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声如若霹雳,震荡峡谷四周。 岩祝英俊潇洒,放浪不羁,曾经何其风流而威风。 而今一个血人趴在那里,哪有半份好模样? 他任凭哈马立色日则呼喊,却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翕了翕鼻子,似乎是吸了一口气。竟然是想动也动不了。 哈马立色日则哀嚎大吼,一对铁斧轮番向那铁笼铁锁砸去。 无奈铁笼铁锁坚韧。除非有钥匙,否则,即便刀劈斧砍也解决不了什么。 萧梧岐见了笼中模样,也已经疯了。 早晨他还同岩祝共进了小馄饨搭鸭油烧饼,现在竟成如此。 他一边高喊岩祝的名字,一边借着哈马立色日则杀开的血路向里跑。眼前脸上模糊一片,不知道是泪还是汗。 哈马立色日则一时劈不开笼子,便迁怒所有官兵。 俚语嘶吼之下,他带的几十人开始无差别地打杀,也不分敌我了。在他们近处的吴天和应葱葱皆中了招。 而押解军们,自保尚且不能,更无人能照顾平安治的大人们了。 萧梧岐和萧兰卿两面遭袭,处境立刻危险起来。 &&& 押解岩祝的主将,是裴则曦手下的黑龙峡军牢督管童兴。 童兴本一直在远处观战,料定了萧梧岐一行掀不起什么大浪。便打算等他们打累喊累,不了了之——毕竟,平安治卿二品大员,轻易动不得。 因此,也没叫救兵,也没刻意打斗。只是这么慢慢耗着,以逸待劳,等萧梧岐自己放弃。 可哈马立色日则一到,童兴眼睛一亮,身子都挺起来了。 三十二路匪帮的头领画像,他也得到过一套。马上知道前来的是悍匪联盟的三号人物。 眼看那伙凶悍蛮人竟然接近了岩祝的囚笼,童兴立刻下令敲锣示意,同时派人去传救兵。 不多时,响起一阵咯咯吱吱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诡异,似从山谷深处响起,又像是从上方岩石、树木之间发出似的。 突然,凭空有数十只巨大竹排甩出。足有几人宽,排上皆扎有竹制的尖头矛枪,被绳子吊着在山谷间来回飞舞。尽冲哈马立色日则的人撞去。 这竹排虽然简单,力道却极大。因为矛长面宽,一扎便是一批人中招。哈马立色日则这边顿时人仰马翻。 竹排杀到一半,山谷里又冲出乌压压小一千官兵。劲弩盾牌,一水的重装备。隐匿在山石后,射杀哈马立色日则的人。 更有官兵拖了三人巨弩过来,射出腕子粗的巨箭。 因为来时匆忙,哈马立色日则总共也没带多少人。又经一路上落的落、疲的疲,刚才全是凭着胸中一口恶气战斗。如今遭到正规军严剿,根本不及抵挡。 就连哈马立色日则本人,也已肩头小腿各中一箭。 至于平安治的人,也成了被攻击的对象。童兴根本无意避着他们。 ——哈马立色日则这现成的替罪羊已在等着,便不必再忌惮什么了。若萧大人真有个闪失,童兴的押解军再从中一救,还算是大功一件呢。 &&& 一时间,形势陡变。 或者说,是迟早要走向这样一步。 平安治的人且打且退,护着萧梧岐和萧兰卿围成一个圆圈。 哈马立色日则救不了三哥。眼看兄弟们死伤无数,自觉这次是回不去了。长吼一声,展开手臂抱住铁笼。 他竟然是要用肉体保护岩祝,不让那漫天飞来的弩箭射到大当家。 他带来的人一见此状,也纷纷向铁笼靠拢。要陪着大当家和三当家同年同日死。形成了另一个圆。 哈马立色日则越是这般,童兴越是知道自己用兵用到点子上了。 他是个黄面皮的瘦子,留着一撮小胡须。 童兴一捋胡须,黄面皮兴奋得有些紫红:“瞄准囚车。” 顷刻之间,原本分散的兵力和流矢直接将铁车当成了靶子。哈马立色日则带来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 在萧梧岐嘶吼之下,平安治的人也开始向铁笼聚拢,一起回护岩祝。 而那流矢只是顿了顿,便更密集地射来,避也不避他们。显然是想着全死光了反而干净。 要是平安治的人真的全死了,再怎么冲皇帝解释,便全看童兴一张嘴了。 漫天箭矢,外加阴云密布。让天地变得更加晦暗。 生死的界限模糊,善恶的辩白被封印,铁笼附近的人生机渺茫。 哈马立色日则中了几箭,好在都不是关键部位。他又皮糙肉厚,还能大吼大叫。 萧梧岐和萧兰卿虽然都被护着,却不免被流矢擦伤了肩膀和耳边。 突然之间,萧梧岐脑中走空。想道了那日惠阳门内,也是这般流矢漫天。 可那天,他竟连一点点擦伤都没。 那时,是岩祝在护着我。萧梧岐想。 岩祝是用命在护我的。 那日岩祝怀抱强悍而安全,带着一股骁勇的炽热。
