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治的杨槿默然在后,银枪在手,冷眼四顾。 二楼还有被请来镇场子的守军大都督手下副官谢良羽将军,有川陕二十八路英豪的话事老当家魏老先生,还有去年荣登十锦绣小榜的世家族长若干位。 万众期待,待看今年的少年英豪之首,花落谁家。 &&& 在擂台将开未开,四位少侠即将入场的空档,一阵空灵悠扬之声传入。 是白鸥过江汀,是秋风弄玉竹,是最后一片秋雨落入江湖,滚滚东逝无可挽留。 是一阵箫声。 一浪接一浪的人声嘈杂,压不住这萧声似从天边传来。不知吹箫人身在何处,竟能传音数里,这是何等的漂亮功夫? 有人莫名其妙。有人被它迷住了。 有人通识音律,大惊失色:“是《碧波流云》!” 十多年前,孤山派掌剑大弟子一管弄玉箫名满江湖,吹的正是《碧波流云》。 可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再吹这曲子的,便是那每年在西湖月白楼闲逛一天的沈知行师徒了。 众人惊魂未定,就见一黑色小云朵飘飘而下,身法漂亮得似水中莲花。 黑衣劲装,腰缠赤带,一个玉琢般的小少年落在了擂台正中央。 他背负长剑,手持玉箫,后腰挎着一只箭筒。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似仙家之画,眼尾拖出了春日旖旎的全部。 人与人真的生来不平。女娲捏他时恐怕都比平日心情更好、更仔细用心吧。 那清俊的面容、挺拔的身姿,将在场好多姑娘的心,都收走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知道那身黑衣赤带门道的,已惊呼出来:“维摩宗!” 小少年立刻回眸看向那个方向。微微一笑,惊落三春飞花。 他的声音也是那般好听。 少年人特有的沙,像雪花,像流水,冷而清澈:“在下维摩宗温旻,前来讲武试艺小坛讨教。” &&& 来了! 这该死的魔宗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来抢榜首风头是不是? 正义侠士们无不心中愤恨。 银光一晃,场外一红脸壮小子蹿了上来,背后一对看上去就沉死人的流星锤。 他闷声闷气道:“你们参加讲武试艺坛,原本无碍。可早也不报名,晚也不道歉。想砸场子不成?” 温旻恍若未闻。 先向远处二楼一揖,是冲万四爷去的。再一笑,给了萧兰卿一个面子。接下来依次行礼。 等他稳当当将二层阁楼上众人都照顾到了,才再次回过头,对上红脸壮小子,嘻嘻一笑:“在下来晚了,在下道歉。” “你……”红脸壮小子以为他要跟自己呛几句,没成想是个耍无赖的。 温旻一脸无辜:“你不是要我晚来了道歉么?在下道歉了。不知接下来该当如何?” “你来晚了!今日决的是十锦绣前四!” “所以,我要道歉多少次,才能道进前四?今年参加讲武试艺的共一百二十八人,减去前四,难道要我道歉一百二十四声?” 没成想这温旻长得一副人模狗样,说话这么胡搅蛮缠。壮小子气得无话可说,拔出流星锤就冲他砸:“滚出去!” 围观众人大声惊呼。 那温旻虽然身材颀长,可脸上还一团稚气呢,看样子不过十三四,身量远未长够。 红脸壮小子足有十七八,大温旻好几岁不说,个子高他一头,肩膀宽他两个。 那双锤,恐怕更是单个便要过百斤。要是这两锤砸中了…… 场外的大小姑娘们更是要哭了。 温旻小哥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我们还没看够呢。这是要开花了? 惊呼未定,锤势未落,那红脸小子却已经…… 腾飞了。 温旻身法快如闪电,黑云一卷再一顿。众人围观,什么都没看清,只觉观了场寂寞。 温旻面色不变,笑容不变,就连脸眉间那股倜傥劲儿都没变。改变的只有上托的右手—— 红脸壮小子被他单手夹起来了。 流星双锤,被温旻单手一握,似一双硕大的筷子。 壮小子就是筷子下一块肥滋滋的红烧肉,被双锤夹腰举过了头顶。哇哇乱叫,却怎么也挣扎不动。 “你是谁呀?”温旻抬眼问他。 “我,我是今年维护擂台周边的季赈纹!你这小白脸,快把我放下来!” 讲武试艺小坛,因是江湖的盛会,是以江湖人自己来维护。 每年夺榜十锦绣的世家,自发出人组成队伍,照看第二年比武的场地,并轮流出一家当值打理一切。 今年当值的,正是西北双雄一门。 季赈纹,是季春秋膝下螟蛉义子。 他也是围攻过群英灿的。这一回,温旻叫天下人好好认识认识他。 小白脸,自然是长得好看的意思。 温旻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夸好看。生生觉得这句骂自季赈纹这大老粗口中说出来,也不算难听。便手下留情,留了两成力,将他丢回人群里。 季赈纹落在人群之中。两把锤子依次落在他弹软的肚皮上,一个摞着一个,像一串硕大的糖葫芦。 季赈纹甫一落地,众人便如一锅被浇了开水的蚂蚁,躲开了,鼎沸了。