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恰逢科考,还未开始,对于状元的讨论便开始了。 国子学私下里有人开了赌局,好些学子都来押注。 人选其实不难猜,头几回的前三甲,都是出在国子学状元堂,那里聚集了大盛最优的学子,在国子学,一直以升入状元堂为荣。 今年的三甲尤其好猜,状元堂的谭乔声、韩成知,以及萧氏门阀的萧望。 今日便是殿试之期,连杨先生都在猜这回的新科状元。 午后,唐怀芝三个人一起去恭房,一路都在争论状元是谁。 杜文蹊解着裤带,说得很笃定,“一定是韩成知啊,那可是天之骄子,三岁习文四岁习武,五岁读遍天下圣贤书啊!” 庄满把他往旁边挤了挤,“你就吹吧,又不是亲表哥,成日挂在嘴边,快跟小唐一样了。” 唐怀芝“哎”了一声,“啥就跟我一样了,我也没说青蓝哥中状元啊!” 庄满点点头,“也是,那你押谁?” “谭乔声啊!多好看,一定能中!”雁扇庭 唐怀芝至今都记得小时候看的那份京城小报,对谭乔声记忆深刻。 尤其是在国子学见过几面,觉得人比小报画像更俊之后,便对于他这次的科考充满了信心。 “那我也跟着你押他,”庄满道,“反正不押那个萧望。” 三个人并排把着鸟尿尿,杜文蹊眼睛往下一瞥,吹了声口哨,“小唐长大了啊!” “啥呀?”唐怀芝往旁边挪了一步,“你别乱看。” 庄满嘿嘿一笑,手把着甩甩,“我的最大!” “嘴硬吧你,”杜文蹊系好裤带,兀自去旁边洗手,“小鸡仔儿!” “你才小鸡仔儿!”庄满跟着在水盆里搅了搅,“我昨儿做梦了!” “是吗?”杜文蹊顿时来了兴趣,忙揽住他的肩膀,“跟我说说,梦见哪个姑娘了?” 唐怀芝洗完手,把水珠往俩人身上弹,“你们咋都做梦了?” 庄满被他俩拽着,硬是把昨晚的梦给说了一遍。 一路回到桂花院,脸都臊红了。 学舍里出来好些学子,一边议论一边往外跑,说是去看状元。 三个人把庄满的美梦放到一边,也跟着跑了出去。
第22章 状元 状元要打马游街,锣鼓喧天的,长街两旁站满了人。 又是国子学出身,国子学学子几乎都涌了出去。 学正管不过来,索性放了羊,也跟在后头跑出去看热闹。 还没看见状元的影子,谭乔声这个名字便被念了无数遍了。 前前后后连中三元,据说殿试上出尽了风头。 “哈!”唐怀芝一拍手,“真是谭乔声!” 庄满跟着蹦几下,“我押了五十两,赚翻了!” 杜文蹊拉着旁边的人问:“韩成知呢?” 那人答:“探花郎呗!” 杜文蹊原地跳跳,“探花郎好啊!” 顶着日头等了好久,前头终于传来锣鼓声。 “来了来了来了,”唐怀芝踮着脚,伸长脖子,“咋看不见啊。” 杜文蹊一手拽一个,顶开人群,把俩小个子推到旁边的台阶上,“平日吃得也不少啊,不长个呢?” 话音刚落,唐怀芝便一连串地嚷嚷起来,站在台阶上蹦来蹦去,“天爷啊!状元郎!状元郎啊!” “知道啦,”杜文蹊一脸无语,“我还探花郎呢。” 一身红衣,高头大马,前方举着御赐的牌匾,自远处款款而来。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有大胆的拿着篮子,跳着往谭乔声身上扔各色鲜花。 两旁酒楼上探出不少脑袋来,多是待嫁的闺阁姑娘,捻着手帕往外瞧。 人群中一男子托一下鼻梁上的琥珀瑷叇,奋笔疾书:新科状元尘埃落定,谭乔声跻身京城最受丈母娘欢迎榜榜首。 游街一直持续到散学时方歇,午后的课都没上成。 唐怀芝回去收拾了书箱,回府路上都在说今日的盛况。 回到宝镜堂,小狗蹿出来迎接。 他抱着小狗脑袋,掀开它耳朵,“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考状元,听见没?” 小狗“汪汪”叫了几声,表示没听懂。 晚上沐浴后,罗青蓝在灯下读书,唐怀芝披着头发便过来了。 这回没缠着人说话,过来便站到书架前头,一本本仔细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书。 罗青蓝看着他折腾来折腾去,后来一架子的书都被翻出来扔地上了,忍不住问道:“找什么呢?拆架子啊?” “哪儿去了呢,”唐怀芝坐在书堆里,飞快地翻着扉页,“上回谭大哥给的那本时文书呢?” “谁?”罗青蓝没听明白,“哪个谭大哥?” “还能哪个谭大哥,”唐怀芝百忙之中分给罗青蓝一个眼神,“新科状元啊,谭乔声谭大哥呗!” 罗青蓝“噗嗤”笑出声来,合上手里的书,蹲到唐怀芝面前,使劲儿扒拉扒拉他的脑袋,“你俩咋认识的?怎么就成了你谭大哥了?” “本来就是。” 唐怀芝头发又多又软,被扒拉得乱七八糟。 他晃晃脑袋,“青蓝哥你别捣乱,那本时文书你瞧见没,扉页有题字的那本。” 罗青蓝完全没印象,“不记得了。” “就是两年前,你给我拿回来一摞书。” 唐怀芝往书堆上一坐,脑袋倚着罗青蓝的膝盖磨蹭,“都是旧书,有贺太医上医学时的几本,韩...韩家几个兄长国子学的算学书,还有一本便是谭大哥的时文,我当时还嫌破来着。” 