陛下已革去您大理寺卿一职,押入刑部大牢,等着候审吧,带走!” “我是大理寺卿!从三品朝廷命官,区区辅国司鹰犬也敢对本官口出狂言…我要参你!”邵震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急红了眼,大喊大叫,姿态尽失。 袁仁望,“不管你是几品大员,触犯刑法辅国司都权缉拿,带走!世子,我得回去复命了。” 苏衍,“少司慢走。” 邵震给辅国司的人拖出了桂香楼,众人也散去,苏衍回到房间,兰雪靖嫌弃地挑着鱼刺,“邵天涯认罪,接下来轮到邵震了,这对父子不过是被人丢弃的棋子。陛下当初扶植邵天涯抵御世家,如今邵天涯替他人顶了罪名,陛下也没有要拉一把的意思。” 苏衍,“君臣,君臣,君永远是君,臣永远是臣,臣子待无用之时就是弃子。” 兰雪靖鱼肉一碟,鱼刺一碟,就是经他之手的鱼肉惨不忍睹,“给你。” 苏衍牵过兰雪靖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知道心疼世子爷了。” “我看这道菜挺贵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别浪费。” 苏衍起筷,“合着是心疼银子啊。” 兰雪靖,“对,我心疼银子。”桌下脚勾上苏衍的脚,面上单纯无辜。 苏衍抬脚反勾,兰雪靖脚抽不回来了,兰雪靖,“再闹菜要冷了。” 苏衍脚上用力,“你是吃饱有力气勾人了,又敢造次作妖了,都怪世子爷塌上见你哭得可怜温柔了,才让你有机会在这儿给我闹。” “苏衍你……”兰雪靖羞红了脸,“再提我不理你了。” “又跟我闹脾气,真把你惯坏了,行了先吃饭。”苏衍给兰雪靖夹菜,带他来桂香楼尝鲜,结果这人就吃了两口,倒是桂花糖藕吃了个干净,怎一个挑食了得。 饭后苏衍把人送回去,自己慢悠悠地走回王府,刚好碰上莫飞鸢从宫里回来。“世子今日怎么没骑马?” 苏衍,“酒喝多了,担心骑马给我摔下来。对了,大统领有些事想拜托你查一查。” 莫飞鸢生性豪爽,“何事世子尽管说,我能帮得上忙,一定竭尽全力。” 苏衍,“是关于司乐坊的琴师南琴,我想知道宫里谁与他交好。” 莫飞鸢,“我听辅国司那边说此人乃妖僧悟真之徒,新安变法此人也参与其中,辅国司当时把宫里与他交好之人查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我怀疑他故意搅乱变法,也曾经暗中调查过。就在前几日,密卫署清查内务府,我从密卫那儿听到一事,桂如心早年在绣坊的时候就和南琴熟识,二人都是南州清河县人。” 南琴和桂如心竟是同乡,如今南琴死了,桂如心自缢身亡,其中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除了桂如心,与南琴交好的还有其他人吗?” 莫飞鸢,“目前还不得而知,世子放心我去查查看。” 苏衍,“那就有劳大统领了。” 子时,刑部大牢,邵家父子相顾无言,如今父子二人落得这般田地彼此都有责任。明日邵天涯就要问斩了,邵震心里自然不好受,小时候家里穷,他娘又死得早,是邵天涯把他拉扯大,如今父子二人都沦为弃子,他救不了自己的父亲,愧疚万分,他早该劝邵天涯收敛些,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他自己也迷失在权利之中,忘乎所以。他们父子二人挺像,小人得志,太容易得意忘形。 “邵震出来!”狱卒没好气地喊道。 邵震有预感,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邵震被拖进刑房,一袭白衣神仙一样的人儿,天真无邪地摆弄着匕首,邵震忍不住战栗,兰雪靖那么纯白的一个人儿,可见了他邵震心里就跟见了恶鬼一样恐惧。 邵震被绑在刑架上,兰雪靖脸上还是那副单纯无辜的样子,纯真地像涉世未深的孩童。“邵大人,此情此景可熟悉?” 邵震冷笑,从前他坐堂上公报私仇,看别人如待宰的羔羊,谁成想如今他也成了待宰羔羊。“你想报仇尽管来,杀了我如何?莫白桑已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哈哈哈——” “人死是不能复生,可有种活着叫生不如死。” 