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和蔼地笑笑,眼下一道两寸长的刀疤跟着表情上扬,曾经骄傲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样子恍惚又出现在面前。 重明叔! 京城小报前三甲的重明叔! 好多好多年未见的重明叔! 他跳起来扑过去,紧紧抱住重明,“您还记得我么?” 重明稳稳地接住他,转头跟阿沅叔无奈地笑笑,“你家娃娃是小炮弹转世么?” 阿沅叔耸耸肩膀,“这小烦人精!” 宫门口人多嘴杂的,罗青蓝把他们带到旁边的茶楼,又吩咐金礼在外头守着。 “阿沅叔,”唐怀芝兴奋劲儿还没下去,说话声音都上扬着,“这么说来,那日是重明叔救了你?” 这说的是罗青蓝被抓那回,阿沅叔护送唐怀芝闯城门,独自抵挡禁军的事。 “是他,”阿沅叔道,“谁知道呢,还以为要交待在那儿了,突然蹿出来个厉害的,把我抢走了。” “不是抢,”重明叔道,“是搭救,我救了你。” 阿沅叔“切”了一声,“行了,你救了我。” 转头对唐怀芝抱怨,“就这一件事儿,念叨两年了,比你都烦人。” 唐怀芝赶紧给这俩老顽童一人斟了杯茶,“反正大家都平安,这便是最好的了。” 听唐将军说,阿沅叔跟重明叔生在辽东,自幼便相识。 几岁的时候,便跟着唐将军的母亲陪嫁来京城,后来又跟着唐将军四处打仗,交情最是深厚。 这几年,重明叔都跟着唐将军守在边境,阿沅叔眼睛不好,便留在京城照顾唐怀芝。 如今,俩人都到了不惑之年,终又得以聚在一起。 “你们是不知道,”阿沅叔道,“这家伙每年都悄悄回京城,这么远的路,硬是几天就能到,连圣上都不知道咱们重明将军跟他近在咫尺。” 重明叔挑挑眉,“这是本事,天生的好本事!” 阿沅叔“切”了一声,“为老不尊。”闫膳亭 “谁老?”重明叔很不服气地拍了拍胸口,“瞧这儿,邦邦硬!一点儿不老!” 阿沅叔不服输地也跟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力太大,把自己拍得咳嗽了好几声,“咳…老子比你硬…咳硬!” 重明叔把自己的茶杯送到他嘴边,“行了,你硬,你硬!” 阿沅叔笑笑,就着重明叔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茶。 等他俩来来回回吵完架,才说此次前来的正事。 阿沅叔被救走后,便跟重明叔在京城别院呆着,等看见唐怀芝平安无事,便一同回边境了。 这次,也是快马兼程,一起来京城的。 唐怀芝急忙问道:“那我娘回来了么?” 阿沅叔摇头,“元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咋还不让回来,”唐怀芝不大高兴,“最近边境又有仗要打?” “那倒不是,”阿沅叔道,“上次跟羌人一战,唐将军中了埋伏,在沙漠中同大军走散了,后来…” “什么?”唐怀芝猛地站起来,“走散了?” 他突然想起一年多以前,京中传唐将军战败投敌,可后面分明又改口了,唐将军好好在边境带兵呢。 他转头看向罗青蓝。 罗青蓝点点头,“当时是…失踪了几日,我也是后面才得到的消息。” 唐怀芝紧紧皱着眉,“那你咋不告诉我?” 他一直觉得娘亲是军神,是所向披靡的,是比青蓝哥还要厉害的将军,但这么多年见不着面,其实心里也担心着,只是不敢细琢磨罢了。 罗青蓝搂了搂他,温声道:“将军无事,你别怕。” “是啊,”阿沅叔急忙道,“你娘好着呢,比你快活,用不着你操心。” 重明叔推推阿沅叔的肩膀,“那你还不赶紧跟孩子说明白,吓唬人干啥?” 阿沅叔:“谁吓唬他了?” 重明叔:“……行了,都依你行了吧,大小姐。” 阿沅叔拍拍桌子:“谁大小姐?你问问青蓝,年轻那会儿咱俩谁是大小姐?” 重明叔:“……” 重明叔:“怕了你了,什么破脾气。” 唐怀芝跟罗青蓝对视一眼,同时低头喝了口茶。 阿沅叔平时是挺不正经的,但这几年怎么愈发不正经了? 果然,老不正经带出来个小不正经,怪不得旁人…… 又闹腾一番,阿沅叔才继续道:“唐将军的确不在大盛军中,但你也别担心,她上漠北呆着去了,过段时日便回来。” 唐怀芝不明白:“去漠北干啥?” “那谁知道,”阿沅叔道,“谁敢管她?大概是有什么收服漠北的好计谋吧。” 阿沅叔不说,唐怀芝便不好再追问,反正娘亲无事便好。 闲话半晌,重明叔从腰间摸出两封信,“来,你俩一人一封,别打架。” 唐怀芝拿过自己那封,上面写着“吾儿亲启”。 又看看另外一封,同样写着“吾儿亲启”。 唐怀芝一脸疑惑,“咋我有两封?青蓝哥的呢?” 重明叔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无奈笑笑,“元帅又顽皮了,这咋俩‘吾儿亲启’?” 阿沅叔恍然大悟,道:“他俩马上成亲了,可不是俩‘吾儿亲启’?” 