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寡一刀愿意接下这个麻烦,一点损失,换长久太平,划算。 老仆役下跪向寡一刀磕下三个响头,面色诚恳:“老奴一生不曾求过什么人,靠自己的手艺吃饭,若侠士能为小姐讨回公道,老奴无以为报,下半辈子愿意跟着侠士做牛马劳用。” 寡一刀拍拍他的右上臂,微微一笑:“不必,我是帮我朋友的忙。” 廖子春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听懂了他的话,脸上又露出那种快乐的神色,但又想到简小姐刚去,自己不该快乐,表情便变得别扭,有些滑稽。 寡一刀轻轻嗤笑,戴上了斗笠,接下此事。
第11章 10 === 查案子这事儿寡一刀没办过,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天在戏园子,他分明感觉到有个人的气势很凶险,但他一直以为是错觉,直到老仆役来找公道衙门说简孟云被杀,他才明白不是错觉。 他该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天在这园子里,确实有个人的气势是凶险的。 他与廖子春踏入戏园,园中咿咿呀呀还在唱戏,他环顾一周,没有察觉到那气势。廖子春摸着下巴看那台上,提议道:“我们或许该去问问如意,她跟简小姐那样好的朋友,今天台上唱戏的不是她,想必她已经得知了消息。” “如意是谁?” 廖子春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走在他前头带路。 “唱戏的!” 寡一刀无声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那花旦如意得知简孟云大丧,果然悲伤大哭,她今天不上台,不曾施脂粉,哭得肝肠寸断眼眶绯红,看起来像枝被暴雨摧折的小梨花。廖子春同她也算朋友,拍拍她的肩,聊表安慰。 唯独寡一刀迟迟不说话,他压低斗笠,低头在房中扫过几眼,余光瞥见什么,心中有了一丝打算,才抬头问那花旦。 “不知如意姑娘可知简小姐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仇家?” 如意抽抽嗒嗒地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寡一刀沉吟一声,问道:“那不知简小姐是否有过什么感情上的纠缠呢?” 如意急声回道:“没有的!怎么会有呢!简小姐是那样端庄的女子,她不会有那样不像话的纠缠!” 廖子春被她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见她又大哭起来,连忙上前抱她拍她后背,一头向寡一刀递去埋怨的眼神——人好朋友刚走,你就这么不会说话! 寡一刀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一种难办的表情,身体微微后倾,想了想就自己多余,不如他先出去。 他在外头等了三刻钟才等到廖子春出来,房门开启,戏园子的大门口也站出两个人,他眯着眼睛空嚼了嚼,喉咙里发出一种野兽伏击之前的声音。 廖子春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见到那两个人,诧异道:“他们怎么还没走。” 寡一刀念道:“不好。” 公道衙门二人在门口向他们作揖,耳边传来城中寺庙的暮钟,日头将落,天边一片金黄,太阳像一颗秋天火红的柿子悬在天边,戏园子暂空了,要等晚上才会来人。 寡一刀看了看柿子,才看人,忽然懊悔出这次远门,他这人很少懊悔。 “怎么就生了这变故。” 寡一刀口气有些郁闷,廖子春听出来了,看来是真的郁闷,否则以他的性格,不会说这话。 一等公歉疚道:“我们也没想到赵小姐已经在来的路上,想来还有两日她人就到了,届时我们会先去城门接她,尽量先跟她谈,不叫她来找您。” 寡一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三等公脸上没有表情,已经不太祥和,廖子春走到寡一刀身后去翻了个白眼,不叫他们看见,他实在看不起那些为了钱不讲道义的。 一等公抬头看了眼他们出来的那间阁楼,问道:“寡师傅是否已经有了眉目?老朽虽不能直接出面,倒也能帮着分解分解。” “嗯……”寡一刀沉吟片刻,在脑中回忆搜索,点了点头,“我心中已有疑犯。” “啊?!你怎么没告诉我!” 寡一刀笑道:“你忙着搂姑娘,我怎么告诉你。” 一等公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连那三等公也多看了廖子春两眼。这感觉倒也真不比说他有隐疾好到哪里去,像打工的被人捉住偷懒。 “我那是出于道义……哎呀,快说快说,到底是谁?” 寡一刀摸了摸下颚上的胡茬,轻轻扎手,让他能够聚精会神,他再三于脑海中回忆肯定,眼光看向戏园中某处空地,一辆小贩车由人推着向前。 天暗下来,寡一刀思考时的气息更像伏击野兽,一呼一吸,一喘一动,都像狩猎,他的斗笠微微向上斜起。廖子春看见他的眼光,有种游刃有余的冰冷,像豹子捉住一只兔子摁在地上,吃不吃都可以。 “就是他了。”
