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旻干脆起身,来到金不戮床边。 掀开帐子,轻轻握着他的指尖。又用手指碰了碰他苍白的小脸:“表哥怎会不跟阿辽说呢。是担心吵了阿辽的觉。” 金不戮一言不发,只默默望着他。双眸在苍白面色映衬之下,显得更加乌黑明亮。像清晨阳光升起之前,透明美好的露珠。 温旻看得忍不住,想上前亲亲。金不戮脸向侧一偏,不肯让他亲。 温旻笑了笑:“阿辽这么生气?好,表哥招。我去了南海郡北边的一个地方。” “你去做什么了。” “……表哥去救人了。” “救了什么人。” “……一个姑娘。” “什么姑娘。” “一个和阿辽年纪差不多的姑娘。” “她一定很好看了?!” 金不戮话一出口,立刻觉得不妥:本是想打探小旻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怎么问起姑娘好不好看了。 影竺国公主是个天仙般的姑娘,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温旻也是一愣,而后噗嗤地笑了。 眼见着金不戮眼神乱晃,没什么血色的两颊渐渐晕出了些红,更让人心痒痒了。终于是快速偷袭,亲了他一下。 亲完后还咂摸了一下唇边,偷吃得逞,高兴得不行。 金不戮连躲也不知道躲了,只顾着心虚。耳朵里全是温旻轻声说话的声音。 温旻道:“阿辽别担心。她好不好看和我有没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她。” 金不戮气急:“你喜不喜欢她关我什么事?!” “我不喜欢她,便没可能娶她呀。” “谁要管你娶媳妇了!” “好,阿辽才不管呢,阿辽只管着表哥一辈子陪着你。好不好?” 金不戮问话失败,懊恼自己太没用。 可又不能翻身。一翻身必然牵动伤口,显得动作凝滞,就要露馅儿。只能保持对着温旻的方向,由他握着手,躲着他目光。 一时之间,双眸星亮,还忽闪忽闪的。比岛上的白鹿还要惹人爱怜。 温旻看得忍不住又想亲他。金不戮自然不准他亲。一来二去,两人无聊地斗了会儿嘴。 &&& 温旻见金不戮越发精神,毫无睡意。想了想,终究是问出了口:“阿辽,你知道玉尘剑么。” 来了! 小旻终于直截了当地问这件事了。 金不戮知道此时若推脱不说,必然遭疑。便尽量装作平淡,直面答道:“我爹爹铸的一柄剑。怎么了。” “是金伯伯墓碑上的最后那个铭花么?” “不错。那是个繁角篆的‘玉’字。为何问这事?” “那柄剑是金伯伯为谁造的?” 金不戮早有准备:“那柄剑和断掉的梅尘剑是一对父子剑,一并给了孤山顾大侠。” 温旻“哦?”了一声:“我从来没听过这事。” 金不戮道:“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当年顾大侠得赠梅尘剑不久,便来找我爹爹,说想再请柄一模一样的剑回去,将来赠给他膝下有缘之人。我爹爹本不会为无名之人铸剑。但顾大侠美名远扬,爹爹十分敬重他,便为他铸了柄和梅尘剑规制一样的剑。取名玉尘剑。” “后来顾白将此剑赠给了谁?” “不知道。没听说了。” “这顾白怎么如此不懂礼数?他将剑第一手转给了谁也不告诉金家的么?你们没问过他?” 温旻心思细密,不断发问,总能挑出这套说辞中的问题。 金不戮怕他追出什么来,回击道:“为什么你出去了一趟,回来便问题多多?你到底去做了什么坏事?” 温旻赶紧亲亲他的手指尖儿:“阿辽不气了。我是……我只是见了奇怪的人,所以想起问你一句——近日,江湖上出了个‘鬼面小顾白’。” 金不戮心头一跳,暗暗观察温旻面色。 温旻面色如常,如画一般美好地笑着:“阿辽这几日在病床上,自然是没听说了。孤山派又出了个‘小顾白’,戴着一张鬼面具。这几日江湖上都传遍了。我前两天遇见了他,他用的正是玉尘剑。看来顾白是将剑给了他了。不知他两人是何关系。” 金不戮问:“为什么是‘小’顾白?不是顾白本人?” 温旻道:“他应该和我们年龄差不多。不太可能是顾白。” 不错,他不是顾白。 他被你又砍又射,遍体鳞伤。 现在他在你的面前,吊着一口气,还在应付你的盘问。 他便是我! 金不戮心思翻涌,突然道:“若有朝一日,我做了什么事,和你立场相左。你会不会对我刀剑相向?” 温旻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金不戮额头,见他没有高烧,也不是在说胡话,才安心下来。 回道:“我家阿辽能做什么事?你的立场便是表哥的立场,我们不会立场相左的。” 想了想,又安慰地笑了:“玉尘剑一事和你没什么关系,表哥随口问问而已。不必多想了。” 不,有关系! 玉尘剑就在我手里! 金不戮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若,我做了其他事呢?” 温旻以为他病得胡言乱语。帮他理了理头发,发现全都汗湿了。凑上前亲了亲他的额头,轻轻握着金不戮裹着白布的手,温柔地安慰: “阿辽不要胡思乱想。表哥发誓,我会练成滔天的本事,成为滔天的人物。