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妃绣眉一挑,聪明如她这次也没明白其中含义。 高炀似笑非笑:“一条人命。” 卢妃瞳孔急剧收缩,皇帝漫不经心道:“一条人命换朕的御印很公平。” 此刻卢妃也顾不得太多,压低声音问:“谁?” “你和高炜只能活一个。你冰雪聪明,不用朕多费唇舌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多少日为期限?” “朕办事一向公道,不为难你一个有孕之人。以加冕典礼为最后期限,至于何时何地怎么动手,朕一概不管。” 卢婉姝一脸欣喜,双眼充满赞赏,心底一泓死水竟奇迹般地再次荡起一圈圏涟漪...... 而那只在齐国被掘地三尺遍寻不到的和田玉印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顾兰亭手里,顾兰亭在灯下怔怔出神,已经坐了好一会。赫连明日把斗篷给他披上,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时辰了?” “快定更了。” “孩子们呢?” “乳母哄着刚刚都睡了。” 顾兰亭缓缓吐出心中郁结的气,把御印包了起来。赫连明日默默注视他的动作,良久才说:“你也不用太担心,我那表哥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还不至于完全落在下风。此刻他多半在使出浑身解数周旋,如你所愿在为咱们争取时间。” “我没有担心他。” 赫连明日挑挑眉,不想去拆穿他。 “我只是觉得有点倒霉。” 嗯? 右贤王殿下有些搞不懂他的心思了,顾兰亭幽幽道:“我只想好好的过我的后半生,不想再卷进任何皇家纷争。可是你看,我始终逃不掉,也许这就是宿命吧?”“别担心有我呢。” 赫连明日把人轻轻拦在怀里,顾兰亭顿时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赫连明日马上就发现他的异常,忙将手收了回来。 “抱歉,我不是有意轻薄你。” 顾兰亭呆了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叹口气。 “你也不用致歉,都是我不好。其实是我连累了你,也该是我来致歉才是。” “兰亭你多虑了。我没有想那么多,也无心想那么多。如今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其实我刚刚......刚 刚只是想安慰你一下。” “哦是吗?” 顾兰亭回避着来自对方的关切目光,左顾右盼心神不宁。 “明日。” “嗯?” “很抱歉。” “怎么了?” “我想......”顾兰亭有一瞬间犹豫,再次叹了口气。 “我想,我也想再也接受不了任何一个男人碰我,哪怕女人也不行。这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拖下水的。” “不不,别这么说。” 赫连明日痛心疾首,想安抚对方的情绪,却又不知该怎么做。 昆仑神,我该怎么办? 在皇帝争取时间的日子里,赫连明日也没闲着,抓紧时间部署。 他先安排程婴秘密返回齐国,跟着又去见了底大夏王。毕竟事关两国,他不可能私自做主调兵。 大夏王虽然疼爱这个最小的王弟,但不会什么事都任着他乱来。娶亲一事已经给大夏王落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所以这种事赫连明日比较谨慎,一定要听取大夏王的意见。 大夏王虽然上了年纪,但人还不糊涂,不像一般人听说这种事只顾眼前利益忙着趁火打劫。那日兄弟二人商量良久,也不知赫连明日给大夏王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大夏王原本就有自己的考量,权衡利弊之后把出兵大权交给了赫连明日,由明令阁从旁协助。 当赶回府上把大夏王的意思一说,顾兰亭丝毫不意外。 “你这位王兄可是送了你一个好大的人情啊!” 赫连明日不置可否,只是道:“不然呢?” 二人一时无言。 听说很快有仗打,阿利罗很高兴。他已经快闲出鸟来吗,就把赫连明日叫出来说由他打前锋。赫连明日吃惊道:“你不留在府里保护王妃,没事往战场跑什么?” 阿利罗噗的吐掉嘴里的草棍,着急道:“殿下身边怎么能没了阿利罗呢!” “为什么不可以没了你?” 因为我喜欢你啊! 尽管阿利罗心里咆哮得厉害,但始终不敢说出心里的秘密。 “阿利罗。” “诶。” “本王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阿利罗满心欢喜,用力点头。 “如今王妃身体还没复原。” “是啊!”阿利罗又点头:“王妃可是元气大伤。属下也正想着,改日再去打些野物给他补补身体。”“所以你要留下帮我守着他,还有世子和公主。” 阿利罗突然觉得自己跳进他主子专门为他挖的陷阱,当场就不干了。赫连明日于是各种好言安抚,奈何奴大欺主,阿利罗这个家伙铁了心要跟着他,就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阿利罗全家,不然今生怎么会和他纠缠不清。 “殿下。” 