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遥心中大惊,马上看那附信,原来是封战书。信中言简意赅,道简易遥若想见沈知行,需单独到邕州东北郊的洗砚谷某山洞。若有违背,以后就都见不到了。 那信没有落款,只一笔瘦金体的小字。每一个笔画都锋利成刀剑,恨不得给读信的人来个千疮百孔。 简易遥未见过顾白笔迹。但结合前几日所见,再一看这信,便知是自己的宿敌所写。 战书固然要命。但更要命的是,这东西堂而皇之地进了小五台山东峰,无人知晓怎么来的。 自简易遥执掌维摩宗起,还没出过这种事。依他本性,当挖地三尺地将送信之人找出来。 但这一回,他只将此案交给了掌管刑罚的庚字堂长老彭四炎,再将小五台山的宗务托给左护法章文棠。他自己则独自下山去赴约了。 酒壶一事发生时,温旻、欧阳千代和尔朱锡睿几股人马都在路上,是以谁都不知。 简易遥临下山前亲自遣传令探子去邕州,将此变动告知欧阳千代、尔朱锡睿和温旻。告知他们自己去了何处,要他们冷静行事莫中敌人圈套。言辞简单直接却考虑周全,连这三路人要如何撤退都安排了,颇有交代后事之意。 金不戮和温旻在邕江客栈看见的探子,正是他安排的。 &&& 简易遥下了小五台山,一路独自南行,速度极快。快要到到洗砚谷时,才被薄一雅带着几个弟子追上。 他见薄长老不请自来,清冷的眸光中带了些无奈:“一雅兄,我已说过独自前来。” 薄一雅风雅之情稍减,关切增加不少:“属下等几个长老商量过了,不能袖手看宗主独自冒险。属下不才,自荐来护宗主。” 简易遥见劝不动他,也不想以宗主身份压人,便带着他们一起到了顾白指明的山洞前。 在山洞前,简易遥执意单刀赴会,薄一雅不放弃劝阻,非要先行进洞打探,这便有了方才到底该谁先进山洞的争抢。 &&& 现在,薄一雅依旧是丝毫不肯退步:“宗主,属下可否再做一次宗主的师兄?” 简易遥笑笑:“一雅师兄要给我这师弟下命令?” 薄一雅连昔日情谊都搬出来了:“我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弟独自冒险?做哥哥的想跟着你一起进洞,易遥师弟,你让不让?” 简易遥说一不二,出奇冷硬。任薄一雅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只是道:“一雅师兄,日后若再遇见了如旻儿那般可爱的好孩子,我再也不阻你收徒了。” 没头没脑地做了个这样的告别,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留,便独自向洞内走去。 山洞颇深,但有通向外界的孔洞,故而一直有光。 简易遥迎着那一点微光在洞内直走,走到无路可行处便见到一柄破剑孤零零地摆在地上,如白纸上一点狰狞的墨迹,分外扎眼。 他对此破剑并不熟悉,但对爱用破剑的人却十分了解。 爱用破剑的,正是沈知行。 沈知行仗着自己天纵奇才,最喜欢用破剑。说拿根木棍都能打赢敌人,那才是一代剑神呢。 传世名剑昼月斩就在宗内,他却只在小时候碰过,后来便给徒弟温旻了。 现在,简易遥看着地上的破剑,不由想起沈知行那咋咋呼呼的嚣张模样,唇角掀起微微的笑意。 转而,他又想到阿行不知身在何处,便无心再神游。只是提起精神认真检视,而后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垫着那破剑,将它拿起来。 剑刚离地,便听轧轧的机杼声响。洞口尽头的石壁移动,一个出口豁然出现。洞外阳光随之猛烈地射入,让简易遥的双眼有一瞬间全白。 他迅速侧身,防止偷袭。另一面谨慎地观察洞外。接着,便看见了沈知行。 熟睡的沈知行。 山洞的出口外竟通向个院子。内里有座小茅屋,外墙上挂着一串串干辣椒、生姜、包谷等物,正在晾晒。俨然是个农家后院。 茅屋前有口井,井旁有条石凳子。沈知行正躺在那石凳上,姿势仰躺对外,是明显要山洞口的人看清他的脸。可偏偏有些许头发盖着,只露出个侧脸,又是不叫人看清的姿态。 依稀可见,乱发下的沈知行面色苍白,身体僵硬,胸口连个喘气的起伏都没。简易遥只一见那样子,万般防备都塌卸。他本知此事必有蹊跷,该快速退出去才是。可忍不住偏向虎山行,快速扫了眼四周便纵身跃起,落在沈知行身旁。 即便这样近的距离,沈知行的脸仍被头发遮挡。只隐约看得见苍白面色,却仍看不清容貌全部。 做局的人要简易遥动手帮沈知行整理头发。 简易遥何尝不明白?但他已来了,便再不多想。直接迈步上前,伸手过去为沈知行拨开乱发。 指尖触碰之处,坚硬得极不自然,不似人类弹软的肉体。与此同时,简易遥脚下的砖地发出轻微的空洞声响。紧接着四处机杼声动,院落两边的墙壁反转,露出一排排小孔。破风声响,无数寒森森的弩箭突然密集射出。 这是个机关。机关开启处便在沈知行周遭一臂距离。只要简易遥过来替他理头发,踏上砖地,必然踩中机关触动弩箭。 瞬息之间,简易遥已想明白了这个局。他只要向回跳跃,便可直接避过满天箭雨。 但他偏偏不肯,反而放心不下那个有诈的“沈知行”。从腰间甩出银锁将“沈知行”卷了起来,带着他一起向后飞去。 被银锁卷起的沈知行轻而硬,根本不像个人。 简易遥身在半空,却硬是腾出手将“沈知行”抱在怀里。另一手朝他脸上飞快地一抓,抓下个套子—— 原来这是个木偶,套了个惟妙惟肖的沈知行头套。 中计了。 简易遥在想通的瞬间并无恨意,反而十分庆幸:阿行没在这里,便有好的希望。 他心中这样想着,也不隐匿行迹,更没来得及落脚,在半空中便朗声喝道:“顾白,我来了。阿行在哪里?!”