日后,你便是真的犯了滔天的事,在我这里一概风平浪静。我自一直一直护着你。” 若我就是鬼面小顾白呢?! 若我有朝一日与你拔剑相向呢! 你护我?还是如前两天一般,上天入地也要杀了我? 金不戮望着温旻澄澈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扯掉衣服,将一身伤口亮给他看。告诉他自己的身份,看看他脸上会是何表情。 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被温旻握着伤手,合上眼皮,深深地睡熟。 &&& 金不戮第二日醒来时,后怕得浑身发冷。不明白自己怎么能睡那般熟,连个防备也没有。 温旻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也在熟睡。竟然是为了守着他,一夜就这么凑合了。 雪球仰在两人之间。脑袋窝在温旻颈侧,肚皮向上,绒绒的小后爪正好搭金不戮脸上。睡得一副心安理得。 金不戮望着温旻伏倒在床的疲劳模样,想着昨晚两人说过的话,一时间好生心疼,一时间又脑中空白,不知接下来该当如何。 ——“日后,你便是真的犯了滔天的事,在我这里一概风平浪静。” 真的么…… 小旻真的会一直护着我么…… &&& 金家堡的金创药见效神速。一夜过去,伤口已经不那般疼了,令金不戮轻松不少。 待温旻睁眼后,他便坐起了身。动作连贯流畅,一改昨晚僵硬凝滞。 温旻见他脸色和精神都恢复了很多,高兴得又要来抱他。 金不戮赶忙裹紧被子:“不准!” 温旻愣了愣,可怜巴巴地撇着嘴:“阿辽还生气呐?” “……今日我生辰么。我算是正式成年了。今天我想做大人,不想和任何人抱抱亲亲的。” “大人也可以抱抱亲亲。” 温旻在外面少年老成,在金不戮面前偏偏会撒娇耍赖装可怜。每次还装得恰到好处,正在七寸。 金不戮见他又开始胡搅蛮缠,被闹得没脾气。瞪他一眼。 温旻惨兮兮的,继续耍赖:“表哥今晚就走了,阿辽真的不给表哥抱抱么?” “今晚走?” “是啊……” “你的差事还没做完?” “嗯……还差一半呐。阿辽说说,表哥可怜不可怜?” “你又要去哪?!” 金不戮大惊:维摩宗大事已成,陷害了岩祝三哥,也英雄救美了。 现在小旻又要去哪? 温旻笑嘻嘻:“阿辽想知道表哥去哪?那要让表哥抱上一抱。”
第171章 169. 上天都 霎时,金不戮脸上有些发烫。别开了,冷冷道:“不说算了。爱去哪去哪,别回来了。” 温旻终究是拗不过他。可也只是愁了一瞬,眸子又亮了:“阿辽,表哥今晚动身去邺京。你同去吧!” 金不戮惊疑地望着温旻,一时间无法分辨这句有多少可信: 小旻去京城……是为了影竺国公主的事? 是了,他们冒充岩祝三哥劫异邦公主,最终要落到朝廷上才有效力。和之前借三升道一事来压师父一样。 小旻要去京城,去挑动朝野上下压平安治,要害我师父! ……可他为什么要叫我一起? 金不戮瞪着一双无辜的眼,小鹿一般,忽闪而明亮,似汪着两轮星湖。因生病而消瘦的小脸,让眼睛显得更大而无助。 温旻看得心头扑通扑通跳起来,身上也有些发热。凑到金不戮面前,贴着他的耳朵亲了一下。小声问:“阿辽去过邺京么?” 金不戮当然没有。 温旻轻轻握着他的手,亲亲他的面颊,又亲亲他的耳朵。像说一个梦那般,循循善诱: “表哥去过一次,邺京可好玩了。不及南海新奇,却十分贵气。有一条蜿蜒东西的河,叫雨花河,贯穿京城。河岸两侧琼楼玉宇,到了晚上简直是天堂一般的热闹。 “若去那里逛,绝然没有人走路,都是全程坐船。荡悠悠的,惬意极了。在船上点曲子、点吃的、看夜景。若看中了哪家铺子,也是划着船去逛。 “邺京全都是伺候惯了达官贵人的好吃的、好玩的,被调教久了,别有精致在里头。 “雨花河上有歌姬沿途卖唱。你点了她,她便上你的船来唱歌。藏在河道分叉处的柳条下听一夜曲子,比西湖更多了些野趣,比南海还多了些旖旎奢华。” 金不戮眉头一皱:“你在邺京点姑娘唱歌了?” 温旻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宗内前辈带我从邺京北上时,经过了而已。表哥可没背着阿辽点什么姑娘!” 金不戮意识到自己问得突兀,垂下了眼睛:“爱点不点。关我什么事。” 可温旻一番对邺京的描述,已让他心中纠结起来。 他气温旻伤他害他。可又矛盾地觉得:若能跟着小旻同去邺京,自然方便知道维摩宗动向。届时,向师父通风报信就快了很多。 但小旻这样聪明。自己一身伤痛,路上和他朝夕相处,是绝对瞒不住的。 而且,在这些考虑之后,金不戮还有另一个小小的心思。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随着温旻的描述,他的心已飞到繁华的雨花河上,随小旻一起泛舟去。 他们一起吃东西、点曲子来听,和小旻嬉笑打闹,就像曾在白云小筑那晚一样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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