罗青蓝回忆以往收到的唐将军信件,她的确喜欢在言语间戏称他为“吾儿”。 不过这还是头一回,在信封上这么大剌剌地写出来。 胸口奇奇怪怪的。 他自小便没见过爹娘,唐将军待他虽不大细致,老叫他“黑小子”,但对他是真的跟旁人不同。 刚开始,罗青蓝总战战兢兢的,怕自己什么都不懂,惹人嫌弃,做什么都要尽全力。 唐将军也算是个粗人,但总能发现他的不对劲,恰到好处地安抚少年自卑的情绪。 “吾儿亲启”,这四个字已经足以让大将军热泪盈眶。 他喉头滚了好几下,才勉强忍住那股想哭的感觉。 唐怀芝拿着两封信,仔细比对着,脸颊红扑扑的,小声道:“娘亲这是羞臊我呢。” 阿沅叔打趣他,“这是小媳妇儿要上花轿了,知道羞臊了?” “哪有?”唐怀芝道,“是本世子要纳世子妃了!” 世子妃? 罗青蓝这会儿才明白,唐怀芝昨儿晚不是酒醉胡言,他口中的世子妃,说的便是自己。 哪有这样的世子妃? 小东西想得挺美! 他挑挑眉,对唐怀芝道:“世子妃?” “啊,”唐怀芝一边比对一边道,“世子妃!” 阿沅叔跟着大笑起来,拽着重明叔的胳膊,笑得肩膀都抖了,“是是是,是世子妃,世子妃!” 唐怀芝被人嘲笑了,撇着嘴不大乐意,强调道:“就是世子妃!” 罗青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两封信还是很好辨认的,唐将军在信封后面,用很小的字分别写了“怀芝”和“青蓝”的字样。 唐怀芝拿好自己的信,又把罗青蓝的给他,“娘亲的字愈发不像样了。” 顺势便要拆开,重明叔忙阻止道:“元帅说了,晚上回去再看,免得我俩老家伙偷看。” “嗯,”阿沅叔笑着道,“这是你娘亲的原话。” 唐怀芝跟罗青蓝便各自揣好信件,等着晚上再看。 “时辰差不多了,”阿沅叔喝干净自己的茶水,起身道,“小兔崽子,跟我出来一些。” 又拍了拍重明叔的肩膀,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唐怀芝揣好信件,跟着阿沅叔出去了。 “咋了?”他跟着阿沅叔来的旁边的雅间儿,小声道,“我娘还带了什么话么?” 阿沅叔拽了个椅子坐下,指着对面,“坐下。” 唐怀芝乖乖坐到了阿沅叔对面。 “小家伙,”阿沅叔好像有些感慨,紧紧攥住了唐怀芝的手,“好啊,就要成亲了,在阿沅叔印象里,还以为你是那个只会哭闹的小孩儿呢。” 唐怀芝反过来揉揉阿沅叔的的手,椅子往前挪挪,跟他靠得近些,“想您了,您能留下看着我成亲么?” 阿沅叔笑笑,“今儿晚上,我便跟你重明叔上边境了,那一大摊子呢。” 唐怀芝失落地“嗯”了一声,“那您保重身体。” “你阿沅叔身子硬朗着呢,”他从腰间摸出个袋子,放到唐怀芝手上,“自己雕的玉,贺我家娃娃新婚之喜。” 唐怀芝小心地打开布袋,里头是栩栩如生的一对小兔子,雕得圆圆润润的,让人瞧了便觉得有福气。 他把两块玉揣到胸口,又靠到阿沅叔肩膀,“舍不得您。” “哎哟,这个腻歪劲儿哦。”阿沅叔揉揉他的脑袋瓜儿,把人推开了。 “单独叫你出来,是有事儿要交待你。”阿沅叔正色道。 “什么?”唐怀芝道。 阿沅叔道:“我问你,这些年来,青蓝对你咋样?” 唐怀芝立马回答:“好得不能再好了,天下第一好!” 阿沅叔笑笑,弹他的鼻尖儿,“你还知道啊!” “您弹我干啥,”唐怀芝揉揉鼻尖儿,“怪疼的。” “你啊,还是这么烦人,”阿沅叔道,“以后成亲了,要懂事些,别老欺负青蓝,听见了么?”盐闪霆 啊,原来是帮青蓝哥说话来了。 但阿沅叔不是娘家人么,怎么能帮着青蓝哥? 唐怀芝努努嘴,道:“听见了,我不咋欺负他,都是他欺负我!” 阿沅叔自然不信,“我还不知道你俩,你这个嘴,叭叭地跟蹦豆似的,还不是青蓝让着你。” 那倒也是… 但阿沅叔可是娘家人! 唐怀芝哼唧道:“您一娘家人,怎么老帮着他说话?” 阿沅叔笑笑:“我现在算世子妃娘家人。” 唐怀芝“扑哧”笑出声来,“那倒是可以,本世子自然会对世子妃好的!” 小家伙跋扈惯了,阿沅叔打定主意要敲打敲打,要不得让罗青蓝惯到天上去了。 敲打完了,又放低声音,问些隐秘的事儿。 阿沅叔:“你跟青蓝,可有肌肤之亲?” 唐怀芝:……雁杉停 怎么所有人都问这些啊! 他红着脸,含糊地道:“啊,亲…亲了……” 阿沅叔:“怎么个亲法?可有…一起过夜?” 唐怀芝:“我四岁便跟青蓝哥一起过夜了!” 阿沅叔:…… 阿沅叔:“别装傻,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想来是必须要说了,唐怀芝把脸埋阿沅叔胳膊上,小小声地道:“有…有了……” 阿沅叔发出来“果然如此”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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