第202章 199. 消失在山谷 忽而,远空中传来一声长啸。 那啸声嘹亮高亢,震荡峡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白影,冲破重重迷雾,如电光般向某处扎去。速度之快,宛如一支流星箭矢。 冲着童兴所在的方位。 来者是一只白鹰。 粗壮两爪直向童兴脑壳抓去,仿佛要将他一下子抓得脑浆迸裂。 童兴靠实战升迁,也是一名悍将。见猛禽飞来,毫不慌乱。一边下令瞄准射箭,另一边自己抽剑便斩。 那白鹰十分灵活。一抓不中,凌空翻身,躲开箭雨后再次俯冲,以长喙对准童兴啄了下来。 如此往复了五六次。白鹰兢兢业业,以抓死这位主帅为己任。还极其机警。饶是一堆精兵强将对着它猛射箭,它竟能几次三番地躲开,丝毫无伤。 最后,童兴不得不下令加密了三倍兵力射击。又支起竹排夹子,那白鹰方才盘桓一阵离去。 临走前还抓起几个兵泄愤。重重地一抛,任其哀嚎着被摔死。 &&& 由于白鹰捣乱,童兴暂时没空督战。周围的兵士也有一半精力放在保护主将上。这便有了空档。 在这空档之间,山坡上的官兵纷纷喊叫起来,跳着脚地看地下。 不知何时开始,山坡之中、草丛里,隐匿了无数的毒蛇蝎子,丝丝地吐气吐信子,乱窜游弋。 黑龙峡虫蛇不少。但因常年有军队在,人迹繁盛,蛇蝎便往更深处去了。 现在,官兵们也不明白,虫子们为何如此反常地聚拢。 正混乱间,山坡后突然冲下一队人马。 约莫百人。也是靛紫衣裳,语言夹杂。和围攻囚车的押解军打成一处。 人马之首,带队的人英俊冷面。正是白祉。 白祉指挥蛇蝎的功夫是和岩祝学的。不似大当家那般如臂使指,但唬人还是可以。 他追到了这里,边打边来到囚车边。一见岩祝,大为震惊,话都说不出了。 哈马立色日则见到是他,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凄厉大吼:“你不让我来!还一路上让姓爨的人使绊子!” 七尺的汉子哭得话都说不全了。 白祉如被人当胸刺了一刀。一贯冷静的面庞充满愤怒。狠狠地瞪了萧梧岐一眼,眼珠猩红。 萧梧岐在旁听了,只觉想死在当场。 当日是他,亲自带了岩祝出来。 他本想着,岩祝大当家随他而来,他便要保他周全。 可现在…… 萧梧岐攥紧了拳头,牙齿都要咬碎。 他宁可笼子里的是自己。 白祉不再看他。同哈马立色日则一样,动手便要拆铁笼。可试了几次便明白,为何哈马立色日则等人选择以肉身相护。 另一边,童兴甩开了白鹰,见到又有匪徒前来。仔细辨认新来匪首,竟然是画像上的三十二路匪帮二当家。当下哈哈长笑。 “将士们——!” 童兴振臂高呼:“如今三十二路悍匪首领全集于此,想劫我兵部要犯!能擒之匪首者,连晋两级。每抓一人,黄金百两,生死不限!” 军令一出,伴着呼叫增员的敲鼓鸣锣之声,押解军又多了数倍。 &&& 临近军牢,别的没有,兵是绝对不会少的。 白祉固然多带了人手。但为了一路快行,也只剩一百来人,根本不够杀。 今日的他与往不同。镇静不再,也不躲人。不一会儿,便挂了好几处彩。 他明白要先擒敌首,却也做不到任大当家和三当家变成血人而不顾。冲了几次去杀童兴不成,便捡起弓弩,瞄准童兴,决定远射。 忽而之间,一股冷箭飞来,正冲着哈马立色日则。 押解军那边增员的远射兵到了。 哈马立色日则已看见了那阵箭雨,却躲闪不急。 更何况,若他闪开,后面便是岩祝的囚笼,便要射中岩祝了。 他嘶吼一声,闭起眼睛,大张双臂,决定以死护住大当家。却听得一串快箭入肉的沉闷声响,同时一声闷哼。 再一睁眼,白祉面色煞白,挡在前面。左手捏着一支箭,右手长刀下有几支,看样子是格开了不少。 但他胸前却插着两支箭,正中心口。是在流矢满天之下做不到护人护己,干脆用身体给哈马立色日则做了盾。 殷红血迹缓缓渗出,白祉的力气似乎也随之被抽走,缓缓地后仰。 不知他是何心情。望向哈马立色日则,神情并未因受伤痛苦,反而有一丝丝安慰与解脱。 “他娘的……你干嘛替老子死——!” 哈马立色日则扶住将要倒地的白祉,一通臭骂。 他骂白祉,也骂狗官。骂天地,还骂阎王。 他骂遍了所有的人,却换不回白祉重新站起身。 白息急促喘息,都快没有节奏了。 长空陡然一阵长啸,鹰啸声变得急促而紧张。白鹰一圈又一圈在上方盘旋。远射兵中有几人被它抓起又抛下,摔得稀烂。 就连车内的岩祝,胸脯都一阵轻微起伏,仿佛也知道了什么。 &&& 白祉一中箭,昭示着三十二路匪帮溃败的开始。 就连受他召唤的蛇虫也因主人不再发号施令,渐渐散去。 童兴深知战机宝贵,举起令旗便要下令冲击。 只待命令一下,不用战斗,那潮水般的士兵将囚车附近一圈人踩也踩死了。 哈马立色日则心性大乱,岩祝、白祉口不能言。唯有萧梧岐嘶喊道:“三十二路的英雄们当心,推着铁车快退!” 可铁车异常沉重,横在乱石与尸体之间。众人肩扛手推皮都磨破,却根本推不快。 眼见今日真的要同年同月同日死,萧兰卿紧张地小声啜泣起来。 &&& 突然之间,有凉凉的声音自远处响起:“维摩宗途径此地,助童将军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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