看温旻的眼光,从好玩多了三分可怖。 两把流星锤外加季赈纹,少说也有四五百斤,这小孩竟然单手托举又轻松地扔了! 这是什么力道,什么样的内力? 围观的姑娘们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怖,一点也不害怕。她们窃窃私语,乃至轻笑出来。 维摩宗有这样的小英雄,怎么年年都把人藏起来不露面呢。 温小英雄力气这么大,要是被他抱住了,不知道能托得多高呢? 被他抱过的人,也太命好了吧! 不知道温小英雄要是长大了,又要多好看,多威风呢。 什么样的女孩儿,才能一直被他抱着呢? &&& “哐——” 好巧不巧,擂台下首位置响了一声锣。 哄的一声,众人都笑了。 这锣本是比武赛事中最常见的摆设,分别于每一场的开始、结束时敲响。 而今,拿锣锤的小童子见到台上好像是一场打完了,都有人被扔下来了,便犹犹豫豫敲了下锣。 可他自己也清楚,这根本不是比武,敲个什么锣? 但是若不敲,会被人骂偷懒的。 因为敲锣一天要给他一天的钱。正道人士们生怕他多拿了钱不干活,头一天还说他这锣敲得没力气呢。 被众人这一嘲,他委曲巴巴地抱着锣锤蹲下,再也不要敲了。 这回不是我懒吧?你们笑话我呐! 与此同时,温旻已沉了面色。 惊落飞花的眼眸罩上了霜雪。目光所及,锣声灭处,被扫过的人无声惊出冷汗。 他再开口,气势已大不相同:“我宗下与明月山庄少庄主相约姑苏,借贵宝地决定一把断剑的归属。今日并无争夺榜首之意,只有快速了结之心。若各位想做个见证,宗下不胜欢迎。若觉得无趣,在下也不多留客了。” 台下嗡的一声炸了锅。 好大的口气,这是要赶人走? 什么十锦绣,他也不让比了。维摩宗来此,只等明月山庄一家对手。 不错,这才是维摩宗。什么公平较量,什么打擂攻台? 大魔宗出手,要的就是一鸣惊人,灭绝全场。规规矩矩比赛,不存在的。 有人面有难色,看向二层阁楼。 万四爷有些累了,正在打盹。 谢将军刚好去了净室。 萧二公子咬牙切齿,却不时向远处张望。 其他长辈们倒是有管事的,但他们的子侄已经在下面了。大人们,总不好过早出手。 &&& 就听一声呼喝,又有人路见不平上了擂台。没过多久,便被温旻打了下来。 再有人上,再打下来…… 叮叮当当一通折腾,上台的已被他打下去六个。 按照讲武试艺小坛的规矩,不论多厉害的擂主,还是再初级的首轮,为了保存体力,绝不会有人单轮打过三场。 而温旻,已经打了六轮了。 六轮下来,他反擎长剑立于台中。面色不变,大气不喘,春风吹起劲腰赤带下的短摆,更显得他稳如泰山,小小战神般英武不凡。 这六个,有的只耗费他一瞬的功夫,有些与他缠斗了稍许,还有讲武试艺坛上已经得了十几名排位的,可以算是相当高手了。 可无一不在他手下落败—— 一连打六个有什么稀奇?冬腊试炼时,他至多曾在台上打了一天呢。 魔鬼历练立见成效。今年的姑苏讲武试艺,不论最后是何结局,都将因这小小战神的到来,青史留下一页。 有人在台下议论:哎呀,他是沈知行的徒弟吧! 天啊,快剑沈知行?沈知行像他这么大,也能杀人如麻了吧? 杀人如麻不至于。但据说魔宗有个修罗场,那儿的历练,沈知行也是从来没输过。 温旻见在无人上台,从后腰的箭筒里抓出一把箭,转身一甩。 那十多支箭瞬间散开,砰砰砰依次在擂台上排开,又圈出个小圈子来。稳稳当当,入地尺寸一分一毫也不差。竟然是量好算准了似的整齐划一。 没点功夫,是掷不成这样的。 他秀了这一手掷箭的功夫,便朗声道:“这擂台太大,热闹也太多。再有想过招的,不如以此为界,速战速决吧!” 刚才让大家滚蛋。现在看赶不走人,又要快刀斩乱麻。 台下一片喧闹,有人在惊叹,有人在崇拜,还有人干脆骂出了声。 &&& 周围呼喝四起,四名青年跃上了台。 于此同时上来的,还有个着杏色裙衫的姑娘,袅袅婷婷飘下来。 她一落地,台下一片轻声呼吸。 那四名青年长相一模一样,高矮胖瘦也相差无几。就连衣着打扮、冠上的雕银仙鹤,都一般无二。是一家孪生兄弟。 温旻一见便认得了:“风陵渡四少侠么?” 讲武试艺的参赛规矩,需是“新秀小辈”。 小辈的定义有二:要么二十五岁以下,远未而立;要么仍然是学徒身份、未在门内掌任何事务。满足其一就可算“小辈”。 这四少侠是风陵渡莫家孪生四兄弟,本叫“风陵渡四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 因高堂在上,又一直未得出师,是以比温旻大了将近十岁,也是算是小辈,也可以参赛。 更可怕的是,他们已经在前几轮角得十锦绣排行第八了。 十锦绣榜上,并无虚名,个个都是少年英豪。 温旻也知自己即将对战的是十锦绣榜上的高手。但他神色不变,笑意不变,就连轻松写意的态度也不曾收紧半分:“你们要四个打我一个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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