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比,温旻似乎看着那么优秀,却总差一截。不像前辈们那般鹤立鸡群地出挑。 但贺南唐很清楚,若将简宗主如此话语当成对温旻的批评,那便是犯了大错。 简宗主最大的脾性,便是怒而不言,言而不怒。 猜不中这一条的人,已经都不在小五台山上了。 贺南唐微微一笑:“温旻这孩子,人小办大事。难免牵扯些精力。想当年属下可没这般本事。二十岁了,才拿了个冬腊试炼的前五。二十出头,才能独当一面。” 简易遥牵了牵嘴角,翻着手里的冬腊试炼名次簿,并不多言。 贺南唐继续道:“温旻性格极为踏实。这就要成年了,可堪大用。” 他顿了顿,见宗主并未多言,便说出了此番前来的真意:“来年的成人大礼,已经筹备妥当。过了正月十五便可正式操办。今年,是否要将时间……调得灵活些?” &&& 维摩宗极其重视教化。弟子成年大礼,乃是开春后的第一要务。 每年年前便开始准备,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动手操持。二月二龙抬头之日正式举办。 龙抬头当日,成年弟子齐聚主峰之巅拜山大祭场。敬天地、关公,谢、楼二位先祖,然后拜谢宗主和师父,感谢教化恩典。 随后,由授业师父为弟子戴冠或戴簪,最终礼成。 此礼,男行上冠礼,女行及笄之礼。礼成过后,对于能力足够的弟子,委以一些正式的职务,赐独立住处。 此后弟子们便可以成人身份出外入内,乃至谈婚论嫁了。 主峰之巅拜山大祭场,一览群山小。众弟子行礼拜谢,回声响彻云霄。实为维摩宗一大盛事,有“开门红”的美好寓意。故而没有任何弟子会缺席。 各地分堂,原不强行要求必须来小五台山行此礼。但长老们仍会每年亲自或派人带着弟子前来,感受维摩宗蒸蒸日上之气。 开年见见大宗主,谁不愿意呢? 若有做师父的临时有事,实在无法亲临成年大礼,弟子也无需丧气。因为降龙堂长老会代师父为小弟子戴冠、戴簪。 毕竟,降龙堂掌管教化。降龙堂长老做这事,最合适不过了。 但若轮到右护法的徒弟头上,便不一定。 贺南唐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面子再大,在简宗主面前,也没有右护法大。 教化一事也不例外。 今年沈护法在洛阳露脸,复又不见。明年初还不知能不能回来。 温旻明年便要成年了。这么个稀罕大宝贝的成人大礼,办还是不办? 若要办,谁来为他戴冠? 简宗主代为教导右护法一支的小弟子们,也有些时日了。是大宗主出面为温旻戴冠么? 可宗主带头为某个弟子戴冠,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但是,若贺南唐因此便大言不惭站出来,为人家右护法的弟子戴冠,是不是也太没自知之明了? &&& 贺南唐虽不知简易遥秘密收温旻为徒一事。但右护法一支在大宗主面前的特殊,他却是十分清楚。 故而,这句“是否要将时间调得灵活些”,明面上是要为了等沈知行而拖一拖成人大礼的日期,实际上问的是这一串的问题。 他本以为宗主要沉吟一下的。哪知简易遥听后,顿都没顿:“为何调整?” 贺南唐无语凝噎。一个不慎,竟将自己套进去了。 简易遥道:“自谢、楼二位先祖开山以来,维摩宗的成人大礼便没改过日子。以后,莫要再问如此问题。” 贺南唐明白自己捋了虎须。但还是不得不再捋一下:“是,属下失误。那,温旻的冠,到时,若……便由……?” “我来。”简易遥言简意赅。 温旻的冠,简大宗主要来为他戴。
第193章 190. 成人大礼 二月初二,是个大晴天。 万里碧空,日头正盛。就连那蓝天中飘行的白云,都比平日速度更快,更恣肆。 小五台山主峰之巅的拜山大祭场,常年朔风猎猎。 今日彩旗斑斓,大纛威严。均在风中被扯得笔直。 参加成人大礼的弟子,共有八十七名。站在豪迈朔风之中,叩拜天地与先祖。而后叩拜宗主与师父。 诸位授业师父,端坐在主场之上。 弟子们会依次来师父座前再次拜谢。然后由师父代为上冠、上簪。 今年与以往不同的是,众位师父最中间的位置,空出了一个座位。 &&& 高高在上的简大宗主,在接受弟子们跪拜之后,走下宝座,来到师父的队列。 那空着的座位,便是给他准备的了。 温旻,将于此,接受简宗主为他亲手戴冠,成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 在外人眼中,温旻非宗主亲授之徒。却得宗主亲手上冠,令众人瞩目。 有人心疼,觉得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娘。临成人时,授业恩师沈护法也不在跟前,未免太命苦了。 也有人觉得,沈护法过于绝情断爱。这么个好孩子的成人大礼都不来,不知道做什么秘密大事去了,太遗憾。 另有人密切注视简宗主与温旻这一对“师徒”,琢磨着,日后是不是该同温旻多打打交道。 还有人,如左护法章文棠座下刘敬、宋秋离等师兄师姐,眼神中难免喷出阵阵火苗。 薄一雅座下纪佳木,看向温旻的眼神,却有些深。 小七等同支小师弟们则得意得不行。 