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抬起剑,就要动手。 魏淑妃声音响起,道:“住手。” 魏淑妃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这对父子身上,道:“放了他。” 宣瑜蹙眉:“母妃,你要为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求情?” 魏淑妃看向嘉和帝时,那双满含爱恋的双眸早被冰冷宫墙磨得只剩下冷漠。 她淡淡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解决他,而是阻止宣帆宣瑛攻城。本宫已经命人将贤妃带出,至于这个没用的男人,他始终是你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帝王,你不能做这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将会留下千古骂名。” 宣瑜:“我不怕什么历史骂名。” 魏淑妃望着他:“可阿海登基需要他的诏书。” 其实,她让宣瑜放了嘉和帝还有她的算计。 宣瑜与宣海都是嘉和帝的儿子,就算是魏家兵败,嘉和帝处理的也只会是魏家一众人。 他不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她这也算是为了宣瑜留一条后路。 宣瑜想了想,确实如此,他将剑收了回来。 之前他们逼迫嘉和帝写诏书,但由于宣帆没死,这个狗东西有了其他的期望,他宁死不屈。 否则他也不会砍他几剑。 现在他们只要把宣帆杀了,让这个狗东西的期望落空,为了这个国家,他不写也得写。 魏淑妃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她头也不回朝着含心殿外面走去。 从未回头看帝王一眼。 嘉和帝望着那个女人远去的背影,未曾见她回头。 往日,都是她站在宫门望着他远去,看着他的背影。 在魏淑妃走出含心殿时,嘉和帝像一条被下油锅的鱼,弹跳起来,往前踉跄了两步,道:“阿萍儿。” 他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 他觉得此刻一别,人生将永无相见之日。 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面。 所以他不顾一切的喊住她,能让她在他面前多停留片刻也好…… 魏淑妃顿住。 已经三四十年了。 距离嘉和帝喊她这个名字已经过去三四十年了。 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四十年呢。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吗? 嘉和帝眼露悲戚,语带颤声,道:“少年时在别宫那段岁月,是朕这一生中最无法忘记的岁月。” 魏淑妃回过头来,看着两鬓染白霜、眼角爬满皱纹的老男人,哪有当年那个孱弱俊朗的少年郎半点影子…… 她勾唇微笑,明艳美丽。 嘉和帝似乎看到当年那个娇俏的少女爬上墙头拿石子扔他。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美丽。 他刚要冲她笑一笑,就见魏淑妃拿起一串红豆手链。 她双手用力。 红豆珠串蹦蹦跶跶落了一地,滚落在一滩滩的鲜血中。 只听她无情道:“如果没有这串红豆,今生的我应该是快乐的一生。皇上,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少年时去了那处别宫,遇到了你。” 说完,她走也不回的走出含心殿。 嘉和帝往前追了两步,刚要喊她,却最终住了嘴。 他望着她离去。 直到那抹艳丽的身影消失不见。 或者,这抹艳丽的身影早就从他生命里消散了。
第90章 宣瑛与梁文华率领着军队往西南门行去。 远远就看到西南门城墙上架着一排排一米多长的铁刺狼牙棒,尖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兵将拿着长枪守着城楼的每一处关卡。 弓箭手严阵以待,弓弦早已拉满,只等着一触即发,箭如密雨纷纷而下。 宣瑛看到李尚书、王中书等人站在墙楼上。 事情仿佛按照约定好的进行着。 但宣瑛并没有率领着军队靠近城门。 这两人的投名状还未给他。 突然,两人的人头飞下了城楼。 啪的一声,摔在城墙下坚固的地面上,如同摔烂的西瓜,红白脑浆溅开来,如同春季盛开的繁花。 接着,两人身躯也被推了下来。 在两人身体被推下来之后,露出站在后面的宣瑜与宣海。 而后,三十几个人被押上城楼,砍掉脑袋,扔了下来。 墙楼下啪啪啪炸开一朵又一朵红白色的花。 有些是王中书李尚书的亲信,有些或许是有反叛之心,想背叛魏家的世家勋爵们。 宣瑜站在墙头,一身银灰色甲胄,气度高华,阴鸷眼眸一错不错的落在宣瑛的身上,道:“老七,见到五哥六哥,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呢?是六哥送你的见面礼,你不喜欢吗?” 宣瑛神色沉着:“开心,当然开心,如果被扔下来摔成稀巴烂的是五哥六哥,那老七我可就太开心了。” 宣瑜冷笑一声:“那可能不会如你愿了,但是你这么想看亲人摔成稀巴烂,作为兄长,怎么能连弟弟这点愿望不满足呢?” 