阿利罗忽然叫道,赫连明日懒得抬眼皮:“没的商量。” “不是。” 大夏勇士舔舔发干的嘴唇,指着庭院说:“王妃,王妃出来了。” 顺着阿利罗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顾兰亭孤独地对着月亮发呆。阿利罗说:“王妃怎么了,最近看他总是忧心忡忡的。” 今晚月色正好,顾兰亭浑身就像披了一层柔美的白沙,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的光辉。 赫连明日悄然站在他身后,顾兰亭忽然问:“准备得差不多了?” “是。” “你把这个东西带给他。” 赫连明日接过来,正是那枚御印。 “你告诉他让他多保重。” “好。可是,”赫连明日犹豫道:“若他不应又当如何?” 顾兰亭一声晒笑:“你再告诉他,人活着总是会忘记一些人一些事。比如我,就在努力学着忘记。他的齐国江山,与我再无瓜葛。明日,我只是哥舒塔林,两个孩子的父亲。” 赫连明日心里叹口气,心说真是两个冤家。你若真能忘了他,看到我的好也行啊!可是你的眼里始终没有我。
第117章 —切都该结束了 阿利罗到底没有留守王府,因为顾兰亭罕见的端了一次右贤王王妃的架子,让他跟着赫连明日出发了。阿利罗求之不得,兴高采烈追着他主子去了。 接下来在等待消息的日子里,顾兰亭终于意识到赫连明日为什么要把阿利罗留下来了。大概在赫连明日的那些兄长和侄子的心里,他这位王妃出身太低微,一定会是个随便谁来都可以揉圆搓扁且受了气也不敢吭声的主儿。 他们借着拜访的名义,有来各种探听消息的,也有拋饵谈条件的,于是顾公子才知原来大夏也没有赫连明日所说的那么太平。根据他的判断,大概是大夏王确实老了,继承人的问题迟迟得不到敲定,所以都跑他面前暗示理由争取能拉拢就拉拢。 “明日这家伙原来在大夏竟这么炙手可热,难得难道!” 于是他给赫连明日写了一封信,叫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没过几天侍卫带着回信来了,展幵一看只有言简意赅四个字一一一概不理。 “你跑出去躲清静,我要是能不理倒是好了。”心里又想年纪轻轻手握重兵,谁拉拢到了他,等于提前夺取了王位。尊荣富贵人人向往,但福兮祸兮,谁又能说得清呢! 跟着就联想到了高炀,高炀当年一心为母报仇参与夺嫡,结果呢?她的母亲的确洗刷了上林贱婢的耻辱,可是他们的路也走到了尽头。 “阿欢。” 他轻轻呼唤出很久没有叫过的名字,眼神瞬间放空。 千里之外,齐国皇帝寝宫,高炀猛地睁开双眼。 “阿难!” 姚鼐大吃一惊:“陛下,公子不在这里。” 高炀眼神一暗,视线四移,才发现自己身在寝宫。寝宫多日不曾打扫凌乱不堪,到处是来不及收的破碎器皿碎片。皇帝拍了拍前额,沙哑道:“我好像听到阿难在叫朕。” 这些日子皇帝瘦了不是,人也黑了。幸好卢妃另做打算,不在饮食上苛待。但也仅仅是能吃饱,和音日天子每顿的精致美食不可同日而语。高炀倒是不挑的,有的吃就行,只要不饿死,他就有希望。 眼下虽然形式不容客观,但和当年比起来已经好了很多。毕竟顾兰亭现在不在,他没有掣肘,做什么事也不用担心投鼠忌器。他想开了,不管明日那家伙当初走了什么样的险棋,但是把顾兰亭带走这件事算是做对了。 这个时候,他突然开始庆幸起来。 不管是顾兰亭还是哥舒塔林,只要你活着就好。 “什么时辰了?” “马上三更了。” 这时忽听两声夜莺叫声,高炀眼睛一亮。 __这是他和程婴的暗号。 侍卫长躲过四下监视的侍卫,悄然潜入大殿。 “陛下。” 姚鼐嘘了一声,忙带着五更守在大门处,示意他动作轻点,说话小声些。 “怎么样?” “东西交给了明日殿下,陛下放心吧。” 高炀长长出了口气。 “他怎么说?” 其实侍卫长明白,皇帝问的不止是赫连明日,还有顾兰亭的态度。 程婴是个实诚人,没有职业谋士心机深沉伶牙俐齿,实在不太会拐弯抹角。他看出顾兰亭已经没有和他主子再续前缘的想法,但是又不能让皇帝干等着,只好硬头皮说:“右贤王说到底是兄弟,遇到难处还是要帮一把的。” “那他呢?” 果然......程婴想,陛下就是不肯死心。 “王妃产子似伤了身体,近日多在府上休养,臣并未见到。” 高炀手_抖,磕巴着问:“生了?” “曰 ” 疋。 “是男是女?” 程婴想了想,沉声道:“是位公主。” 高炀倒是没有任何失望,仿佛心也在这一刻定了下来,轻声笑道:“是公主好啊,公主好!有个女儿,想来也能慰藉他多年的苦痛。” 一个公主也参与不了皇位之争,也省得将来骨头分离。这倒不失一个完美结局,如此甚好。 高炀双手合十,默默念叨:阿难朕要多谢你。你让朕又有了牵挂,在朕独撑残局之时为朕点了一盏明灯。 侍卫长暗暗叹口气。 陛下请恕臣欺君之罪。您如今是有了一双儿女,但为了顾公子着想,臣不能据实已告。 “那孩子可起名字?” 这次侍卫长不能欺瞒:“听闻公主名瑾瑜,出自......” “出自《楚辞?九章?怀沙》,好名字啊!”皇帝喃喃道:“可见他还是喜欢我们的孩子的。高瑾瑜,朕的瑾瑜公主。” 一豆昏灯,侍卫长在高炀脸色捕捉到了淡淡的属于为人父的喜悦。尽管天子的脸颊还青了一块,但幸福的光是掩饰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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