行成人礼的是师兄,他们倒好像自己头顶开花了,趾高气扬的。 &&& 温旻得简易遥帮忙戴上了冠,行过礼,却仍旧跪在地上没起来。 他抱着简易遥的双膝,口中没有大动,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小声叫了句:“简师父……” 声音有些哽,竟然是激动得想哭了。 简易遥从不染情绪的眸子,破天荒地晃了晃。抬起手,在温旻头顶抚了抚:“好孩子,你终于长大了。” 这一声好孩子,叫法和沈知行何其相似。 一时之间,儿时喂羊奶、长大授剑法、夏天来了买转转糖吃、冬天来了加被子……大拜祭场的冷夜,促膝而谈。 沈知行和简易遥两位师父的身影,在温旻脑中合成了一个。有些分不清了。 他用额头抵着简师父的膝盖,默了许久才站起身,重新归到弟子的队伍里。 身姿挺拔得如一杆刚磨好的银枪。望向简易遥的眼神,却如刚离巢的小鸟。 &&& 当夜,纪佳木来向温旻道贺。拿了件小礼物。 礼物在锦缎小盒之内,外面别着半截不知从哪得来的鲜桃花。在这远未进入春天的塞外山上,着实稀罕。 她噙着笑,要温旻当面拆开。 温旻打开包裹一看,是本小册子。手掌厚,有封而无题。便翻开看了看。 里面的内容,着实精彩。是一幅幅小画,外加详细注解。有男有女,不拘一格;激情张扬,满纸春光。连细节部位都画明白了。 是行春图。 还是彩色的呢。 温旻笑了笑,啪地合上:“师姐取笑我。” 纪佳木笑里带着戏谑:“姐姐就是想看看你这副样子。” 温旻佯嗔:“师姐就爱笑话我们这些老实孩子。之前一方师兄成年时,拿到这册子,话都不会讲了吧?” “开什么玩笑。”纪佳木推他一把,“这是我癸字堂的秘传,一般外堂弟子可不送的。小旻也是个大人了,可要认真学学。不然,遇见了喜欢的姑娘小伙,什么都不会可怎么办?” 癸字堂行事男女不忌,“姑娘小伙”这几个字,本是纪佳木随口说的。 温旻却听得一愣。 这一下,他是真的有片刻的失神。但马上便恢复如常,将那小册子收回盒中。 “好,我收了姐姐的礼物,定然仔细修习,绝不枉费师姐的苦心,行了吧?” 纪佳木挑着弯眉:“和谁修习呀?” 温旻含笑瞥着她:“等找到了,师姐替我把把关?” 纪佳木掩口笑:“好,那师姐便祝小旻早日找到真爱。第一次前后有什么不懂的,可随时来问姐姐。” 温旻笑嗔着瞪了她一眼。敛了眼神,垂下眸光,望向锦盒封面上的桃花。指尖轻轻地在那纤细粉嫩的花蕊上碰了碰。神思却飞远了些。 纪佳木又笑了:“小旻,收了礼物,可要答应姐姐一件事。” 温旻扬起下颏:“瞧佳木姐姐说的。你有吩咐,直接告诉我便是。我俩什么交情,还需要用礼物换么?你这样说,我可不高兴。” 纪佳木似笑非笑看着他:“真的?那下次冬腊试炼可不许让我。” 温旻依旧是笑笑的模样,眼神却有些深:“让?佳木师姐采髓蚀心功法已臻化境,我在你手下全力应对,堪堪只能苟活。若再让一让,还不名落孙山啦?” 纪佳木目光里一片了然:“小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便不必这样了。纵然你手段高超,就连贺长老也没看出来。但我们一路从姑苏共事,师姐还不知你的功夫到底如何?这回冬腊试炼亲手与你过招,再猜不到你是有意相让的,我是不是也太逊了。” 温旻眼神未动,笑笑的表情未动,却不再说一个字。只是看着纪佳木,等她继续往下说。 纪佳木踱了几步,眼神落在一片劲松之上:“两年前姑苏论道时,还是我牵头。后来南海等事,便渐渐是你出头了。你觉得不合适,便有意在比武时让我,让我拿个第一,你故意拿个第二,是不是? “不光今次。去年冬腊试炼,你拿第八,我猜也是韬光养晦。 “作为癸字堂首徒,我是连大师兄也没放在眼里的。我以前觉得,能掌一方重任之人,不必事必躬亲,只要抓大放小,有些事没那么擅长,也不甚重要。 “但是经过了金家堡账簿那件事,我却突然发现,有些人只能抓大放小,有些人却能面面俱到。若这两种人碰见了,有些事便是天意了。” 她转回了身,对温旻道:“姐姐是个不服输的性格,却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我不求将来能爬到那个尖儿上,只希望不论如何,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面对这番赤城的示好,温旻依旧稳稳地笑着。目光里,却带了丝远超年龄的冷毅:“温旻何德何能,得师姐如此青睐。有了姐姐这句话,我发誓,不论何时何事,你我姐弟总是站在一块儿的。” 纪佳木笑了笑,又回复刚才的戏谑神情,追着问温旻想和谁来上“第一次”。 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呼喊:“佳木妹妹?佳木师姐?你在那边吗?” 听声音,是司徒皓。 纪佳木纤指敲着石桌的桌板,淡淡的眼神,横出了些许愠恼,和淡淡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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