罗青蓝笑笑,“嫌破你还这么找,估计早扔了。” “啊?”唐怀芝伸直腿,在地上蹬蹬,“咋给扔了呢?” 罗青蓝抓着他后脑勺往前一推,让他靠在书架上,自己则站起来,打开了角落里的几个大箱子。 这里头都是好久没看过的书,唐怀芝家塾时的那些都在这儿,连画了乌龟的旬考试卷留着。 “是这本吧?” 罗青蓝在角落里翻出一本时文书,书皮都破了,扉页题着几行小楷,字里行间都做了仔细的批注。 唐怀芝一骨碌爬起来,看见扉页上谭乔声的名字,连连点头,“就是这本。” “咋破成这样了?” 捧在手里小心翻阅几下,又啧啧道:“不愧是状元郎,书都读烂了,可见其刻苦啊!” 罗青蓝简直哭笑不得,随手捡出个被叠成蝴蝶的旬考卷子捏着玩,“找这书做什么?做法啊?” “保佑你中状元?” “青蓝哥你咋这么讨厌!”唐怀芝又坐回书堆上,把那本书翻来翻去。 也没认真看,就是纯粹的翻。 罗青蓝坐到他旁边,指尖儿弹弹手里的时文书,“同是国子学学子,人家这文章怎么这么好?” “我也会写好的!”唐怀芝轻叹一声,“我就知道他会中状元,还真中了!” 罗青蓝刮刮他的脸,“怎么就这么笃定?” 唐怀芝嘿嘿一笑,“他好看啊。” 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 罗青蓝摇摇头,“你若是考官,中举的必然都是些漂亮草包绣花枕头。” “我就中意漂亮草包绣花枕头!” 唐怀芝朝他努努嘴,“这是美,是风雅,你不懂!” “是,我不懂,”罗青蓝把他的脸捏成小鸡嘴,“你做的那些文章我便不懂,回头拿给你谭大哥看。” 想起自己那些只能拿丙等的文章,唐怀芝便一阵郁闷,嘴唇在罗青蓝手心儿里一动一动的。 “你再取笑我,我便三天不理你,信不信!” 罗青蓝一双大手盖住他的脸,轻轻往后一推,“那我求之不得啊,清净!” 次日去上学时,他还带着这本时文书。 由于书皮实在太破,昨晚罗青蓝给他裁了点儿纸,帮着在这书外头又包了层书皮。 迈进学舍,一本花花绿绿的书迎面飞来,正中唐怀芝肩膀。 他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书,杜文蹊便飞跃好几个书案,跨步到他面前,把书拿走了。 唐怀芝把书箱放好,问他:“大清早的干啥呢?抽风啊?” 后排几个学生追了过来,跟杜文蹊争抢手里的书。 杜文蹊举着书,满学舍乱窜,边跑边回话:“好东西,不给他们看!” 直到敲了上课的钟,几个人才消停下来。 杜文蹊把那被抓破了皮儿的宝贝书塞进怀里,抓过算学书乱翻一通。 课间一起去恭房,他都带着这书。 庄满敲敲他胸口,那书梆梆直响,“这什么啊?也是谭状元的时文书?” 杜文蹊护着胸口,“什么时文书?” 庄满道:“小唐今儿带了本书,说是谭乔声以前用过的,宝贝着呢,上算学课都摸了好几回。” 杜文蹊“嗨呀”一声,“小唐,你没救了。” “我咋了?”唐怀芝皱皱眉,“你不也藏书了,韩成知的?” “屁!”杜文蹊拍拍胸口,“我这可是好东西,我哥书房偷的,散学给你们看,这会儿不行,学里那帮饿狼能把这东西撕了。” 唐怀芝晃晃脑袋,“神神秘秘的。” 出恭完洗了手,三个人闹哄哄地出来。 回来的路上,听状元堂两个学生说,过几日,谭乔声会来国子学授课。 唐怀芝当时便原地蹦了蹦,“太好啦!” 杜文蹊拽住欢脱的唐怀芝:“小唐,看看你袖子。” 唐怀芝停下来,把袖子伸给他:“我袖子咋了?” 杜文蹊:“看看断没断。” 唐怀芝反应过来,一甩袖子:“你才断了呢!” 庄满往杜文蹊肩膀上一蹦,“小唐啊,你没救了,跟我俩不是一个阶层了。” “你是小孩儿那一卦的,我俩已经成熟了。” 杜文蹊背着他往前跑了几步,“没错,熟透了!” 唐怀芝追过去,朝着庄满屁股上拍了一下,“午后算学小考,看杨先生管不管你熟没熟透。” 杜文蹊苦笑两声,“小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能,”唐怀芝快走几步,跟他俩拉开距离,“我是小孩儿那一卦的!”
第23章 情书 这几日桃花盛开,国子学桃林一片热闹。 这片桃林规模颇大,引得隔壁女学也来赏玩。 一群少男少女聚在一起,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桃树上抛的彩带、荷包不胜其数,枝头都压弯了。 晌午,杜文蹊急吼吼塞完午膳,“快走,陪我挂彩带去。” 这小子最近看上了女学的一位姑娘,甚为痴迷,总攀墙去偷看。 听说桃林祈求姻缘很管用,便写了彩带,要抛到枝头上去。 唐怀芝不大情愿地被他拉着走,“我还想去状元堂看谭乔声呢。” “授课十日呢,”杜文蹊拽着人往前跑,“午后陪你去看,先解决哥哥我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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