他右手招了招。 一个穿着浅蓝襦裙深紫色外裳宫装的女子双手被绑在身后,上了宫楼。 是贤妃。 随着贤妃一起上宫墙的,是身着一袭艳丽石榴襦裙,外披一件明黄色外裳的魏淑妃。 两人如同往日伴随帝王左右那般,并肩而立。 昔日,她们并肩而立过数次。 无论是在寂寞广袤的深宫,还是在豪华达旦的国宴。 她们总是那样光彩夺人的站在彼此的身侧,相得益彰。 就算有时少了帝王,也从不见少了彼此。 现在,她们又并肩立在墙头上。 或许,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并肩。 宣瑛看到贤妃被押上城楼,他震惊喊道:“母妃,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贤妃看到宣瑛,道:“阿瑛,母妃很好,你别管母妃,你攻你的城,不要让母妃成为你的拖累。” “啧啧啧……” 魏淑妃感叹道:“瞧瞧这母慈子孝的画面,可真是感人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生母子呢?” 贤妃反唇相讥道:“怎么?你羡慕了?你亲生的儿子,比不上本宫这个半路领养的儿子?” 魏淑妃也不恼,十分疑惑问道:“其实本宫挺看不透你的,当年容德妃入宫,你也是被圣上冷落的人之一。那两年,你在后宫的处境似乎并不怎么样,她宫殿里的那些贱婢奴才,没少仗着主子得宠欺负你们未央宫的吧,为何呢?为何你就能心无旁骛的收养这个孩子,不曾带一点私人恩怨让他母债子偿呢?” 贤妃望着宣瑛,眉宇舒展开来,道:“或许是那些贱婢奴才说的话,根本影响不了本宫,所以本宫对容德妃并没有多大的怨恨。领养这个孩子全是先太子所托,本想着领养之后,将他放在未央宫,供他吃喝就行,其他的根本不用管他。” “可是见到他的时候,本宫就知道,本宫没法不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六岁的孩子,个头跟三岁孩子似的,还没洒扫小太监高。若是本宫不管,这孩子可能会死在未央宫。管着管着,就管出感情来了。他喊我母妃的时候,我比听到宣帆喊我还开心。” 只要宣帆没有过继给别人,宣帆喊她母妃那是必然的。 而宣瑛不同。 宣瑛有不喊她的理由。 这就好比,有一件东西是本来属于自己的,她对这份东西只有期待。 而有一件东西本不属于自己,却突然有一天属于自己了,会在期待之余产生一种惊喜。 “所以……”她望向魏淑妃,“整个后宫里,只有本宫是最幸福的。” 魏淑妃不置可否:“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爱皇上,皇后爱皇上,耿耿于怀他的结发妻子不是她,皇上从未真心爱过她,她本就身体不好,因此积郁成疾,早早去了。” “本宫与皇上青梅竹马,虽拥有过他的爱,占了他结发妻子的名头,却被他防备一生,导致自己活成怨妇妒妇。容德妃以为皇上爱她,却发现自己只是个活靶子,才二十出头就香消玉殒。只有你,从未对他上心过,也从未对他有任何的感情。这一点,你比我们谁都看得透。” 贤妃淡淡道:“所以,本宫从未觉得老天有何不公。” 她目光落在城楼下摔成烂西瓜的头颅与身躯,从容道:“就算到了此刻,本宫也觉得自己这一生是幸运的一生,享尽了荣华,享受了天伦。这是……很完美的一生。” 贤妃与淑妃你来我往谈话间。 宣海望向宣瑛,同宣瑜道:“没有老三,老三应该进攻其他的大门了。” 宣瑜沉思,道:“来的不是宣帆,那就先杀宣瑛吧,否则宣瑛活着,始终都是个祸害,只要宣帆与宣瑛都死了,那老东西就再无指望了。” 宣海深有赞同。 虽然宣帆是东宫太子,是正统,但宣瑛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倘若宣帆死了,那以他们父皇的脾性,会将目光放在宣瑛身上。 只要嘉和帝有期盼,那么那份诏书他一定不会下。 而宣瑛比宣帆更棘手。 宣帆虽说是正统,但他的才能实在是太平庸了。 离了那群谋士,他就是个普通的皇子。 他不像宣瑛那么聪明绝顶,也没有宣瑛那样的算计筹谋,更没有宣瑛临危不乱出奇制胜的本事。 所以,只有当宣帆与宣瑛都死了,他们父皇别无选择,才会乖乖下诏。 宣瑜望向千军万马前的宣瑛,“老七,别说兄长们欺负你,兄长给你一个选择,你用你的命来换贤妃娘娘,你愿意换吗?如果愿意,就丢掉你手里的刀剑,下马走过来。” 贤妃听完,高声喊道:“不,本宫不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宣瑜听贤妃的高声喊话,直接摁住贤妃的颈脖,单手将贤妃半个身体推到城墙外。 啪的一声。 贤妃头顶的步摇珠钗掉了下去,金银玉器摔得七零八落。 宣瑜没有耐性道:“你不换,你就去死,看到下面那群烂西瓜了吗?那都是你的下场……” 贤妃回头怒瞪着宣瑜:“那你松手吧,放本宫下去……” 宣瑜眸子微冷,与此同时,他听到宣瑛喊道:“慢着,本王同意交换。” 宣瑜这才展颜露出笑意,将贤妃从宫墙外拉了回来。 两个将士立刻上前押住贤妃的双肩,贤妃挣扎着让宣瑛不要交换。 宣瑜并不想杀贤妃。 这个女人唯一的用处就是宣帆与宣瑛的母妃。 他将贤妃推出宫墙并不是为了吓唬贤妃,而是吓唬宣瑛。 宫廷里几乎每天都死人,有人死状比这还凄惨。
160 首页 上一页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