第304章 293. 冷冷的心事 回答简易遥的,是如雨砸下的破风之声。弩箭一通狂射,似乎没有完结之时。 简易遥身在空中,抱着个木头人偶,连落脚借力的地方都没有。 他本可以将木偶投向一处机杼,或以木偶做盾躲出小院。可他却关心地向那木偶一看,将它更紧地护在怀里。 简易遥抱牢了木偶,运足罗手素心经的内力向侧挥掌,排山倒海地将一侧弩箭尽数震歪。就连那一侧的机关墙壁也歪斜扭曲,失了准头。 射箭机杼乃是精密装备,准头、力道都有固定的设计。经过这么一震,墙里的机杼虽未全坏,射出的箭雨却全部冲地面而去,对人再无威胁。 在这空档,简易遥将银锁送到另一侧机关。银锁被内力贯得笔直如枪,末端三个尖头直直插入墙中,激起一阵金属碰撞之声,正卡在墙中机杼的关窍里。 他用力一拽,对面院墙半壁应声而塌,也失去了准头再无威胁。 简易遥打完两侧机杼,从容落地。 可他的面色一点都不从容,反而关心地朝怀中木偶瞧了眼,将它再抱牢些才去观察四周。 四周寂寂,只有前方小茅屋与他相对而立。简易遥不进茅屋,那茅屋便紧闭门扉。破木板的门,一指多宽的门缝,怎么看怎么不经风雨。 他朝那紧闭的破门问:“顾白在里面?还是我宗下师弟阿行。” 破门自然不会回答。 简易遥仔细端详那破门片刻,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 破门依旧矗立,要等他到跟前看个究竟。 简易遥不再动作。凝神片刻,猛然回身,对后方空处拍了三掌。 这三掌均裹挟风雷之势,掌掌朝向他出来时的洞口拍去。洞口边原先放剑而翻开的机关处随即发出沉闷的声响,被掌风震出个大口子。 一条人影从口子里闪出。随即银光团闪,将简易遥裹在其中。 简易遥望着那影子冷笑:“果然是你躲在下面搞鬼。” 那飞出的人影乃是顾白。穿了一身仇先生的衣裳,却未戴仇先生的面具。 他本一直躲在地洞下做埋伏。如今机关被毁,他本人也被简易遥逼出,干脆持剑同其贴身而战。 简易遥边打边冷声问:“牛皮头绳、酒渍衣服,乃至战书酒壶,都是你送的?” 顾白沉声不答,只挥剑如风。转瞬间已换了三个方位,从三个乖张的角度织就一张银网,将简易遥罩在网下。 简易遥从容应对,穷追不舍:“你要我来,我便来了。阿行在哪。” 顾白情绪复杂地一笑,气息有些急促:“你在乎他。” 简易遥心头波澜微动,面色却丝毫不变,语气也毫无变化,只问那一句:“阿行在哪。” 顾白突然笑出了声。笑声里全无得意,却满是苍凉:“你果然喜欢他。” 简易遥自然没什么好答的。 顾白大声道:“你喜欢自己的师弟却不敢承认,便灭我门派,枉杀无辜,就是为了杀光情敌,好留师弟在身边。对不对?!” 简易遥眸光更冷三分。手中一震,三个银锁尖头,一个袭向顾白面门,另外两个冲着他的咽喉和心脏处刺去。 顾白迎着尖头而上,不躲不闪,剑尖直冲简易遥刺去,显然是要和他同归于尽。 简易遥本只想威胁一下,更多是为了问出沈知行的下落。今见顾白撞来,不及分辨自己是一股什么情绪,突然便想将计就计,给顾白身上真的来几个窟窿。 心思定处下手顿见很辣。简易遥手腕用力,将锁头朝顾白送去,却感到银锁尖端猛地一震。 铮铮铮三声。 三颗石子撞来,正打在三个锁头尖儿上。锁头应声全歪。 简易遥已练就罗手素心经的最高一层,江湖中还无人能阻他下狠手。 那三颗石子也是如此,虽然力道极大,却根本无法将锁头打掉。 但投掷石子之人显然是个高手,自知拼内力不行,便从巧用力。石子射入的角度极其吊诡,三下分别都中三个锁头和链身连接处的关窍。这样一来锁头虽然继续向前,却因石子而略有歪斜。简易遥越用力,那三个尖锁头越互相靠近,最终互相缠绕起来,将顾白饶出去了。 顾白抓住良机飞速后撤,逃出了这一劫。却因为躲闪过急而站立不稳,差点向后摔倒。 那暗中助力的人再也藏不住了,飞身过来将他牢牢接在怀里,心疼地问了句:”小小白?你怎么样?” 正是沈知行。 顾白一见来人是沈知行,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有一瞬的震惊:“你怎么来了?!” 沈知行尴尬又惭愧地笑笑。目光躲闪着,不敢往其他方向转,只低着头答道:“我也是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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