第12章 11 === 晚饭是一人一碗汤圆,为了查案,也为了饱肚。 一等公微微颔首,捋了捋花白胡须,开口道:“问过了,卖汤圆的是西北人。西北人善于做面点,揉面这事情讲究力道,时间,温度,面面都要俱道,所以这个方位的人练功气都很匀,内力深。汤圆不必那么讲究,怎么都能做好,这个西北人故意卖汤圆,确像有诈。“ 廖子春四仰八叉躺着听,总觉得他在扯淡,问他:“万一人家就是爱卖汤圆,万一人家就是做不好面食才卖汤圆呢?你这话听着就像放屁。” 一等公脸上有一分得意的笑,告诉他:“汤圆用水磨粉,他要练功,每天得揉面,西北人练童子功,就是揉面,他袖子上沾的是面粉,不是水磨粉。” 廖子春将信将疑,问了句:“你信他的鬼话吗?” 寡一刀知道他在问自己:“是他,他身上有血腥气,很淡。” 廖子春一愣,随后锁紧了眉头。 “简小姐是好姑娘,杀她不仁义。” 寡一刀点了点头:“我来办。” 廖子春在床上翻来覆去却还是不相信另一件事,坐起来盯着那桌边坐着的四个人问道:“你这话就没根据!如意干嘛要害简小姐,简小姐那样捧她,这世上再难找一个简小姐那样的看客,她何必!” 老仆役脸上也是不敢置信,只得看向寡一刀。寡一刀正对廖子春,不过被三等公的背影挡住,廖子春便须歪着身子从一边看寡一刀,看他脸上神色未变,还是肯定的。 两个人眼神对上,寡一刀才放下茶杯,决定再说两句。 “那日我察觉园中有个人的气势很凶险,以为是错觉,所以没在意。” 廖子春一挑眉毛:“气势?那是什么?” 老仆役低头沉思,脸上有种复杂的神色,口中喃喃回道:“习武之人都有气势,那日园中确实有个人的气势很凶险,我以为是你?” 寡一刀端茶的手一顿,心道原来如此,老仆役不是拿他作淫贼,是拿他作凶徒。 廖子春三步并两步跑来桌边,挤了三等公一屁股,自己占了半条凳子,三等公看他好不讲理,但自己也不是个善言辞的,所以不曾说话。廖子春咬着大拇指头嘶了一声,盯住寡一刀追问:“可是那跟如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寡一刀一阵无语,忍不住问他:“我什么时候说人是如意杀的了,我一直说的是卖汤圆的杀人。” “是你自己说如意跟卖汤圆的是一伙的啊!” “我没说他们是一伙的,我是说他们两个有关联。”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寡一刀如鲠在喉,不知道怎么回他,还是一等公伸手平了平气氛,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笑脸,开口道:“寡师傅可再多说些,好叫我们明白。” “……如意同简小姐关系不一般,简家不是秘不发丧,戏园子消息复杂,如意眼睛红肿,已经哭过,却说是我们告知,她才知道。” 廖子春纠结着眉毛,摇了摇头:“不行,就这个怎么能肯定如意有问题,万一她就是不知道呢。” “我疑心所以打量了她的屋子,地上有男人的泥脚印,脚印消失在纱幔后面,房间窄小,我看见那人露出一点袖子,是深青色,带了一点白色的灰。” 一等公点头:“那是面粉,卖汤圆的今天确实穿着深青的料子。” 廖子春不敢置信:“你说他一直在屋子里?!” 寡一刀两手抱在胸前,闭着眼换了一口呼吸,算是默认。 老仆役脸上露出一种悲痛与愤怒,想不到他日日伺候小姐吃汤圆,结果竟然是卖汤圆的痛下杀手。 廖子春失神似的坐在位子上,脸上有些木然,他实在不敢相信是如意串通卖汤圆的杀人,况且他们并未谋财,到底为了什么?他忽然想起寡一刀询问如意那句话。 “他是……为情杀?他喜欢简孟云?” 寡一刀摇了摇头:“他喜欢如意。” 喜欢如意,可那跟简孟云有什么关系,要么……廖子春神色严肃地吐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老仆役缄口不言,想来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一等公左右看了一眼,起身决定告辞。 “那鄙人就不打搅二位休息了,看来事情已经有了答案,两日后赵小姐临城,届时我再来拜访。” 寡一刀举杯:“劳烦。”
第13章 12 === 看昨日情形,如意并不想走,所以他们没有连夜拿人。在客栈睡了一个整觉,洗了澡换了衣服,第二日才去捉人,钱是老仆役出的。 第二日午戏开锣,寡一刀与廖子春一人一斗笠踏进戏园。习武之人都有气势,目的越强气势越强,他们一踏进院子,汤圆的叫卖声便止了,台上唱戏的声音有一个不易察觉的颤音。 寡一刀唇边勾起一笑:“准了。” 就是他。 “啊——” 一声尖叫撕破靡靡之音,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连良辰美景也无了。 廖子春从腰间抽出他那条鳞甲金鞭,一鞭甩出去打开那卖汤圆的丢来的两只瓷碗,瓷碗一一破碎,不堪一击。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像一只张牙舞爪的乳虎,只听他骂道:“奶奶的,杀了人还敢若无其事搁这儿赚钱,还有没有王法了。” 寡一刀亮出长刀,例行劝一劝:“我们不杀你,但要带你去衙门伏法,你打不过我们,不如直接跟我们走。” 卖汤圆的目眦裂尽,从贩车中摸出两柄花刀来,月牙一样弯的,柄在内侧。那人话也不答,就要冲上来拼命。 人群乱纷纷,如意在台上痛哭,想来她也可以算是无辜的,只不过是软弱,软弱有时候也是刀子,借给别人杀人的刀。 寡一刀不再费嘴舌七尺长刀一力探出,震在那人两柄花刀之上,铁器蜂鸣,震得人脑袋胀痛,廖子春连忙捂住头,一张脸皱在一起像吃了酸汤。 卖汤圆的受他这一击已经有数,这不是他能打的人,他倒在地上,回头望了眼台上那花旦,眼中有无限眷恋,回过头再看向二人的眼中却只有愤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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