第75章 暗牢恶鬼,生不如死 邵震脊背发寒,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你……你杀了我……” 兰雪靖放下匕首,拿起烧红了的烙铁,“死是最便宜的惩罚,活着不见天日才是最残酷的惩罚。邵震,当初你为逼莫白桑说出尹康名册的下落,用了多少酷刑?” “既然如此恨我,杀了我!”邵震怒吼道,声音已颤抖,他宁愿一死也不想落在兰雪靖手上。 兰雪靖拿着烙铁在邵震面前晃着,“听说邵大人最喜欢用烙铁烫人,从脸开始。” “啊——”火红的烙铁按在邵震脸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像肉烤熟了一样。疼得他只能哀嚎大叫,兰雪靖瞧了瞧烙铁上干了的血迹,苍白地笑着,模样纯真,眼神癫狂至极。折磨仇人不会收获快乐,只会显得自己凄凉。 兰雪靖将烙铁丢回炭盆里,“邵大人最喜欢以烙铁折磨人,听人哀嚎,如今听到自己的哀嚎声如何?” 邵震感觉半边脸疼得失去了知觉,“你杀了我——” 兰雪靖侧眸,锋利狠毒的眼神,如恶鬼终于扯下画皮露出狰狞骇人的真实面目。炭盆里的烙铁又烧红了,兰雪靖用烙铁拨弄着火红的炭块,时不时溅出火星。兰雪靖笑着,邵震又是一声惨叫,刑房里不停传出惨叫。 邵震不记得挨了多少下,不停地昏死过去,不停地被冷水破醒,反反复复,生不如死。邵震被兰雪靖烫得不成人样,依稀吊着一口气,邵震抖得厉害,他只要看到兰雪靖就控制不住的发抖,偏偏兰雪靖还一副无辜模样,就连拿烙铁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都是单纯的。 “杀……杀了我吧……求你了,我到阴曹地府去跟莫白桑赔罪。”眼泪落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疼得很。 兰雪靖抿了口茶水,拿出一沓信,“为何要调查岁安长公主的身世?” 邵震被折磨得只求一死,“给我个痛快,我就告诉你。” 兰雪靖冷哼一声,“看你说得事能不能让我满意。” 邵震嗓子都喊哑了,“我老家在琼州,我父亲是城里有名的杀猪户,常给琼州的达官显贵送猪肉。其中就有琼州刺史林校书,那年我六岁,琼州刺史的夫人王氏是当时太医院掌院王守义之女。大概三月初王氏回盛安探望父亲王守义,五月的时候才回来。可是回来没几天,就有大夫去了林府,王氏怀有身孕了。次年二月诞下一女名为林静,三年后王氏又怀有身孕,次年生下一女名为林菀,不久之后王氏病逝。” 兰雪靖,“你说这些寓意何为?” 邵震冷笑,“宁王,故事慢慢说来才有意思。您知道安西王世子苏衍的母亲是谁吗?” 提到苏衍,兰雪靖像是被戳中了软肋,不由自主的在意,“你什么意思?” 邵震,“苏衍的母亲并非安西王妃纯阳郡主,而是前琼州刺史的小女儿林菀,林菀是苏青山在纯阳郡主过过世五年后娶得新夫人。” 初见苏兮荷那日,苏兮荷曾说菀娘去得早,这里的菀娘说得是林菀而非安西王妃纯阳郡主,兰雪靖一下想到了岁安长公主,岁安长公主和苏衍长得极为相似,难道……兰雪靖不敢细想。 邵震沙哑着嗓子,“你可知当今陛下十一岁就被送往琼州做王爷,陛下也是那个时候和苏青山认识的。岁安长公主生于昌隆四年,可陛下在琼州坐王爷的时候并未纳妾,也无交好之女子,除了…除了林静。林静是医女,有次遇险被陛下所救,据说二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二人却形同陌路了。林静抑郁而终,那是昌隆五年的事,据在王府上伺候的老仆人说,昌隆四年的时候就听到王府上有婴儿的啼哭。昌隆四年开始,王府后院除了一位妇人再无旁人入内。” 兰雪靖,“所以你怀疑岁安长公主是林静和陛下所生?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兰雪靖顿住,邵震曾说林静是琼州刺史林校书和太医院掌院之女王氏所生,而王氏是三月初离开琼州前往盛安,从琼州到盛安只需十日,王氏五月返回的时候便已有身孕,次年二月诞下林静,早产一月。 兰雪靖眸子冷得骇人,邵震干裂的唇角微微勾着,“宁王,我想你该猜到了。陛下之所以没和林静在一起,并非天盛帝不问缘由地处死林校书,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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